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两名白衣青年一同屈膝行礼,等待赵月溪的吩咐或者命令。
赵月溪面带笑意的看了那老鸨一眼,把对方看的遍体生寒之后,才对着那其中的一名白衣男子问道:“谢柳怎么处置了?”
先前抬着谢柳离开酒楼的白衣男子恭声答道:“依照小主人吩咐,挖个坑,埋了。”
埋了。
这俩字说出来之后,那原本还想狮子大开口,敲一笔竹杠的老鸨顿时就觉得脑子里翁的一声。
满脑子都是这俩字。
埋了。
埋了。埋了……
“女,女侠,我,我,我刚才是和您开玩笑的。”
那老鸨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能手,见到这女子身边处处都藏着如此之多的高手,也不敢再造次了。
不管那谢柳是真被埋了,还是假的被埋了,她可都不敢再跟赵月溪面前打什么小算盘了,毕竟,和银子相比,她还是更珍惜自己的性命的。
“哦?”赵月溪没什么太大反应的给了个单音,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个老鸨,声音犹如带着寒气一般,对她问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和我开玩笑,再有下次,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做什么,懂吗?”
“懂,懂,懂!我懂的!”老鸨把头点的好似小鸡啄米一般,然后对着赵月溪说道:“其,其实,我也没花多少钱,女侠若是想要带走人,就,就直接带走吧!”
当初那个游手好闲的谢柳带着这个跛脚女人来的时候,这女人一身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老鸨只能隐约从五官和眼镜看出这女人似乎长得不错。
于是,便以极低的价格,从谢柳手里把这跛脚女人买下来了。
毕竟,花楼么,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意,总会有些客人,是只看脸,不管其他的。
歌舞琴艺再好又如何?客人们最看重的,说到底,不就还是那张脸么?
“那可真是多谢了”,赵月溪得了这个回答,从禹百明那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面上,抓住轻语就往外走,“不过我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银子你收好,别到时候说是我把人白白的抢走了就行。”
老鸨一看见赵月溪还是拿了钱出来,顿时脸上就有了笑意,这可比她当初买下这个跛脚女人花的钱要多啊!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那谄媚逢迎的声音被抛在身后,赵月溪一路带着轻语下了楼,临出门之前,看了一眼轻语身上几乎衣不蔽体的轻薄纱衣,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紫金卫和碧血门的人。
“借我一件外衣。”
碧血门的人和紫金卫的两个少年面面相觑了一下,但是还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最后是由碧血门的一个青年脱了外袍递给赵月溪。
没办法,紫金卫全都是以粗布扎紧了袖口裤腿的干练装束,若是脱了外衣,那就真是有碍风化了。
碧血门的人还还好些,衣衫都是宽袖长袍,脱了外袍,也不过时露出里面的中衣,好歹还可以凑合一下。
“先穿上这个,我带你去买衣服。”赵月溪将白袍递给轻语,对她说道。
轻语咬着下唇忍着眼泪,将那白袍接了过来,“多谢小姐。”
“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小姐,我帮你,就不必谈谢谢。”说完这句话,赵月溪便脸色有些难看的径自向前走去,她记得,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成衣店。
轻语战战兢兢的跟在赵月溪身后,发觉赵月溪为了配合她跛脚走得慢,刻意将步伐放的比平时要慢上许多,不由又是鼻子一酸。
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可是,到最后,救她出火海的人,居然还是小姐。
由如今想当初,才会发觉,明明有能好好过下去的机会,只不过,是她被猪油蒙了心,自己放弃了罢了。有今日,实在是,咎由自取。
“老板,给她拿两套成衣。”赵月溪一路一言不发的走到成衣店,进门就把轻语扯到身边,对那成衣店的掌柜说道。
那掌柜自然看得出轻语这副妆容是作何为生,不过,有赵月溪和禹百明在旁边跟着,倒是也不敢露出什么轻慢的表情来,只是不太热络的开始为轻语量尺寸,然后找了两套合适的衣物给她。
“客官,两套秋衫,一共是二十五两。”打点好轻语的衣服之后,那掌柜面带着生意人惯有的笑容对赵月溪报出价格。
赵月溪点了点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自然就有碧血门的人走上前去结算账单。
看着换好了衣服,还顺便卸了浓艳妆容轻语,赵月溪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点,而后转头对禹百明说道:“好了,先找一间客栈休息吧。”
今天一直都显得很寡言的禹百明点了点头,“好。”
等到一行人找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近乎午夜十分,禹百明要了房间,命人暗中守着轻语,之后,便和赵月溪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日这样一通折腾下来,赵月溪才坐到床榻上,就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撑不住了一般,头疼的简直要人命。
“赵月溪,怎么了?”一直都在注意着赵月溪情绪的禹百明见她表情有异,立刻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对她问道。
赵月溪摆了摆手,对禹百明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人累,心也累。
她现在只觉得是满身疲惫,连说句话都要耗费不要体力一般。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努力的争取到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自己和身边的人,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却一再的向她证明。
她的努力有多么的不堪一击,她的想法是多么的难以实现。
即便是曾经背叛过自己的轻语,赵月溪也一直觉得,毕竟,轻语真正的主子是禹逸,对轻语而言,她对禹逸忠心耿耿,才是真正的忠诚。
可是,她却没有料到,禹逸居然会是这般禽兽的一个人。
轻语为了他付出了多少?最后换来的,却是被人丢弃荒野,生死有命的下场。
“赵月溪,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要跟着老六,也是轻语自己做的选择。”禹百明又怎会看不出赵月溪所想的是什么事?坐到赵月溪的身边,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安慰道:“赵月溪,轻语还在丞相府的时候,你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如今再遇,也是你救了她,这就足够了。”
“我只是觉得,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真的好难。”赵月溪趴在禹百明的胸口,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对他说道:“禹,答应我,别死在我前面。”
面对赵月溪鲜少出现的示弱,禹百明是又心疼又怜惜,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对她承诺道:“放心,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为了你,我也会撑着的。”
这样强悍却又意外的脆弱的人,他怎么舍得放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风风雨雨?
第二天一大早,赵月溪就早早的起了床。
“卫江。”
在轻语的房门外,赵月溪找到了负责看守轻语的卫江,将他唤了过来。
“赵月溪小姐,有什么事吗?”卫江才刚把守了一夜的同伴换回去睡觉,就被赵月溪给逮了个正着,有些疑惑今天赵月溪小姐怎么会起的这么早。
平日里,赵月溪小姐虽说轻易不会赖床,不过,也都是和其他人一样早饭时间才会起来的。
可是这会儿……卫江看了看将明未明的天色,对赵月溪的反常想不通。
赵月溪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房门,才要开口说什么,又改口对卫江说道:“你跟我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是。”卫江有些迷茫的点点头,然后抓了一个刚好也刚起床的同伴,让对方帮他执勤,这才赶紧跟着赵月溪去和赵月溪和禹百明住的房间。
进了房间,卫江就觉得压力很大。
连三皇子都收拾整齐了,如今正靠坐在床头看书,一看卫江来了,眼光有些奇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于这一大清早闯入私人房间的雄性生物略有些不满的样子。
“卫江,我有事要你去帮我做。”赵月溪瞥了一眼气场有些发冷的禹百明,直接将他给忽视了,然后开始对卫江说道:“我和禹今日就要启程进王都了,你安排个可靠的人,将轻语送走吧。”
卫江一愣,对赵月溪问道:“赵月溪小姐是让我把轻语送去哪里?送回丞相府吗?”
“不”,赵月溪摇了摇头,面色有些疲惫的对卫江说道:“等她起来了,你去问问她,想去哪里,就把她送去哪里,然后给她留一些银两,就回来吧。”
卫江原本以为,那个轻语如今正对六皇子心怀恨意,是利用她打击六皇子的最佳机会,赵月溪和三皇子都不会放过。
没想到,现在居然是给了他这样一个命令。
“是,我现在就去找人说这事儿。”带着些许的被触动的心情,卫江答应下来这个差事,转身离开了赵月溪他们的房间。
等到卫江离开之后,禹百明放下手里的书,对赵月溪问道:“把她送去别处,不一定会比把她送回丞相府来的生活要好。”
其实,禹百明这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实际上,就单凭轻语一个女子,还是个跛了脚,进过花楼的女人。
就算手里有钱,能做个小生意谋生,今后的生活,也不会过的能有多好了。
“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救她是为了利用她,她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她还清了。”赵月溪望着窗外湛蓝的天际,有些感叹的说道:“与其回丞相府,让她一辈子带着内疚面对我和其他人,倒不如给她一个自由的选择,过个没有负担的生活。”
不管轻语当初曾经做过了什么,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落魄到这般地步,已经是再凄惨不过的日子。
还有什么可去追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