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离, 空气微凉,秋意愈发浓郁了。
陆长云带着几名精锐随从, 悄然潜入了二皇子的府邸。
他做了手势, 命人兵分两路,一拨人马去解救神医的孙女,剩余几人直接去掳神医。
陆长云对二皇子早就有所提防, 今日夜探, 索性进一步去探个究竟。
二皇子母族乃本朝罗家,其亲舅舅执掌左、右御林军, 罗小公爷又是炎帝器重的年轻一代的武将, 加之罗家与顾家也是姻亲, 细细一算, 二皇子的背后是本朝半壁江山。
二皇子突然对付陆盛景, 这让陆长云不得不怀疑, 此人已经知道了陆盛景的身世秘密了。
陆长云虽对二弟眼不见为净,但作为兄长,他还得继续护着那讨厌的家伙。
陆长云轻功极好, 加之他是独自一人行动, 几乎就如鬼魅一般, 来无影去无踪。
他轻车熟路就摸到了二皇子的院子, 就见卧房灯火微明, 里面似有人影交叠。
二皇子尚未纳妃, 屋内会是谁人?
陆长云悄然无声靠近了卧房, 伸出手指在茜窗扣出了一个小洞,他侧目朝着洞内的火光望了进去。
目光所及,陆长云的身子猛然一僵。
就见屋内之人竟然是两名男子。
二皇子捏起那秀美少年的下巴, 轻轻一挑, 低头啄了一口,“你来我身边有多久了?”
那少年甚是乖巧,生得肤色白皙,清瘦秀丽,“回二殿下,奴在二殿下身边整整一年了。”
二皇子笑了笑,指尖掀开了少年身上的中衣,随即一副白嫩清瘦的身子呈现在眼前,二皇子头一低凑了上去,那少年似是难以隐忍,双臂抱住了二皇子的头颅,仰面轻叹,嗓音在颤栗。
陆长云,“……”
他立刻收了视线,只觉得马上就要犯眼疾了。
二皇子竟有这个癖好?!
若是此事让帝王知晓,二皇子可能就要彻底远离那个位置了吧。
关键是如何收集证据。
陆长云实在没法再看第二眼,方才那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面色突然涨红,一刻也无法继续待下去,遂速速撤离。
另一边的队伍,也很快达成目的,一行人火速撤离。
二皇子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人直接了当入府掳人。
讲道理,在今日之前,陆长云也不觉得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大公子,按着您的吩咐,我等已想法子弄晕了神医,还有这位姑娘,不曾引起任何动静,想必二皇子待到明日才会发现人丢了。”随从道。
陆长云点头,一行人立刻折返。
陆长云回到康王府的第一桩事,就是捧着清水清冲洗双眼。
他身后突然有人冷不丁的道了一句,“大哥,你在洗眼睛?”
陆长云身子一僵,他慢条斯理的用了棉巾擦拭,这才转过身来,只见二弟面容风华绝代,意气风发,即便此刻已是深夜,这厮也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二弟,你还没睡?”
刚问出这话,陆长云就懊悔了。陆盛景是个奇才,读书过目不忘,对武功招数亦是如此,他年少时候便时常缠着自己练武,有时候练到半夜都不放过。
这人仿佛从来都不知道累。
陆长云直至此刻,还觉得自己的眼睛脏了,若非是为了陆盛景,他今晚也不会亲眼瞧见那一幕。
陆长云胸口堵闷。
想要发怒,但又没有任何发泄的出口。
从小到大,他只有绝对的服从,旁人却从未听他说过任何意见与想法。
罢了……
反正他早就习惯了。
陆盛景轻笑,“大哥替我操心劳力,我如何能自己先睡?”
陆长云,“……二弟,你打住!我牙酸。”
陆盛景挑眉,“大哥,我听说二殿下是用了神医的孙女威胁他?既然大哥顺带也将那姑娘掳来了,那一会还望大哥陪着我演一出戏。”
陆长云,“……好。”
他就知道,陆盛景找他准没好事。
***
神医是被针扎醒的。
他睁开眼的一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到如今,他对京城人士简直是恨之入骨,一个比一个心黑。
“陆世子,你这又是何意?老朽今日已经说过,老朽一年只为三人看诊,你若想医治,还得等到来年。”神医此刻只想回家乡,被二皇子囚禁这期间,他对京城已经失去了一切憧憬。
陆盛景轻笑,“神医这话恐怕言之过早了。”
言罢,他对着门外唤了一声,“大哥,把人带进来吧。”
陆长云一手禁锢着身边的姑娘,一边歉意道:“姑娘,今晚多有得罪了。”
花玲珑只觉得陆长云俊美无俦,人也温润儒雅,比二皇子要和善的多,爷爷告诉过她,人的嘴巴会扯谎,但眼睛不会。
她看得出来,这位公子是真的愧疚了。
花玲珑被带入屋内,陆长云沉着脸,配合着陆盛景,“老先生,您的孙女眼下就在我手里,当初你是如何配合二殿下,如今也就如何配合我二弟,否则……这位姑娘只怕……”
陆长云说不下去,他为何总是做这种缺德事?!
神医果然神色一变,陡然焦虑了,“你、你们……”
陆长云又说,“只要神医治好我二弟的腿,我陆某人保证,定然让神医与这位姑娘,毫发无损的离开京城。”
二皇子是打算一直囚禁神医,而陆长云并没有这个意思。
神医当然知道如何权衡利弊。
他看了一眼花玲珑,瞬间老眼湿润,“孩子,是爷爷连累了你啊。”
花玲珑虽然被禁锢着,但陆长云并没有用力,她能够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不怕恶人坏,就怕恶人长得太好看呐!
花玲珑今年十八了,被二皇子囚禁这几年,她错过了女子最好的年华,如今正是思.春.的时候,“爷爷,我无恙的,陆大公子待我极好。”
神医怔了怔,他早年丧子,就这么一个孙女,疼得就如同眼珠子似的。
陆长云对他孙女好,他立刻就有了几分好感,“好,老朽……答应。但届时还望二位信守承诺,放老朽与孙女离去!”
陆长云也僵了僵。
侧过脸多看了几眼花玲珑,不明白这位姑娘为何这般善解人意。
他将她掳来,几时对她好过?
陆长云态度温和,“多谢老先生了。”
是以,神医从当晚开始就给陆盛景治腿,他的腿并非是当初跌落悬崖所致,骨头并未受损,只是被人下过毒,坏了腿骨筋脉,故此,治疗之事,远比他自己想象的简单。
陆长云送了花玲珑回偏院,他十分有礼,一副儒雅君子之态,“姑娘得罪了,自今日起,姑娘就暂住这座院子,若有任何需要,可让下人知会我一声。”
都说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在花玲珑看来,陆长云当真是罕见的美男子,她眨了咋眨眼,甚是感谢他从二皇子手中掳来了自己。
但花玲珑却脱口而出,“不知公子可曾婚配?今年多大?”
陆长云,“……”
“时辰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
“喂!陆大公子,我猜你尚未婚配,是吧?!”
“……”
陆长云回到自己的别苑,月影偏移,再有两个时辰就该天明了。他沐浴过后,却是毫无困意,这几日太过忙碌,都不知宁儿那边如何了?
二弟那厮自幼体力骇人,他早就有所体会,两人年少时比试,他很少能赢二弟。
宁儿如何能承受得了他那个莽夫!
***
次日天光渐亮,二皇子昨晚一夜.春.宵,被突然惊醒时,脸上还残存着诡异的红。
隔着一扇门扉,护院惊慌道:“二殿下,出事了!昨夜府上来了贼人,神医与花姑娘都被掳走了!”
“什么?!”
二皇子从床榻上惊坐起,身边的白皙少年也醒了,他问道:“殿下,是谁人这般大胆?”
为何突然有人掳走了神医爷孙两?!
二皇子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一人,他一拳头砸在了床柱上,震得床榻晃动,“岂有此理!一定是康王府那对兄弟!”
少年名罗南,是罗家外室子,被二皇子安置在身边已满一载。
二皇子疼宠他,许多事都不会瞒着他。
罗南默了默,“殿下,看来这一步棋只能放弃了。”
二皇子昨日原本就是为了试探陆盛景。
也就是说,陆盛景大功已成了!
他不能揭穿陆盛景的身世,但又必须弄死他!
“这次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二皇子下了榻,因为太过气愤恼火,昨夜的.欢.愉.消失殆尽。
***
沈姝宁试着自己下榻。
她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侧躺着一个人,但身子骨实在太过疲乏,不曾睁开眼就又昏睡了过去。
直至今日清晨,她发现自己还躺在陆盛景的榻上,幸好陆盛景这个时候并不在房中。
一想到他昨夜又偷偷给她上药,沈姝宁真想一直昏睡下去,干脆永远也不要醒来。
这时,门外传来轮椅辗过地板的响动,沈姝宁的双足才刚刚落地,刚好要站起身来,听见动静,她身子一晃,直接瘫坐在了脚踏上。
陆盛景见状,立刻推着轮椅过来,一把将她拉起,直接抱在了身上。
她看着清瘦,身上却是玲珑有致,该有肉的地方半点不缺。
其实,沈姝宁的身段在女子当中算是高挑,但陆盛景体格修韧,她在怀里坐着,显得小小一只。
她刚刚睡醒,面颊酡红,仿佛是吸满雨露精华的剥了壳的荔枝。
两个人昨日从小树林回来之后就没好好说过话。
陆盛景内心暗暗戳戳的又想做点什么。
但见沈姝宁站都站不稳,陆盛景即便心痒痒,也要强行装作君子,“身子还没恢复,下榻作甚?你与为夫早已成婚,你不睡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陆盛景嗓音柔和,身上有股子冷松香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皂香,似乎不久之前才刚刚出浴。
沈姝宁想要下来,但男人明显眉头轻蹙,但奇怪的是,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温柔的不像话,“又想作甚?马上用早膳,你要多吃些。”
言罢,他的目光从沈姝宁的脸上移到了她如纤柳般的.腰.肢上,似是在打量,“再多长些肉,摸着更好。”
“……”沈姝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岂能说这种话?!
陆盛景方才也是无意识脱口而出。
他并不是嫌弃沈姝宁,他喜欢她的.身.子,简直可以掐出水来,叫人爱不释手。
然而,属于男子的天性,令得他想要得陇望蜀。
“你、你放我下来……”沈姝宁倒不是为了自己的贞洁忧愤。
她只是本能的怕他了。
陆盛景依了她,却在放开之前,附耳故意问,“一会再让为夫看看,你到底好没好。”
沈姝宁只觉身子一僵,一阵酥酥麻麻,怒嗔了他,“不行!”
陆盛景只能暂时作罢。
两人用饭之时,陆盛景想起一事来,又说,“娘子,你刚刚嫁给我那会,对我倒甚是主动,为何如今这般矜持?”
沈姝宁为了续些体力,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在吃饭。
陆盛景不说还好,这一说,她立刻涨红了脸。
当初……她也不知道陆盛景在那事上这样可怖啊!
陆盛景没有等到答复,见沈姝宁缩着脖子,脸都快红成熟透的虾子了。
妖精这是不好意思么?
夫妻之间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
他们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聊的么?
陆世子甚是纳闷。
***
神医研制解药期间,陆盛景也在府上。
严力奉命去集市购置了避火图,他用油纸将几本册子包得严严实实,低垂脑袋呈上前,“世子爷,这些是京城最火的册子,您过目。”
陆盛景放下手中兵书,他十分坦诚的打开了油纸包,翻阅避火图时,神色认真,仿佛当真投入了心思。
严力,“……”
世子爷鲜少这般钻研书册,这也看得太认真了点?!
而陆盛景的确看得很认真。
妖精对他愈发排斥了。
这让陆盛景不得不怀疑,他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沈姝宁为何会对他避而远之。
正拧眉沉浸在一幅幅画册之中,香芝低垂脑袋,战战兢兢走上前,“世子爷,婢子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香芝被陆盛景安插在沈姝宁身边,时刻关注着她的所有行径。
香芝见识过陆盛景的狠辣,半点不敢有所隐瞒。
“说,”陆盛景抬眸,高挺的鼻梁溢出薄薄一层细汗。
香芝不敢去看他一眼,“禀世子爷,少夫人她、她让婢子去倪郎中那里讨要避子汤药。”
陆盛景,“……”
避子汤几个字仿佛刺痛到了陆盛景。
在他刀枪不入的心扉上狠狠划了一个口子。
如果一个妻子不愿意给自己丈夫生孩子,这说明什么?!
她嫌弃他。
连带着他们的孩子都不想要。
难怪那日,她误以为有了身孕之后,就想要彻底逃离他!
陆盛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方才还因为避火图而微微涨红的脸,此刻已经是一片阴霾。
他开腔时,透着明显冷意,“你去对倪郎中说,少夫人要的是保胎药。”
香芝,“……是、是,世子爷。”
少夫人不想要孩子,世子爷却非要,这都是什么事啊。
香芝为了保命,只好违背沈舒姝宁的话,这便去寻倪郎中。
***
晌午时,陆盛景从书房出来,他到卧房时,恰好就看见香芝给沈姝宁端上了汤药。
陆盛景明知故问,推着轮椅上前,“娘子,怎么?你身子不适?”
沈姝宁一僵,不敢言明自己暂时不打算要孩子,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暴君不久之后就要造反,难免会有什么变数。加之,陆盛景昨日中了那毒,保不准会对孩子造成影响。
故此,沈姝宁郑重思量过后,才让香芝去讨了避子汤药过来。
见陆盛景这般一问,估计是不知道实情,沈姝宁不想惹事,遂强装镇定,敷衍道:“我无事……这只是调理身子的药。”
陆盛景幽眸微眯,眼底的波涛汹涌,被他强行压制,“原来是补药,那娘子可要多喝些。”
沈姝宁,“……”怎会有人劝说旁人多喝药的?!
她面上不显,因为心虚之故,糯糯的应了一声,“多谢夫君。”
陆盛景几乎是亲眼盯着沈姝宁喝下了一整碗汤药。
沈姝宁觉得这药有些微甜,但也没有多想。
香芝,“……”
少夫人该不会这次真能怀上孩子吧……
***
保胎药多半大补。
沈姝宁夜间又被陆盛景留在卧房,她身子热得慌,又不敢闹出动静,加之陆盛景就躺在她身侧,因为太过紧张,身上逐渐出了细汗。
淡淡的女儿香溢满整个幔帐。
沈姝宁睡不着,对着外面望着月色。
陆盛景照样睡意全无,以前尚且能忍,他根本不知道梦中的女子当真存活在这世上,而如今,梦中人不仅存在,还成了他的冲喜小娘子,与他做成了真夫妻。
有时候,天赋异禀也是一种折磨。
陆盛景记忆力惊人,乃至感官记忆也是如此。
妖精今日不想给他生孩子,还诓骗他,可他竟然还无时不刻都在肖想她的美好。
一想到昨日在小树林,她在他面前,完全呈现,毫无保留,陆盛景呼吸陡然不稳。
严力今夜轮守,一心怀疑,世子爷这是在现学现用……
他在庭院中望着天际玄月,只恨自己不能就此离去,偏要留下活活受罪。
……
许久,夜深人静,陆盛景出来时,香芝涨红了一张脸。
陆盛景刚刚得偿所愿,但眉心阴郁之色犹在,仿佛受了情伤,“明日该给少夫人端什么药,用不着本世子再提醒!”
香芝立刻跪地,世子爷晚上折腾了少夫人这样久,看来是铁了心要孩子,她哪里敢给少夫人避子汤!
“世子爷,婢子省得了,婢子明日一早定将熬好的保胎药给少夫人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