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怀抱热情而充满力量, 用力得仿佛要把她嵌入他的骨血。轻城忍了一会儿, 终是受不住他的力道, 轻轻挣扎了下:“蛮奴。”
赵玺稍稍松了些力道, 却还是没有放开她, 在她耳边低低道:“别动, 就一会儿。”
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玺抬头,恰看到布谷披衣而起,一脸震惊地看着这边。
赵玺忍不住唇角微勾, 眸光却如刀锋,冰凉刺骨,带着森冷的警告。布谷双手惊惶地掩住嘴, 僵立原地, 一动都不敢动。
三殿下他……
赵玺又是一个眼刀甩来,布谷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蹑手蹑脚地退回了榻上, 心中兀自扑通乱跳。
轻城脑中嗡嗡, 毫无所觉, 抬头看向赵玺。月色溶溶下, 她一张俏脸被闷得通红,上挑的桃花眼尾染上红晕, 衬着雪肤乌发,娇艳红唇, 容色越发鲜艳妩媚、动人心魄。赵玺痴痴地看着她, 忽地伸手落到她眼尾,以手代笔,细细描摹。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皮,粗糙而温暖,虔诚的动作仿佛指下是这世间最珍贵之物。
轻城心头悸动,隐隐觉得不妥,不自在地想避开。他却赌气般将胳膊又紧了紧,几乎整个灼热的身子都贴紧了她。她甚至能感受到薄薄的衣料下贲起的肌肉、蛰伏的力量。
“蛮奴!”她不安地叫道。鼻尖满是他的气息,腰间是他有力的臂膀,身后却是墙和窗户,她被禁锢在他的怀抱中,便是想退也无处可退。
赵玺眼神恍惚,梦呓般轻轻开口:“姐姐的眼睛真美。”
轻城越发觉得他不对劲,艰难地撇开头,一边用力推他,一边无奈地道:“你喝醉了。”
“我是醉了。”他的身子宛如磐石,任她推搡,却动也不动,语气却极温柔,“不然就是在做梦,否则我怎么会看到姐姐呢?”
轻城怔住,手上忽然就失了气力,心中酸楚无比:这孩子,这半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吗?
她一想到他一片孝心,去探望生母,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冰冷的陷阱;想到半年来,他孤零零地处在西羯人的包围中,朝不保夕,挣扎求生,便心痛不已。当时他该有多绝望和不敢置信啊?能逃得生天不知有多艰难。
想必,在无数个孤单的夜晚,他就是这样思念大魏,思念亲人,思念她的。
她怎么忍心拒绝这样的他?
赵玺的手从她的眼角,滑过她柔腻的脸庞顺势而下,握住她下巴。他手中微微发力,强迫她转过脸来,目光与他对上。
他那对琥珀色的深邃眼眸中,满是呼之欲出的缱绻与眷恋。
“姐姐。”他又唤了一声,慢慢俯下身来。
轻城眼见面前的俊脸越放越大,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要做什么?不对!她心头大震,意识到不妥,想要避开他,下巴却被他牢牢扣住,根本无法躲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落向她蝶翼般的眼睫。
不可以,这是不对的!
“三……”一个“弟”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他的唇已准确地覆盖住她的眼睑,一股呛人的酒意随之冲入鼻端。
轻城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
赵玺小心翼翼地贴着她的眼睑,似乎一时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茫然片刻,伸出舌尖试探着舔了舔她发红的眼角。
濡湿的触感传入迟钝的大脑,“轰”一下,轻城的脑中仿佛有什么炸了开来,浑身血液都喧嚣着逆流而上。她推拒他的力道猛然加大,脑袋后仰,试图挣脱他。
他的唇却顺势落到她雪白的玉颈上。
轻城又气又急,推又推不动他,气急败坏地道:“赵蛮奴,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赵玺的唇贴着她颈间的肌肤,眉梢眼角都是孩子般的得意,含糊道:“我在亲近姐姐啊。”
随着他说话,温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拂过她脖颈的肌肤,引起她阵阵战栗。前后两辈子,轻城还从未被人如此亲近过,一时又羞又窘,又是恼怒。
若是别人敢如此放肆,她早就要叫阿卞出来揍人了。偏偏这么对她的是赵玺,她素来疼爱的弟弟,还是阿卞的旧主子。他又是酒醉之下,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是喝多了酒,才会犯糊涂,等他醒来,他一定会后悔的。
轻城拼命告诉自己,这才勉强维持镇定,忍着羞窘对他道:“你已经大了,不可以对姐姐这样。”
赵玺终于抬起头,一脸讨教地看着她:“我不可以对姐姐这样,那谁可以?”
轻城见他满面红晕,醉眼朦胧的模样,只觉头痛欲裂:怎么又要向他解释这种问题?明明启蒙过后,他应该懂了才对!
她道:“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
赵玺想了想,果然松开了她,定定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谁可以这么对你?”一副她不回答他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轻城被他逼得没办法,声音低如蚊蝇:“自然是我未来的驸马。”
赵玺自然而然地接口道:“那我做你的驸马好了。”
轻城:“……”哪来的不懂道理的混球,救命啊!
偏偏赵玺神色认真之极:“我想亲近姐姐,如果只有驸马可以亲近你,那我就做你的驸马好了。”
这是什么歪理?难为他竟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轻城气绝:“你不可以做我的驸马。”
赵玺不解:“为什么?”
轻城道:“你是我弟弟。”
赵玺道:“又不是亲的。”
轻城头痛:“不是亲的,那也是我弟弟。再说,我已经有驸马了。”
赵玺不以为然:“那个姓单的?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飞鹰走马,有什么好的?长得也没我好看。我们不要他做驸马了好不好?”
轻城的头更痛了:这是报应吧?一定是报应!当初她喝醉了,抱着他又哭又笑,无理取闹,他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安抚住她;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对她胡作非为、胡搅蛮缠了。
究竟是谁发明了酒这种害人的东西!
她觉得和一个醉鬼实在说不清:“算了,不和你说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转身想往寝宫内走。
手却忽然被攥住。她回头,见少年低垂着眉眼,固执地看着她。
轻城好声好气地道:“放开我。”
赵玺道:“不放!”
轻城道:“我困了,想休息了。”
赵玺犹豫了下,依然坚持:“你答应我,我就让你走。”
轻城气笑了:他以为他是在讨要糖果吗?他怎么不说她不答应他就撒泼打赖,哭给她看?
她冷下脸来,猛地用力一挣:“放开我!”无缘无故被他轻薄了,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下一刻,腕上一股力道涌来,她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再次落入赵玺的怀中。他立刻紧紧拥住她,喃喃道:“姐姐说了,只有驸马才可以这样亲近你,那我亲近了你,是不是我就是你的驸马了?”
“不是……唔……赵蛮奴,你做什么?”她的声音一开始还愤怒不已,到后来断断续续,颤抖得厉害,最后化为一声惊喘。
赵玺一口叼住她小巧的耳垂,伸出舌尖细细描摹她的耳廓。
轻城从不知自己的耳朵竟有如此敏感。随着他的呼吸和轻触,酥麻的感觉如电流传遍全身,她整个身子都软成了一团,要不是他牢牢抱住她,她根本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心中大恨,又是羞又是恼,伸手捶打他,无奈身子实在不争气,便是那拳头捶到他身上,也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赵玺终于放过她,笑呵呵地在她耳边吹气:“姐姐答不答应让我做驸马?”
轻城娇躯战栗着,坚定地摇了摇头。
赵玺不服气地道:“姐姐是觉得我们刚刚还不够亲近吗?”他将她转了个身,面对着他,目光落到她娇艳如花瓣的朱唇上。
轻城一个激灵,连忙用双手捂住唇。
他的唇便落到她雪白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轻城快急哭了:“蛮奴,真的不可以。”这臭小子如今酒意上头,说也说不听,打也打不醒,偏偏力气大、速度快,她根本就逃不开他。真要乱来,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这样不行。
她不知道赵玺什么时候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可她清楚,她现在还是皇家的公主,是赵玺的姐姐,赵玺对她的心思若被人知道,会毁了他们俩。何况,还有一个太子在虎视眈眈。
赵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连梦里,姐姐都不肯答应我吗?”
轻城怔住:原来,他竟以为是梦吗?难怪他从来听她的话,今夜却如此放肆。
赵玺耍赖道:“我不管,姐姐要不答应,我就一直亲你,亲到你答应为止。”他伸手抓开她的手,俯身吻下。
轻城简直要被他逼疯了,一偏头,让过他的唇,勉强道:“我答应你。”反正他以为是在做梦,她答应了也无妨,便让他做个美梦吧。
赵玺的眼眸瞬间明亮:“姐姐!”
轻城柔声道:“可你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反悔了。”
赵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好,我听话。”
轻城道:“现在先放开我。”
赵玺迟疑。
轻城板下脸来:“原来你刚刚都是骗我的。”
赵玺顿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当然不是骗你的。”
轻城松了口气:总算他还没醉到完全没道理可讲的地步。她又道:“现在,回东暖阁,好好睡一觉。”
赵玺:“……”
轻城道:“我要反悔了。”
“回就回。”赵玺不清不愿地道,顿了顿,又小声要求道,“不过,姐姐得亲我一下才行。”
轻城无语,这家伙做的果然是美梦!她气怒未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不行,就算是驸马,也得成亲之后才可以。”
赵玺顿时蔫了。
*
好不容易将醉酒后莫名缠人的弟弟安顿好,轻城回到寝宫,只觉精疲力尽。
布谷听到动静,脸色煞白地起身迎了过来,服侍她上床。
轻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你都看见了?”
布谷身子一抖,扑通一下直接跪倒在地,颤声道:“公主见谅,奴婢只是担心公主,不是故意要看。”
轻城皱眉:布谷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经不起事。
她淡淡道:“三殿下只是喝醉了。今夜之事忘了吧,以后不必再提。”
布谷道:“是。”心里却想着赵玺唇边的微笑与那个可怕的眼神。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像喝醉的样子。
轻城失眠了。
今夜的一切委实冲击太大,她一闭上眼睛,便满是赵玺带着酒气的怀抱和温柔的亲吻:眼睑、耳畔、玉颈……一切应该奉于丈夫的亲密,糊里糊涂的,全被那小子占去了便宜。
赵玺怎么会忽然对她有了这样的念头?她可是比他大了整整三岁!他是受了太子那个王八蛋的启发,还是这半年来太过孤单所致?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姑娘家太少,才会分不清姐弟和夫妻感情的区别吧?
千不该万不该,她当初不该亲口帮他讲解秘戏图。他身边一直没有女孩子,唯一亲近的便是她,知晓男女之事后,甚至连其他该有的幻想对象都没有。
也许,真该如英王建议的,帮他找个妻子了。等他有了妻子,就会明白对她的念头有多不合适,到时自然会打消。
只是,想到自幼和她亲近的弟弟,终究有一日会和另一个姑娘更为亲近,会渐渐将她抛诸脑后,她心中终究生起了几分不舍与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