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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节

“姑母还要让宝儿等到几时?”宝姑娘捧着自己的胸口,直到此时还在双眼垂泪。

“总归是不会让顾氏活着走出禁内。”惠妃斩钉截铁给予保证。

“当真?”

“姑母怎会让宝儿白受一场气辱。”

“那姓郭的贱婢呢,姑母什么时候才能让她也死无葬身之地?”

“总有一日,就连沈皇后都能任由宝儿践踏,何况区区贱婢?”

宝姑娘这才张了张嘴,咬了一口龚氏剥好递近的鲜虾仁,一边抽泣着一边又喝了半碗参鸡汤。

“这段时间顾氏住在长乐宫里,宝儿切记莫与她再生冲突,不耐烦见她,避开就是。”惠妃唉声叹气,十分愧疚让自家侄女受了委屈,连在长乐宫都不能舒心恣意了。

宝姑娘这回却出奇的乖巧,反过来安慰姑母:“宝儿省得的,宝儿这几日就呆在屋子里哪儿都不去,姑母不用担心,我就不信顾氏还敢主动来我跟前儿挑衅!”

“她就是有这胆子,我也不会容她一再欺辱,她虽有皇后撑腰,可既然入宫也必须遵循宫中法纪。”惠妃自己又亲手剥了个虾仁,好歹劝着宝姑娘又吃了一口。

一晚无话。

次日下昼,已经决定“忍气吞声”的宝姑娘却突然获王太后召见,长乐宫里顿时又一片忙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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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进了“谗言”

惠妃让龚氏盯着侄女“更衣打扮”,自己出面应酬前来传令的萧宫令,陪着殷勤之余又小心翼翼的笑脸,可话说出来,口气甚是飘忽:“太后娘娘最爱清静的人,今日怎么忽然想着要见妾家三娘了?”

这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耳边有顾宜人进了“谗言”萧宫令暗道归暗道,却不能够在长乐宫对惠妃说这调侃的话,但她也没瞒着和春归息息相关就是了。

“今儿一大早,顾宜人便去了慈宁宫问安,且还动手烹饪了几味可口的茶点,娘娘尝着十分美味,寒喧起来,就问顾宜人进宫原本是因惠妃想要‘学艺’,因顾宜人也不合适在宫里长住,这有限的时间,怎么没见惠妃抓紧请教呢?顾宜人才说起惠妃应是分心于照顾江姑娘,这两日恐怕都抽不出空闲来……”

萧宫令话未说完,惠妃已经在心里把春归扇了好几巴掌,深恨这嚣张狂妄的贱妇竟心胸狭隘到如此地步,宝儿才多大,她竟因为宝儿几句言语冲撞不依不饶,恶状都告到了圣德太后跟前!

忙应对道:“有劳娘娘挂心了,妾家三娘原本没什么要紧,不过是因为天冷妨碍了食欲,但她身子骨一贯娇弱,所以妾身才担心,昨晚的确废了不少心思劝抚,今早上也不得空抽身,不过经妾身照料,三娘已经大有好转,不敢再劳娘娘挂心。”

惠妃料定了春归不安好心,且她家侄女的性情又直率,真要是去了慈宁宫,被顾氏挑衅几句必定当场翻脸,在圣德太后面前失礼,只怕连皇上都会心生厌责,这么大场气辱让宝儿怎么经受得住?

所以惠妃心急于阻止这场召见,还想着圣德太后一贯不爱搭理这些闲事,听说了宝儿并不要紧,就会收敛关切的心思。

却见萧宫令笑容里忽而有了几分诧异的意味,细品来似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谑,惠妃心中不由一沉。

“惠妃也不用这些推搪之辞,顾宜人也解释了,江姑娘并非身体不适,只是因为昨日出言不逊受了教训,心中怀着气怒所以才闹腾着不吃不喝,反倒累得惠妃也不得安宁,娘娘听闻后,也认同顾宜人的话,觉着惠妃及安陆侯府未免太惯纵江姑娘,就想看看江姑娘是否当真全然不知礼数,若真如顾宜人所说,娘娘念着惠妃寻常的孝敬,总不能袖手旁观江姑娘继续任性。”

太后娘娘会关心江三娘的病症?太后娘娘看上去就像这样闲得发慌没事找事么?安陆侯江琛的作派就不提了,惠妃自以为靠着那番矫揉作态瞒骗得了皇上,也能瞒骗得过太后娘娘一双慧眼?萧宫令着实觉得荒唐可笑。

惠妃骨子里就是个自自傲的性情,入宫之后才为情势所逼不得不做小伏低,不过打心底儿却从来只把萧宫令当作仆从看待,此时受这话一逼呛,腹腔里简直郁火万丈,烧灼得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态度便显得几分强硬:“顾宜人也太过小题大作了,三娘确然因着上回在太师府的争执,昨日对她稍有冲撞,不过已经赔礼告错,顾宜人怎能谤毁三娘跋扈不知礼数!”

“惠妃也不必焦虑,娘娘怎是严苛的人?娘娘情知如今多少公侯勋贵之家,尤其对女孩儿都是当为娇客

宠惯,江姑娘便是刁蛮一些也并非不合情理,大可不必以罪错而论,惠妃为娘娘的子媳,娘娘是以也没把江姑娘当作不相干的人,所以才有了考较的念头,奴婢说句逆耳的忠言,惠妃身为姑母,自是爱惜江姑娘的,可若宠惯得过了头,尤其在大是大非上失教,那可反而无益江姑娘的日后了,太后娘娘今日并非追究昨日一场风波,惠妃不用担心江姑娘会受责备。”

惠妃听出萧宫令在“昨日风波”几字上略略加重语气,心头更是一沉。

难不成无凭无据的顾氏竟敢在王太后跟前指控她借刀杀人?!

想着太子妃高氏昨日意图把周王夫妇一网打尽,惠妃顿时忘了她的一箭三雕之计,此时竟暗暗怨恨高氏“牵连广泛”起来。

一个小小的妃嫔,当然无法阻止太后的诏见,就算惠妃姑侄百般不情不愿,也只好走一趟慈宁宫。

宫门前,萧宫令却站住步伐:“惠妃在此稍候,请江姑娘随老奴进见。”

“嬷嬷为何如此?”惠妃几乎都要气急败坏了。

“娘娘只说召见江姑娘,并未允同惠妃入见,老奴理当先行禀告娘娘,称惠妃实在不放心江姑娘一人进见,可娘娘是否允见惠妃尚不一定,所以老奴才请惠妃稍候片刻。”萧宫令的应对十分合情合理。

“姑母,我不想去见太后!”眼见着就要孤身进见,江宝急红了眼圈儿。

倒不是她多么惧怕圣德太后,且一度还认为王太后并非皇帝“姑父”的生母,远远不及她家姑母尊贵威风,但宝姑娘毕竟只是个黄毛丫头,强悍的外表下其实很有几分怕生,这也是她回回入宫竟然愿意在长乐宫龟缩不出的原因。且这段时间一连受挫,宝姑娘也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威风还不足够慑服众人,就连顾氏都敢当面挑衅!

更不提昨晚她才答应了姑母暂时忍气吞声,可宝姑娘强横惯了,实在不得如何忍气吞声的要领,此时未免担心自己坏了姑母的计划,万一没法让顾氏死无葬身之地该怎么办?想到自己白受一场气辱,顾氏却照样洋洋得意,宝姑娘就觉得天昏地暗生无可恋。

总之多少手足无措,就表现为一句“不想去见太后”的请求。

惠妃自然无法满足侄女的请求。

“宝儿莫怕,太后娘娘惯是慈和的。”惠妃只有这一句虚弱无力的安抚。

于是圣德太后便看见了一张哭丧的小脸。

王太后和哭丧的小脸面面相觑一阵,她竟然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这丫头看上去也不像痴呆啊?至少要比和嫔的侄女莫丫头要正常许多,怎么进见她这太后直直伫立着,连膝盖都不弯一下?

春归也没料到宝姑娘竟然会把在太师府那套姿态“顺理成章”延用于慈宁宫,也错愕了数息,连忙提醒:“宝妹妹快向太后见礼。”

“不用宜人提醒。”宝姑娘“忍气吞声”的顶撞回去。

她所理解的“忍气吞声”便是不把春归一口一声“顾氏”的称呼了。

马马虎虎行了个万福礼,膝盖就又笔挺了,且张口便问:“太后娘娘为何不让我姑母进见?

王太后哭笑不得,这真是人活得太久了,什么稀罕事都能见到,安陆侯府这丫头,简直比多少公主郡主还要骄狂,江琛的野心况怕都不是要当权戚吧,否则哪里至于把嫡孙女惯得如此……都进宫多少回了,连基本的礼矩都没教会?

对于这样的黄毛丫头王太后实在没有耐心纠正,不过……目光往春归那边一扫,王太后无奈:谁让老婆子答应了小顾要替她出气呢?不念小顾昨日在慈庆宫受到一场惊吓的情由,光念着这一大早的又是这么冷的天儿,丫头亲手整治了好些味可口的茶点份上,少不得操一番闲心了。

便转脸交待萧宫令:“让惠妃进来吧。”

慈宁宫早就告免了后宫嫔妃日常问省拜安,但除了皇后以外,惠妃却还时常过来拜问,王太后不是回回都见,偶尔也会允许惠妃如愿献殷勤,却无非是顾及弘复帝的情面罢了,谁让惠妃被拒绝得多了,弘复帝竟然亲自替爱妃求情呢?王太后也不是没提醒过弘复帝惠妃表里不一,但看弘复帝的态度并没有听进这话,且以为王太后是因安陆侯的缘故迁怒惠妃呢。

不过王太后今日对惠妃厌恶可谓忍无可忍了。

不用真凭实据,她相信春归的指控,断定昨日慈庆宫一场险变就是惠妃主谋,目的就是为了铲除春归之后好让轩翥堂与太孙彻底敌对,虽说王太后这时也已经有了废储的主张,但还是那句话,她不能容忍阴谋诡计陷害太孙,诸如唆使怂恿太孙行恶等等手段当然归于阴谋诡计之类,惠妃的行为是王太后所不能容忍,但则无凭无据,没法子追究惠妃的罪责,也不能说服弘复帝相信指控,所以王太后才决定听取春归的建议,先给惠妃一个下马威。

别以为你那些投机取巧的手段能够瞒天过海,你的这点小聪明,结果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脚。

怎知江宝眼见着王太后竟然如此好说话,竟一扫哭丧,得意洋洋冲春归翻了个白眼。

春归:……

太后:……

太后甚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娘是吧?你闺名是哪两个字?”既是已经破功,王太后干脆便和黄毛丫头寒喧起来。

“宝二字,太后娘娘可以唤我宝儿。”见王太后笑容可掬,宝姑娘竟然也不再怕生了,话就多说一句。

王太后更加乐不可吱:“那老婆子还得多谢三娘允可才能用此昵称了。”

“不用谢我,姑母刚才叮嘱宝儿,说太后娘娘慈和可亲,宝儿最喜慈和可亲的长辈,太后娘娘当然可以直呼宝儿小名。”宝姑娘的话越来越多了。

“你姑母教得好,难得三娘眼看着过两年就要及笄了,还如此……稚拙。”王太后极其艰难才找到个形容词儿。

她是个慈祥的长辈,才不和个笨丫头斤斤计较,就算下马威,也犯不着落在这么个笨丫头身上。

说话间惠妃已经急匆匆赶到,眼见着侄女未得赐坐还伫在中堂头皮先是一紧,可又见侄女笑容满脸一点不像受到刁难的模样,竟然头皮又松了。

如释重负的惠妃娘娘行了个规规矩矩的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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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再受“气辱”

王太后的下马威讲究的是张弛有度,所以先且如寻常般道了“免礼”二字,这才赐坐姑侄二人。

“原本大冷的天气,我也不想让惠妃跟着过来一趟,却不想你如此不放心,生怕我为难你家这颗掌上明珠,到底还是冒着严寒过来一趟。”

太后话音刚落,江宝就立时接了一句:“姑母,太后娘娘并没有为难宝儿,对宝儿的确慈和。”

惠妃头皮就又抓紧了。

她可不像自家“天真烂漫”的小侄女,完全听不出王太后的言下之意,连忙起身,低垂眉眼告罪:“妾身怎敢怨谤娘娘严苛?着实三娘年幼,且又自来因家中长辈宠惯,妾身担心三娘冒犯冲撞了娘娘。”

“原来惠妃也知道江姑娘被宠惯得过了头了啊?”王太后的口吻中仍然不露怒气:“说来老婆子自来倒也喜欢心无城府天真稚趣的孩子,不爱用教条过于拘束小孩家的天性,不过安陆侯府的三姑娘也已经十三了吧,基本的礼数竟都一概不知,且稚趣归稚趣,性情也未免太刁蛮了,咱们就不以天家尊卑来论,老婆子终归也算她的尊长,她见面不知行礼,小顾这表嫂好心提醒她一句,她也敢抢白。”

惠妃立时双膝跪地,却仍没放弃替侄女辩白:“三娘自来也不是不知尊卑长幼,只不过……顾宜人上回在太师府无端责斥三娘,三娘难免……”

“惠妃,你这话的意思是江三娘因为和小顾绊了嘴,所以连老婆子都迁怒上了?”王太后这才收了笑容:“江三娘失教,因此我也不怪她目无尊卑言行无礼,今日我有意考较,为的也是给三娘择个合适的教管嬷嬷,正好她这回入宫得在长乐宫住上一段时日,我看她这失教的情形,非阿萧这么严厉的人教管况怕难有长进了,从今日始,阿萧便往长乐宫督促三娘习礼知矩。”

惠妃这下子连天灵盖都发紧了。

慈宁宫一旦让萧宫令督教侄女习礼,岂不坐实了侄女狂悖无礼的名声?更不说宝儿也需不着学习那套所谓的礼教!

只是她还没张口推辞,她家侄女

已经“炸膛”了。

“什么奴婢也敢教我堂堂侯府嫡女的规矩……”

“宝儿住口!”惠妃完全慌了神儿,却总算是品过味来:王太后分明就是听信了顾氏的挑唆,大约因为周王险被牵连的缘故要降罪于我了!可顾氏的指控原本就是无凭无据,我也不怕与她御前理辩,奈何王太后偏偏挑着宝儿的过失发作,那萧氏还不可劲的刁难?宝儿如何能受得了这么大场气辱,更不说为此毁了名声,落个刁蛮跋扈的污谤!

于是便也把态度强硬起来横竖王太后是难以笼络了,但如今的情势,倒也不是开罪不起这位,只要父亲运筹功成,太孙被废皇后获罪,等我成了六宫之主,诤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还怕储位旁落?届时弘复帝崩,诤儿继位,还怕不能把王太后及周王斩草除根。

“娘娘的教诲妾身听受了,不过三娘的礼矩怎敢劳动萧嬷嬷指教?自有安陆侯府严加管束。”

王太后哪能听不出惠妃的言下之意?

“原本呢,我也的确不愿越俎代疱,不过江三娘虽非皇族宗女,惠妃你却时常召她入宫,她这般目无宫规,可见在长乐宫中亦会以卑犯尊,我便听小顾刚才说起,你长乐宫里如乔婕妤及几个美人,竟然都被江三娘呼来喝去,如此成何体统?”

“怎是以卑犯尊?姑母才是长乐宫的主位,乔氏那些贱妇自然应当听从姑母驱使!”江宝完全忘记了“忍气吞声”,气愤得小胸膛起伏不休,一脸“太后娘娘你不讲理”的控诉。

王太后照旧不搭理笨丫头:“惠妃你也是这样以为的?因为你乃长乐宫主位,但凡长乐宫的妃嫔都供你姑侄二人任意驱使斥辱了?”

“娘娘明知是三娘稚拙之辞,又何用借此质问妾身?”

“罢了,你既这样说,我也懒得再管你安陆侯府的闺秀的好歹,不过惠妃听好了,宫中法纪不能逾犯,你既不愿约束亲眷,日后你安陆侯府的亲眷可再不能进见!”

“娘娘……”惠妃又惊又怒,如果她的亲眷从此不能再入禁内,且为慈宁宫以太后

之名颁敕,就算将来诤儿登基可以废除此条禁令,但仍不能杜绝物议安陆侯府曾经受此罪责。

但王太后的下马威还不仅此而已:“且在我看来,惠妃如此惯纵侄女,更何况十哥儿?我会向皇上说明,为防十哥儿也被惠妃纵得如此跋扈无礼,该另择贤良妃嫔负责教管十哥儿了。”

“娘娘,妾身知罪。”惠妃的冷汗遍布脊梁,方才意识到现下她还没能够执掌六宫,弘复帝更加没有龙驭归天,如果王太后坚持要将她今日的言行捅去皇帝跟前,皇帝势必不会违拗嫡母的决断,她再是怎么撒娇,也保不住诤儿会认他人为母!

在此情形下,惠妃也只能“舍弃”侄女了,先是厉喝一声“三娘跪下”,又再率先以额抢地:“妾身知罪,望娘娘念及妾身乃一心护庇本家侄女,以致神智昏乱,出言顶撞娘娘之罪妾身不敢求恕,只求娘娘念在诤哥儿还小,收回成命,勿让妾身与诤哥儿骨肉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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