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冬的话,拼凑在一起,基本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在钟景洲没有得罪他的情况之下,他却习惯性的跟钟景洲作对,处处看他不顺眼的原因。
“虽然以后见不了面,但我还是要跟您真诚的道个歉,为我的不当言行,也为我的狭隘心态,虽然认识错误已经比较晚了,可……我以后会十分的注意,真的,我……我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张冬哭了很久。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
天已经黑透了。
破旧的小区之内,不少人家都已经点起了灯,炒菜的香味,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浓郁的市井气息。
“钟师傅,谢谢你送我回来。”
离开之前,张冬还不忘把自己用过的卫生纸全捧在一起,并将自己弄的凌乱的地方,全收拾妥当。
钟景洲摆了摆手,路虎车极快的离开。
张冬看着车辆的背影,心里边莫名的感伤。
若是自己早点醒悟,或许还能够跟钟景洲做个不错的朋友吧。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
三天后。
救护车队这边,由廖队长主持,开了个简单的内部会议,要求的是全体人员都要参加。
因为随时可能要出去执行任务,这边的会议向来是言简意赅,没什么套话空话,习惯是将事情交代交情清楚后,就可以散了。
会议的主要问题,共有三项。
第一:宣布了几位实习护士正式转正,稍后院里还会举办一个隆重的仪式,因此现在也只是宣布一下名单,让大家的心里边能有个数。
第二:宣布了对于救护车队十二名司机的见义勇为的表彰函。关于李子军等社会闲散人员前来医院讯息自是的行为,救护车队的十二位职工展现了非凡的应对能力,协助公安机关抓获两名再逃嫌疑人,将全部寻衅滋事的人员,扭送公安机关,依法惩处。院内决定予以表彰,稍后也会有一个正式的仪式出来。
第三:就是关于张冬违反医院规章制度,饮酒后出车的处理决定。张冬的实习转正申请被驳回,并作出开除处理。
廖队长还重申了一遍规章制度,尤其强调了几条不可触碰的红色高压线。
十五分钟后散会,全体人员各归各位。
张冬的眼神发空,站在了原处是一动不动。
没人过来安慰他。
没人愿意多说一句话。
过去他跟许多人都是能聊上几句闲话的关系,自以为人缘好,大家全都喜欢他,愿意跟他做朋友。
结果,当他以这样的方式,灰溜溜的从杭市人民医院离开时,他竟然才是真正的被孤立的那一个。
大家都不愿意多跟他讲话,好似他身上有什么可怕的病菌似得,稍微靠近,就会被传染。
张冬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好似灌了铅,他一步步的挪蹭着,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他在那里,有一个柜子,里边放了不少他的私人物品,另外,还有一张折叠床,是他午间休息时使用的。
他自认为,自己不止会工作,而且还非常的热爱生活。
却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杭市人民医院的日子竟然来的那么快,快到他还来不及处理那么一大堆的东西。
张冬一边收拾,一边心塞。
觉得自己等会要是真的搬家似得带着这么一堆玩意,被人看到,肯定有不少人得嘲笑他了。
被人嘲笑的滋味,非常的不好受。
可他真没有办法。
今天也不知怎的,休息室内空荡荡,他在这儿呆了很久,而已没见有人进来。
一定是都在躲着他吧。
谁也不想跟他这个被开除的家伙沾上关系,那也太晦气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无话可说,故意的把速度加快一些,东西一股脑的塞进袋子里。
越是忙时,越容易添乱。
手上一股没拿稳,整个袋子直接掉落了下去,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又洒的到处都是。
“这……”
张冬真是没脾气了。
他蹲跪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去捡。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响了。
张冬扭头望过去,那人逆光而来,满脸的胡子,竟然是钟景洲。
钟景洲是从来都不使用休息室的,他的私人物品全放在自己的救护车上,本来就非常少,于是休息室的柜子一直都是空着的。
所以,他是过来嘲笑……
张冬脑海里的念头才生出来,就见钟景洲已是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他半蹲下来,将滚的远一些的小物品捡回来,送回到他的袋子里。
张冬在心里边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呢,他真的不该养成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别人行为的习惯。
大胡子这架势,明明是过来帮他收拾东西的。
“其实,我一个人能行的,也没多少东西,等会打个车,我就能回去了。”张冬努力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强烈的颤抖。
“喔。”钟景洲好像是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应了一声,继续帮他捡东西。
两个人合力,收拾出了两个袋子,一只行李箱,还有一个折叠床。
张冬的脸颊发烫,很不好意思的说:“真没想到,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会这么多。”
钟景洲忽然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张冬接过,看了一眼,上边引着一个名字:廖中华。
除了联络地址和电话之外,廖氏中医四个大字,极其醒目。
很多年以后,张冬每次想起来这个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的上午,都觉得命运好像是在跟自己开一场巨大的玩笑,它派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大胡子过来,将人生之中最关键的机会,送到了自己面前,若是他那时对大胡子存在着哪怕一丁点负面情绪,他都将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进而踏上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幸好,张冬在关键的时刻,想起了钟景洲的另一个身份:冷刀子。
他静默了一会,轻声问:“钟师傅,我没有身体不舒服,你介绍中医给我……”
“西医的门槛高,本科的毕业院校,硕士的研究方向,带着自己的导师等等,这些并不是一年两年的努力,便能够达到的目标,你从现在开始着手努力,学有所成时已快到四十岁,一个西医的黄金执业阶段已过去了大半,一般医院在聘请一位医生时,都会做出综合的考虑,坦白说,你若是真的按照这个计划来走,到那时,你的竞争力并不大。”
张冬被说的哑口无言,尽管真的不愿意承认钟景洲所说的每一句话,可他又不得不叹息着承认,他讲的非常有道理。
“你若是天才,当然可以另当别论;但你已经经历了一次高考,成绩平平,就说明你是隐藏天才的概率并不大,那么,你唯一能做的,是选对一条合适自己的路,通过勤奋和努力去弥补。”钟景洲指了指他手上的名片,“这个廖医生,很厉害的,你要不要去试试拜他为师,从中医这边入手,看看能不能圆一圆你的医生梦。”
在中国,有名气的中医是多么的吃香,张冬自然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