听到卢飏的话,这些人便面面相觑,随后便都看向那领头的匠户。
“不是工钱的事,之前那位李掌柜开的条件比我们在老家时已多了一倍,而且这几日住下来,我们也发现少爷这庄子也是仁义非常的,我们自然想留下来,可是家小都在芜湖,当初来京师服役时,便约定了到期必会去,不然家人便要受逃户之责了。”
领头的匠户说着眼神便有些黯淡。
关于留在京师的事,之前李铁已经给他们聊过了,开出的条件那是相当丰厚,每人每月至少二两银子打底,而且还有年终奖。
另外,视技艺程度不同,还会有向上的浮动,比如领头的这个匠户,李铁便给他开了三两银子,基本和李铁的月薪差不多了。
即使每月开二两银子,一年也是二十四两,相当于明朝小地主的年收入了,养活一家人再纳个小妾也是没有问题的。
对于李铁给出的这条件,这些人都很动心,只是家中还有家眷押在官府,这些人都没法子贸然当了逃户。
明朝晚期,匠户日子过得辛苦,举家逃亡的匠户很多,但这些人因为家眷的缘故,所以便没法子留在京师了。
卢飏闻言,心中便有些失落,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家的家人受当地官府苛责。
不过卢飏脑子转的快,随后便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这几人先回芜湖应了官府的差事,然后再交了免役银,便可以来京师了。
此时的大明吏治腐败,只要有银子便没有办不成的事,所以交了免役的银子,官府便不再管这些匠户了,在延庆,卢飏也是帮李铁这样办的。
那时候再来京师给李铁这些工匠传授炼钢之法,便就两全其美了。
至于什么苏钢炼铁保密之类的事,自然不在这些服役匠户的考虑范围内,那苏钢又不是他们家的,他们也是给官府打工的,自然职业素养便没有那么高。
但是如此方法,卢飏也不可能给这些人都说,待这些人都安歇之后,卢飏独自又找了这个领头之人,说了这个想法。
此人姓邱,在芜湖官办苏钢作坊做工多年,听了卢飏的话,便也有些心动。
因为卢飏许了他一百两银子的技术转让奖励,邱铁匠不可能不心动。
但是此事也不能太多人知晓,人多了,心思便难以控制,另外若是这些人都交免役银子,估计芜湖当地官府也不允了,所以卢飏只给邱铁匠一人说了。
当然,最佳方案是邱铁匠回去后,领着家人当逃户,一起来京师,但是那样的话,有一定风险。
至于哪种方案,卢飏都同意,只看邱铁匠自己的选择了。
几日后,邱铁匠身体好了些,卢飏给了这些人二十两银子的盘缠,又单独给了邱铁匠二十两的免役银,便让这些人回去了。
至于这些人能不能回来,会有几人回来,卢飏便也没了把握。
不过四十两银子,也就是卢飏去趟莳花馆的花费,这银子花得倒也不心疼。
而且这些人见卢飏出手这么大方,心中便更倾向于来京师投奔卢飏了,只是那芜湖官府不好应付而已。
万历十五年的春季很短,一场春雨之后,天气便暖了起来,卢飏也脱下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了夹层的青衿。
这是吴香亲自缝制的,穿着很合身,就是素了些,比吴国祯的那身丝绸面的,看起来寒酸一些。
卢飏不知道这时代的人为什么喜欢穿丝绸面的衣服,虽然光鲜不少,但卢飏总觉得有些暴发户的气质。
毕竟在卢飏那个时代,衣服以棉和毛料为上,而且在衣服的面料之外,其实更重的是款式和品牌,同样面料的衣服,品牌不同,价钱则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需求,此时面料种类少,也就是棉、麻和丝绸,而且纺织印染技术不发达,棉麻面料很厚,而且可以印染的色彩很少,只能靠丝绸和刺绣来衬托身份气质了。
不过卢飏不需要,他觉得丝绸衣服不如棉布衣服有质感,尤其那棉布衣衫浆洗之后,非常挺括,更贴近卢飏在前世的审美。
对于自家公子这个爱好,吴香和云舒也只能用不喜奢华喜朴素来理解,却不知卢飏认为这棉布道袍更有范。
今日休沐,卢飏仍去了国子监旁边的京石坊找范博士求教。
范博士名叫范景逸,万历四十一年二甲进士,因为是上届进士,有些丰富的临考经验,而且刚考了不久,后来又在国子监教书,对科举八股之道比较熟悉,国子监博士中间,卢飏与他最为要好。
寻常时候,卢飏经常将自己写的八股时文拿给范博士看,范博士对于这个两日一篇八股的勤奋少年监生很有好感,经常会提一些针对性的建议,让卢飏受益匪浅。
卢飏自然也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少年监生,每月都会给范博士送一些酒肉之食。
范博士家境并不富裕,不过为了和妻儿团聚,还是硬着头皮将妻儿接到了京师,一家人在国子监旁边与人合租了一个小院子,卢飏去过几次,条件甚是艰苦。
一个一进的四合院,住了三户人家,范博士家人多,住正房,还有两个进京求学的士子各自住了东西偏房。
从这也可以看出,明朝女子受封建礼教的迫害并不严重,尤其在晚明时,市场经济的发展导致女子也可以做工,而城市化的进程引发的居住环境的变化让女子也无法恪守古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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