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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节

王太后其实也无意当真干涉十皇子的教养,要知如今天家已成手足阖墙之势,只要十皇子离了长乐宫,便是让敬妃教养,虽王太后信得过敬妃绝不至于加害龙嗣,但保不住万选侍、庄嫔等等加害十皇子用以陷谤敬妃,十皇子当然还是养在长乐宫里更加安全,至于德行……

横竖十皇子如今还未开智,是个懵懂小儿,到十皇子开智知事时,这场储位之争应当已经尘埃落定了,届时惠妃即便还活着,也休想染指皇子的教养。

于是便接受了惠妃的“悔悟”,但提点还是需要的:“长辈爱惜晚辈虽为伦常之情,但需防适度而切记不可宠纵无度,否则晚辈后生恃仗宠纵而为所欲为岂不荒唐?要说这世上至尊至贵便是天子君帝,可就算九五至尊不也一样要依从仁礼法则,不能够恣意妄为?一国之君还常有怫心之事呢,这世上又哪有人能够使所有人都臣服膝下言听计从的?江三娘不通事理有此想法也就罢了,若惠妃竟也有这样的妄图,可就太过荒唐了。”

宝姑娘瞠目结舌地盯着她家不可一世的姑母,被圣德太后教训得一声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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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并非胡闹

惠妃姑侄二人惊惊惶惶的来如丧考妣的走,王太后倒是立时笑了好一阵儿,指着春归说道:“刚才听你讲江三娘闹出的那些事体,我且以为你心里窝着火难保有夸大不实之处,哪知见过了那丫头,才晓得果然愚狂得厉害,老婆子这回可真算长眼了,还没见哪家勋贵能把这么大的姑娘宠得如此不识体统的,就这样江琛还想指望着他这孙女联姻权贵,哪家门第能够消受这么个‘金枝玉叶’,这怕不是要结亲是该结仇了吧。”

春归忙讨好道:“小妇人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情,为了让惠妃姑侄也尝尝食不知味卧不安寝的憋屈,连累娘娘受气了。”

太后连连摆手:“我可没被气着,倒是因这一场笑话把昨日慈庆宫惹的一肚子郁火都克化了,倒是小顾应向阿萧赔不是,她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可得废心了,可若是不尝试着尽力把江三娘扳正吧,又不符合她那一根筋的性情。”

萧宫令也道:“既是娘娘嘱咐了老奴对江三娘严加教管,老奴理当用心纠正江三娘的谬劣,却也不是尽为了为难她的。”

“小顾听着了?你原本是想出气,结果反而让对头受益,我看那江三娘倘若真能听得进去阿萧的一二教诲,日后还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春归便作出一番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神态,更把太后逗得“噗嗤”一笑,拉过她近前戳两指头:“你啊,江三娘都对你喊打喊杀了,这回入宫,可一门心思等着看你不得善终呢,你说是睚眦必报,想出来的法子却也不伤她的毫发,至多也便是让她气上几日,若还算有救,能够听得进去道理,反而免了日后的祸难,我看你非但不是睚眦必报,甚至还揣着妇人之仁。”

“臣妇心中明白娘娘一贯宽慈,便是气恨惠妃不择手段,哪里至于为难江三娘这么个晚辈呢?也就至多是稍给她些教训,最要紧的是警告惠妃,莫仗着几分小聪明还敢胡作非为。”春归也不坚持自己就是副睚眦必报的心肠,笑容十分灿烂:“再者虽说从长远看,得萧宫令的教诲对江三娘是有益无害,不过她可是被宠坏了的性情,一时之间又哪会心服呢?气怒是难免的,更别提惠妃一边要安抚侄女,一边还要忧惧娘娘的追究,接下来可会焦头烂额不得安宁了,况怕也抽不出空来算计臣妇。”

“不要大意。”王太后收敛了几分笑容:“我从前看惠妃只觉她矫揉造作,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世故虚伪,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的心机毒辣,且骨子里还自傲得很,我看今日这场下马威作用有限,别说震慑她打消心里的贪婪,况怕都不能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愚狂,还当慈庆宫一事是你饶幸脱身,指不定立时就想出别的阴谋诡计。”

便又叮嘱萧宫令:“你这回既然名正言顺去了长乐宫,可别光顾着教诲江家那丫头,多用几分心在小顾身上,若是察知不妙,务必立时知会慈宁宫。”

春归与萧宫令一个道谢一个道喏,陪着王太后又寒喧了一阵儿

,一同去到长乐宫,萧宫令自是去履行她的职责不提,春归却被惠妃“请去”了寝殿。

除了龚氏之外,惠妃身边不见闲杂。

所以多少虚以委蛇都没了必要,惠妃开门见山:“顾宜人真是生了一张巧嘴,竟然能够游说圣德太后为难官眷,只是顾宜人有什么仇恨大可冲本宫来,何至于欺辱宝儿这么个闺秀。”

“惠妃对欺辱可是有何曲解?”春归摆着一脸的惊奇:“太后娘娘今日可是一句斥罪的话都未落在宝妹妹头上,申斥的可是惠妃不知教束,自负一宫主位而目中无人,难道惠妃心中仍存不服,还以为自己这般妄自尊高确乃理所当然?”

龚氏没有参与慈宁宫的理争,但心情是和惠妃同仇敌忾的,自然极其不愤:“顾氏你不过区区宜人,竟敢对惠妃口出不逊,如此狂妄无礼又岂合宫中法纪!”

春归:……

这会儿子摆明是关起门来撕破脸的摊牌,难道还要服从尊卑贵贱?这样说的话她难道应该束手就擒,明明知道惠妃想要她的命,自己非但要主动递上一把刀去,还需要跪地称谢?惠妃既不敢当人面前承认借刀杀人,她自然也不会当人面前承认顶谑讥嘲,龚氏竟然还挑着这个理儿质斥,还会吵架不会吵架了?

不过春归打算的就是让惠妃这段时日饱受气辱折磨,自觉颜面无存,也不妨逞一逞口舌之快,把她们两张自以为高贵尊荣的脸皮揭下来扔在地上践踏践踏,所以此时一本正经地回应何为尊卑:“此处既然是长乐宫而非安陆侯府,我也就不论赵、江两门姻亲这层关联了,江家六太太口口声声说我是区区宜人,但则六太太却连宜人的诰命都未幸获,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理论尊卑呢?仗着你曾经是太师府的奴婢么?”

春归虽然知道龚氏的真实身份,但曹公公的义女这一名衔可不是人尽皆知,她这时也佯作不晓,且在春归看来就算这一名衔可以示人,一个太监的义女也没有什么值得旁人称叹敬重的。

眼瞅着龚氏被气得满面紫涨,春归的毒舌仍然追击进攻:“靠着投机取巧,假借忠义的名头,六太太凭奴婢出身才能攀附公侯子弟,这纵然是六太太的三生有幸,却为安陆侯府的荒唐无稽,可见安陆侯这一家之主,根本便曲解了忠义二字,才会受取巧之流表面言行蒙骗。六太太靠着虚伪奴颜蒙幸,对我这‘区区宜人’口出不逊仗的当然是惠妃之势,那么惠妃不服太后娘娘责令,谤毁太后娘娘有意辱谩,我也自当为太后娘娘理论,六太太总不会以为惠妃这长乐宫的主位尊高已能凌驾六宫之上了吧?”

“顾氏,你不要以为有慈宁宫在后撑腰,于内廷就能为所欲为!”惠妃也气得怒目圆瞪。

“我当然不敢像惠妃一样为所欲为,无此狂妄,更加无此愚昧。”春归用笑眼回应怒目,又将睫毛不无风情的忽闪忽闪:“我只是因为获惠妃所召,刚入内廷却遇慈庆宫险变,格外的忧心忡忡,深恐身在长乐宫中再遭险厄

尤其是饮食上会出差错。所以就借着宝妹妹的由头干脆与惠妃冲突一场,惠妃纵然将我恨之入骨,恐怕也不舍得和我这‘区区宜人’同归于尽两败俱伤,这样一来至少我在长乐宫中就再不会发生意外了,否则众人一联想,惠妃便会担着莫大的嫌疑。”

宫禁纵然严格,可深深宫廷里从来不绝害命之事,像惠妃这样的一宫主位也自有途径取获那些奇毒烈药,可谓是防不胜防。春归若和她维持“亲近友睦”,就算在长乐宫中毒身亡了惠妃轻易就能洗清嫌疑,把罪名随便栽给太孙抑或高氏党徒,所以撕破脸面闹闹大有必要,就算这点子过节不会上达天听,但只要发生意外,弘复帝略一调察就能知道惠妃和春归之间的过节,惠妃就必须投鼠忌器,彻底打消在长乐宫动手的心思。

但春归不是没有办法干脆远离长乐宫,事实上入宫之前兰庭正是如此建议,不过春归因为“睚眦必报”的性情,她乐意住在长乐宫给惠妃添堵你既然穷尽心思请了我来,那我自当“投桃报李”,免得避开了这回你还有下回。

春归打算的是让惠妃娘娘深深体会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日后一听“顾春归”三字就头皮发紧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你以为你饶幸从慈庆宫脱身便能毫发无伤出宫?”惠妃冷笑。

龚氏也是咬牙切齿:“死期将近尚无自知,天下哪有比你顾氏更加愚狂之徒。”

“死期将近尚无自知。”春归莞尔一笑,趋前几步面向龚氏:“很快,六太太就能体会这八字的真正含义。”

“很快”就在次日。

惠妃听宫人禀报安陆侯府大太太递帖请见的时候,她其实正在一筹莫展,烦难于让春归伏尸内廷的唯一安全办法就是再度借刀,可那些刀却再没有高氏那样趁手,轻易不能够驱使。又还不得不分心在侄女身上,担忧她因为不甘受辱顶撞萧宫令,事情闹到王太后跟前不但侄女逃不过责惩,就连她也会再受斥罪。

龚氏的主意是仍然可以使毒,不过想想办法让春归毙命于坤仁宫或者慈宁宫,但这办法说起来简单达成却大不容易,还不无罪行败露惹火烧身的风险,这不符合惠妃“行事谨慎”的作风,且她甚至怀疑春归有意挑衅,就是为了激怒她铤而走险。

这完全是惠妃的误解。

春归更不屑于和她两败俱伤,赔上自己的性命用作挑衅,她的激怒其实甚有分寸,控制着不至于让惠妃丧失神智的程度。

大太太的请见让惠妃极是诧异。

龚氏分析道:“许是侯爷未得顾氏毙命的消息猜测事态有变,所以让嫂嫂入宫探听。”

惠妃不觉自己的父亲会如此沉不住气,但她当然也不会拒见长嫂,便打发宫人去一趟坤仁宫禀请,却料到皇后会找借口拒见,已经准备好走一趟乾清宫撒娇再求圣允了,没想到的是沈皇后这回十分痛快的答应了江大太太的进见。

惠妃越发狐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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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好走不送

江大太太虽是心急火燎一路直往长乐宫赶,却在踏入宫门时,还是瞅见一边的廊庑底下,她的掌上明珠正两手叠放胸前站得笔直,边上立着个宫装女官似乎正在训话,稍远处捧着手炉旁观那位依稀正是春归,江大太太几乎没忍住改道去廊庑底质问,不过想着家里发生那件不得了的变故,且翁爹的一再叮嘱,江大太太只能咬咬牙忍了“解救”女儿的打算,三寸金莲艰难的继续前移。

只不过当与惠妃照面时,江大太太仍然把多少要紧事都撇在一边儿,先问:“宝儿为何立在廊庑底罚站,娘娘怎容顾氏这般欺辱她?”

龚氏立即应道:“都怪那顾氏游说圣德太后,太后遣了萧宫令指教宝儿规矩。”

“宝儿需得着旁人指教规矩?”在江大太太看来,她的女儿自然是知书达礼、乖巧伶俐的,可为闺秀典范,哪里还用旁人指教规矩。

惠妃仍为此事气怒,但多少挫折却不愿这时和长嫂赘述,问道:“嫂嫂怎么忽而进见?”

江大太太这才言归正题,目光闪烁的看向龚氏,略压低了声儿,口吻也极其柔和:“是桐儿着了凉……弟妇不用太着急,请过大夫看诊了,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得服几剂汤药寒,不过桐儿嫌弃那药涩嘴,不肯服用,乳母也劝不住他,老太太的意思还是让弟妇回去照顾。”

一听儿子着了凉,龚氏难免心慌,又因江大太太也让她先去收拾整理,立时便去了宿处。

待龚氏走开,江大太太才又把声嗓压沉,这会儿的口吻就不那么柔和了:“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曹公公昨日忽然来见侯爷,说是……说是沈皇后要胁,让曹公公处死弟妇!”

“什么?!”惠妃惊得几乎没有拍案而起:“沈皇后,她凭什么?!”

“沈皇后拿住了曹公公的养子曹渠的把柄,说是曹渠为争对食,陷谤直殿监所属宦人获罪被杖毙,也不知沈皇后怎么就拿了个罪证确凿,要胁曹公公,若想保曹渠活命,十日之内必须处死弟妇。”江大太太说出这话,已经难掩满脸的惊恐:“侯爷也疑惑,皇后早已知察当年是因曹公公泄密,且弟妇

也已经察觉和淑为万选侍收买,故而侯爷才能知悉沈皇后将计就计之策,弟妇可谓朱夫人一案的仅存人证,但沈皇后一直不曾发作,怎么突然……竟要胁曹公公将弟妇灭口了?”

“是顾氏!”惠妃险些没将一口银牙咬碎:“怪我这回大意了,非但没把顾氏铲除,到底还是打草惊蛇!当年沈皇后生怕计划受阻,明知曹安足泄密却只能妥协,只她当然不会由得把柄一直被我们拿捏,她怕是早就察实了曹渠罪证,一直隐而不发,是没有发作的必要。”

说到底朱夫人一案已经尘埃落定,倒霉的是万氏,安陆侯府和沈皇后均为受益,谁也不可能掀发旧案,当惠妃入宫之后,随着时过境迁,其实安陆侯府手头的把柄已经对沈皇后不成威胁,因为对于朱夫人一死,他们两方是同谋,揭曝真相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沈皇后针对曹安足,为的根本不是朱夫人这桩把柄,是她明知安陆侯府有夺储的野心,且曹安足俨然已为安陆侯府的党徒,曹渠这个把柄,沈皇后原本应当打算用在更加关键的时机。

可为什么会突然抛出来,换取龚氏一条已经无足轻重的性命?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沈皇后为了给春归出口恶气。

惠妃其实并不认为龚氏不能死,但她极其气愤的是一点:“曹渠虽入都知监,在曹安足众义子中最有前途,但不过一介宦官,怎比得龚氏到底是安陆侯府与曹安足间的纽带要紧?!曹安足却宁肯舍弃龚氏,他又怎是心甘情愿臣服我安陆侯府?”

更加可恨的是,龚氏一死,且是死在安陆侯府,安陆侯府俨然是向沈皇后低头告错。

“侯爷也是无可奈何,侯爷让妾身转告娘娘,弟妇虽说也是曹公公义女,但与曹渠这义子,在曹公公看来分量确然悬殊。”

有了这句提醒,惠妃也回过味来。

龚氏原本只是隶属东厂的暗探,为曹安足培教用于刺探太师府的内情,这和多少暗探其实并无区别,也就是因为朱夫人一案,龚氏先是被糊里糊途的朱老太爷认作“外孙女”,后来安陆侯府为了和曹安足进一步稳固“情谊”,曹安足才认了龚

氏为义女,但龚氏不可能继承曹安足的人势。

曹安足虽是宦官,但他并不是生来就为宦官,他本是良籍出身,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好容易混成了东厂的理刑百户,奈何光宗帝崩,弘复继位,弘复帝信重的是高得宜,曹安足从此难有寸进,他这理刑百户还不足够光耀自家门楣,为兄弟侄儿争取高官厚禄,也只能是资助他的血缘至亲可享锦衣玉食。

但曹安足已经年过五旬。

他豁出性命相助惠妃及十皇子夺储,为的无非是有朝一日取高得宜代之,如果他能成为东厂厂公,执掌司礼监,才能替兄弟侄儿争得荣华富贵,可曹安足也会担心老天并不会给他这么长的命数。

功未告成身先死,难不成他还能指望安陆侯江琛能知恩图报?

所以他才苦心择选了个义子曹渠成为他的继承人,曹安足义子虽多,但不是随便一个都能像曹渠一样“忠孝”,会在曹安足死后仍然照恤曹家子弟,更不是所有义子都能够在高得宜的打压下,步步登高,跻入都知监,赢得亲近圣躬的机会!

这个义子的份量,又哪里是龚氏能够相提并论?

不过惠妃虽能琢磨清楚曹安足的心态,却并没有因此消除气怒:“曹安足如此顾私,而全然无视安陆侯府的颜面,可谓不臣狂悖!”

“娘娘,侯爷还叮嘱,曹公公如今也多靠曹渠才能掌握不少乾清宫的内情,目下便有一件,曹渠竟然察实太子妃和太孙的对话,太孙犯下忤逆不孝的罪错,且极大可能已为皇上知悉!”

“怎会?”惠妃面色又是一变:“我才听说皇上因为太孙察实高氏罪错而龙心大慰,恩赏了太傅钟淦。”

“君心难测,皇上为何恩赏钟淦侯爷也不得其解,不过曹渠已经献计,侯爷正在运筹,若这回能够功成……太孙必被废位,娘娘与殿下便能达成愿望!”

长乐宫中姑嫂之间一番密谈,无疑已经宣判了龚氏的死刑。

她跟着江大太太出宫的时候,春归迎面而来,看着这个死期将近却无自知的妇人,莞尔一笑。

害死朱夫人的凶手之一,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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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夫君出手

弘复帝的心情自从慈庆宫险变就有如被晃动的千秋架,忽上忽下没个稳定。

御案上的镇纸短短几日间就又报废了三把,但好在弘复帝一贯不爱迁怒旁人,所以乾清宫里的内宦宫人倒是有大多数都没感察到君主浮躁的情绪,虽说是一年中最阴沉森寒的季候,宫中气氛尚且不算十分凝重,也就只有高得宜时时处处都赔着小心,又且要想方设法见缝插针的逗趣。

他也不知陶啸深究竟请教了哪位高参,总之两人再经一场商会,终于决定一齐向皇上禀明子虚庵里的对话,太孙眼下还未能从子虚庵“侍疾”回宫,而弘复帝看上去已经不打算立时斥责太孙那不臣不子的用心。

许是皇上终于明白,他的那位皇长孙已经不能够因为几句斥责就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了。

可鉴于皇帝并没有将此事透露,甚至对太傅钟淦都仍是再三叮嘱,告诫他千万不能放松对太孙的督教,高得宜琢磨着皇上到底仍未彻底放弃太孙,寄望于厂卫暗探能够及时察明暗中影响教唆太孙的奸歹,且将这奸歹背后的主谋一网打尽,届时才好让太孙幡然悔悟此一“臂助”的叵测居心,同时真正体察皇祖父的用心良苦,这样的话也许还有些微机会将储君“扳正”。

然则因为太孙的种种劣行及执迷不悟,弘复帝已然是对高氏残党忍无可忍,抓紧进行的一件事就是借着这回清察不法严控摊派粮长的时机,着重核实高氏残党的罪证,无论那些人对太孙的影响是大是小,都必须一一清除,好让太孙远离奸歹亲近贤良,这也是弘复帝给予太孙的又一次郑重警诫。

高得宜还知道清察不法严控摊派的主张,实乃翰林院修撰今科状元赵兰庭率先发起,正是因为经过了遍阅史录广集实事,且参考古往今来历代税制,可谓是呕心沥血撰书的这封极其符合现况,且大有望在保证君国赋收稳定的前提下减轻庶民负担的谏策,弘复帝方才惊叹这位三元及第的年轻官员果然才干非凡,特例擢赐赵兰庭文勋品阶,并令其兼任户科给事中此一要职。

而朝堂鲜知的是,赵兰庭此时还享有了御前直谏的特权,俨然已有了天子近臣的基础。

弘复帝这些日来愁云惨淡的心情,唯有在听闻这位日后的栋梁之才的名讳事迹时,才会缓和几分。

高得宜今日为了开解皇上,提起的正是有关兰庭的一件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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