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天仍旧是阴沉的,李月娥从床上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招呼着丫鬟画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正月十五花灯会观景台惊变,李月娥受到了波及,肩膀处中了火流箭,烧伤严重,是皇上派太医进府诊治,两位太医在府上足足住了有半个月,才把她从阎王手里救回来。
用了最好去腐生肌膏,大内秘制,李月娥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不过她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仍旧需要卧床休养。
“小姐,已经午时了,您要不用些滋补的红参鸡汤?”
画眉打开窗户透气,从门口处接过小丫鬟手中刚刚采摘的几枝桃花,花瓣上带着露水,娇嫩欲滴,插在淡粉色的瓷瓶,正好摆放在李月娥能看到的地方。“已经午时了吗?我以为天还没亮呢。”
李月娥打了一个呵欠,有丫鬟过来服侍她洗漱,在身后放上一个软和的引枕,李月娥靠在引枕上,觉得今日清醒了一些。
由于伤口没愈合,她非常嗜睡,一天能睡上大半天,清醒的时间少,又因伤口处疼痛,太医配置了麻药,有时候喝上一碗,昏睡一整日。
“刚刚下了雨,天还没晴。”
画眉招呼着小丫鬟去厨房端鸡汤,顺便去通知二夫人。二夫人就是李月娥的娘亲,因其平妻的地位,府上用这个称呼区别她和正室夫人。
“恩,画眉,这段日子,京都有什么消息?”
伤势渐渐好转,李月娥回顾那天在观景台,明明她拉着莫颜做垫背,到最后倒霉的还是她,她算是明白了,和莫颜就是上辈子的仇家,二人天生八字相克。
以前二人“交好”之时,莫颜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一点火便着,极其好控制,可即便如此,仍旧给李月娥找了不少麻烦,因莫颜没脑子又冲动,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别家小姐用话语一激,她马上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以至于李月娥经常被出卖。
现在想想,她李月娥才是个傻子,莫颜哪里草包,定是故意的!今日所受到的伤害,李月娥记在心中,夏若雪不是想拿她当枪使,那也好,反正最想让莫颜倒霉的人应该是夏若雪才对。
“小姐,永平侯府夏小姐在桃园举办了个赏花会,京都的小姐公子们都去了,还有……”
那日皇上口头赐婚,袁家很快向永平侯府提亲,可以说,袁焕之和夏若雪的名分已经定下来。
林尚书见女儿林苗月得到了名分,见好就收,没有多加阻挠,及时归还了袁焕之的名帖,听说两府已经交换定情信物,正在商议婚期。
如此算是一件大事,可画眉不敢说,她怕自家小姐心伤,对伤口的恢复有影响。
“是不是袁郎和夏若雪那个丑八怪定亲了?”
李月娥勾勾嘴角,看画眉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是受伤卧病,不代表脑子也坏掉了。夏若雪千算万算,最后竟然抢夺了她的姻缘!李月娥冷笑,她能弄死一个林苗月,同样能使手段弄死夏若雪,鹿死谁手未可知。
“恩。”
画眉闷闷地应答一声,心中疑惑,她想不明白袁焕之哪点好,若是以前,自家小姐还有进宫选秀的机会,如今身体上有了伤痕,京都的高门都知晓了,怕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与其低嫁,还不如在袁小将军身上争取一下,就算是继室,好歹也是三品夫人,毕竟京都像袁小将军年纪就位列三品大员的凤毛麟角,如自家小姐所言,袁焕之前途无量。
李月娥受伤之后,袁焕之虽然没有过府探望,但是着实派下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补血的药材,人参燕窝等,让李月娥冰冷的心逐渐回温,曾经的花前月下不是骗人的,袁郎始终对她有感情,而娶夏若雪,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利益罢了。
“对了,咱们的人到湖州了没有?”
李月娥轻轻拍了下头,差点忘记关键事,夏若雪的丫鬟春情做了逃奴,定是知晓什么秘密,她一直想用这个和夏若雪作为交换条件。
“看时日上应该是到了,不过需要打听消息,小姐您耐心等几天。”
画眉安慰自家小姐,她有预感,她们的人此行到湖州必然有收获,若是手上没夏若雪的把柄,小姐一直处于被动,要被夏若雪牵着鼻子走。李月娥主仆二人闲话,而在京郊的永平侯府桃园,众位小姐们打折油纸伞,在桃花丛中穿梭笑闹。
桃树上不时地掉落雨滴,淋湿了衣衫,小姐们想出了法子,彼此欢笑着。
永平侯府的桃花酒不错,莫颜为自己倒了一杯小酌,她的脸色堪比桃花一般酡红,眼神迷茫泛着水光,眼皮流转,顾盼生情。陈英不禁感叹,莫颜真是长了一副好容貌,现在年岁小,就如含苞待放了花骨朵,以后及笄定是要成为京都小姐中难寻的美人,可惜啊,定亲了,便宜了南平王,自家算是没这个福气。
柳叶跟在夏若雪身后,充当伺候人的丫鬟,一直不敢看向莫颜,这丫鬟被扇了两巴掌,暂时老实了一些,不过莫颜扑捉到柳叶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
有些人愚蠢得无可救药,大难临头不自知。柳叶这丫鬟不会善罢甘休,刚才夏明轩的态度让柳叶越发放心,只要有了机会,必定会找麻烦。
“英姐姐,若是小妾通房在正室进门之前有了身孕,京都各府人家都是怎么处理的?”
一般京都高门男子成年前后,都会有一两个通房丫鬟教导人事,等正室过门之后,这些通房就是个大威胁,情窦初开的年纪,男子第一次给了通房,不是陪房丫鬟那么简单,所以一般在府上蹦跶最后升为姨娘而获宠幸的,多半是这些人,正室不得不防着,男子总是念旧的。
在正室未过门之前,妾室通房不得有身孕,这不是大越法例,而是高门大户不成文的规矩,自古以来,庶长子都会和嫡子争夺家产,若是哪家人弄出庶长子来,可见府上没规矩,好人家的闺女不会嫁过去。
“还能怎么处理,赏一碗打胎药啊!”
这种事都是私下里解决,并不可能明目张胆,对方虽是丫鬟,可肚子里的是亲生骨肉,就是生母的身份低贱些,有些府上舍不得孩儿,就送通房小妾到庄子上生产,等正室过门之后再接回来,这其中的弯弯道多着呢。
“这么说,柳叶有身孕的事是瞒着表姐的,还真是个心思大的丫鬟。”
莫颜摇头叹息,夏若雪是什么人,做事心狠手辣,八成是在临来的路上发现柳叶的不寻常,这丫鬟不自觉地捂住小腹,眼中带着得意之色,太明显了些,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察觉出点什么。
夏若雪撺掇柳叶来找她麻烦,让她动怒,借此机会弄掉柳叶的腹中的胎儿,让莫颜承担这个罪名的同时,解决了永平侯府的困扰。
莫颜冷笑,夏若雪真是好精的算盘!也难怪要这么算计了,若是被夏明轩知晓,柳叶有了孩儿,定会极力保胎,那个人总是自诩正人君子,大男子主义,认为自己应当保护女子,肯定不会让柳叶受伤害。
“唉,又是个脑袋不清楚的。”
陈英很鄙视夏明轩,以前还觉得他是个好的,谁知最是糊涂,不够狠,将来难成大事。为了小妾的所出的庶子,给未过门的正妻添堵,看京都谁家的女儿愿意嫁他。
“颜颜,刚刚装作不认识,你会怪我吧?”
季宝珠和族妹季粉蝶分开,来找莫颜说话,她和爹爹要在京都开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今日来的目的就是和小姐们打好关系。
“怎么会呢。”
莫颜眨眨眼,她现在是众位小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不觉得罪太多的人,季宝珠若是表现得和她很熟稔,更难开拓小圈子。
“对了,宝珠姐,你那里有没有桑蚕丝?”
莫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谁知道季宝珠手里真有,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唯独没有白色。
“我这里都是小块的,最多能做个肚兜或者亵裤,你若是喜欢,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季宝珠有收集布料的爱好,但是桑蚕丝太过珍贵了,她那里也不多,并且颜色各异,有些还是在季粉蝶手中换过来的。
好几个颜色,似乎也不错,弄成一套,蓝的,红的,粉的,黄的,绿的,凑成一个五彩系列的组合,送给皇叔,貌似很有创意。
莫颜厚着脸皮和季宝珠讨要,答应以后有了大块的,一起还回去,她确实是急用,等回去就要设计裤头的款式,让下人寻找合适的牛筋。
天空中飘落着丝丝小雨,很多小姐们打着油纸伞在雨中漫步,偶尔碰见对面而来的各家公子们,羞涩一笑,彼此眉目传情。
万俟玉翎不在,禁止她见外男,墨冰一直在旁边盯着,她只好拉着陈英和季宝珠三人闲聊。
夏若雪站在桃树后,眯着眼睛盯着莫颜的方向,阴狠一笑,刚才和未婚夫袁小将军在一起说话,他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正好南平王不在京都,等回去的路上,将迎来一批“山匪”,到时候,哼哼,结果不言而喻。
前段大越多个城池出现穷凶极恶的山匪,流窜作案,跑到京都来也不会引起众人的怀疑,莫颜等着被这些粗人玩弄吧,看她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午时过后,夏若雪准备了桃花宴,招待来参加赏花会的小姐和公子们。所谓的桃花宴,用桃花做文章,桃花鱼,桃花鸭,还有腌渍的桃花瓣,桃花酒,可能只是用桃花做点缀,但是每道菜都离不开桃花。
若宴会结束,众位小姐要离府,那会柳叶没了单独和莫颜说话的机会,她得到夏若雪鼓励的目光,来到莫颜的身前挡住去路,“莫小姐。”
“你有什么事?”
莫颜皱眉,这就来了?不能等她吃饱了之后再玩这一套,现在她饿着,情绪很不好。
“莫小姐,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柳叶甩着小帕子,心中暗笑,莫家小姐当时气愤离去,定是吃醋了,自己的心上人搂抱着别的女子,这滋味是不好受,但是她也没办法,一个丫鬟,离开世子爷根本就没办法生活,而莫颜不同,占着南平王妃的高位,若是还惦记她的男人,就太无耻了一些。
“那你就别说。”
莫颜没有耐心和一个丫鬟磨叽,转头就走,柳叶却不能让她这么轻松的离开,伸开双臂,挡住莫颜的去路。
身后过来的小姐们,看到这一幕很是疑惑,纷纷打听是哪家的丫鬟胆子这么大。
“柳叶,你怎么在这呢,小姐叫你呢。”
秋意见状,从旁边的小路穿出来,来到柳叶的身侧,伸出长裙下的脚,踢到柳叶脚踝的位置,绊了她一下。
从众位小姐的角度上看,是柳叶不知道因为什么找莫颜理论,被莫颜踹了一跤,而对方重心不稳,急速向一侧倾倒。
“墨冰!”
莫颜已经看到秋意的动作,可是她不能扶柳叶,否则更容易被误会,墨冰得到吩咐,出手如电,用力拉住柳叶的袖子,谁想到事情有了变故,柳叶的衣袖撕拉一声,被拽下了半截,而她摔倒在地。
“莫小姐,即使您身份高贵,也太欺负人了吧!”
贼喊捉贼,秋意赶紧惊呼,恶人先告状,然后大步上前扶起面色苍白的柳叶,柳叶捂着肚子,疼痛难忍,她的下身见了红。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众位小姐蜂拥而上,虽被责难的是一个丫鬟,可是见红事情就大了,莫不是南平王的通房,所以莫颜看不下去了?
“这是若雪的丫鬟吧?”
有小姐认出了柳叶,叶宛西紧紧皱眉,打抱不平道,“莫颜,你这是什么意思?欺负到别人丫鬟的头上了?”
“关你屁事,真是好笑,本小姐犯得着和一个低贱的下人计较?”
莫颜睨了一眼叶宛西,就在刚刚,她快速地掏出金针,在柳叶的穴道上止血,并且捏着柳叶的下巴,在众人看不到的位置,喂她一颗止血的药丸。
夏若雪现在真是魔怔了,只要能有一丁点陷害她的机会,不惜自曝其短,连柳叶腹中的胎儿都算计利用上。
“若雪身边的丫鬟我怎么不认得,这丫头好像是……”
吵闹声吸引来夏若晴,她看到柳叶一愣,未出嫁小姐身边的丫鬟有了身孕,对小姐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而柳叶,好像在大吕氏的屋子见到过,听说后来被给了夏明轩。
“莫小姐,柳叶已经开了脸儿,伺候世子爷,您为什么要看她不顺眼?”
秋意见众人的视线都在柳叶的小腹上,赶忙转移话题,耽搁的时辰越长越好,这样郎中来了也保不住胎儿。她的任务就是往另一条路上引,秋意和各位小姐解释,柳叶并非是自家小姐的丫鬟,而是被世子夏明轩带来的。
秋意的话,让众位小姐从疑惑中渐渐地明朗起来,表哥表妹情深,即使被赐婚,莫颜仍旧心系夏明轩,自然对爬床的丫鬟看不过眼,偏生这丫鬟也是个缺心眼的,自己往枪口上撞。以前都在传莫家小姐爱慕袁小将军,有板有眼,若是心中还有夏明轩,是不是太水性杨花了?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和我们小姐这么说话!”
墨冰冷冷地盯了秋意一眼,让秋意汗毛孔都竖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感到死亡的气息,莫颜身边的这个丫鬟不简单,她可是看到了,墨冰出手如电,若不是柳叶的衣衫太薄,她还没有陷害莫颜的机会。
“这丫鬟看着似乎有些不好。不如赶紧找郎中看看吧。”
户部侍郎千金季粉蝶低着头,看着柳叶脸色苍白痛苦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平日不爱出头的她,忍不住站出来发声。
“是啊,郎中呢?”
众位小姐们都在一旁看热闹,有人通知了夏明轩,这种情形明眼人都知道是小产的征兆,若是夏明轩的种,这个孩儿是留下还是除掉,全由他做主。
“颜颜,你为什么要推柳叶呢?莫不是有深仇大恨?”
场面混乱,小姐们窃窃私语,之前夏明轩对莫颜照顾有加,他们都以为御史府会和永平侯府亲上加亲,二人私下里有点什么,可信度很高。
“赵桂花,若是有深仇大恨,她现在还能躺在地上?早就见阎王了,再说了,你那只眼睛看到本小姐推人了?”
赵桂花是在坐实莫颜推人,而秋意的话,把众人引导到另一个方向,夏若雪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遮掩家丑,而是污莫颜的名声,这种计谋最为歹毒。
“这……这是秋意说的,当时她就在旁边吧?”
莫颜咄咄逼人,赵桂花退后两步,躲在人群之中,反正她添了一把火,就等着有人浇油,然后看火势愈来愈旺,想不到出门看赏花会,还能得如此热闹。
“赵小姐,您宁可相信一个丫鬟,也不信任我们小姐,这是为何?”
墨冰冷笑,关键时刻能看出人心来,这个赵桂花哪有事哪到,最喜欢见缝插针,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何,还不是想在颜颜身上泼脏水,暴发户人家出来的就是没见识!”
陈英真真恼火,莫颜一直拉着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不然她都想上去扇赵桂花几个巴掌,让赵桂花满地找牙。
众人七嘴八舌,有些小姐却是不信的,她们知晓莫颜脾气暴躁,可能是丫鬟冲撞到她,但是不会认为这其中和夏明轩有什么关系。
一个是永平侯府世子,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大越战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选择后者,而且莫颜是准王妃,何必和一个丫鬟计较呢。
“郎中来了!”
夏若雪带着府上的郎中姗姗来迟,郎中用帕子擦了擦汗,见地下的血迹,摇摇头,上前为柳叶把脉,“这孩儿怕是和侯府无缘了。”
“呜呜,郎中,请您想想办法吧。”
夏若雪眼睛通红,一副悲伤的模样,而柳叶脑子昏昏沉沉的,听到这个消息,头一歪,立刻昏死过去。
“夏小姐,不是老夫不想办法,而是这位姑娘……摔倒,以至于……”
郎中眼神闪烁,临来之前,已经收下夏若雪的重金,他明白大户人家的阴私,这个通房的孩儿不值钱,没了就没了吧,以他的医术也是无能为力的,他心安理得。
“莫颜,柳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我知道我和袁小将军定亲,抢了你的心上人,你对我有看法,可你也不能用丫鬟撒气,我哥哥对你情深意重,并未对不起你!”
夏若雪不似平日温婉的模样,吼叫的歇斯底里,让在场的小姐们瞪大了双眼,消化其中的深意。
“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这是人命啊,你怎么忍心!”
见莫颜沉默,夏若雪用帕子狠狠地抹了眼泪,让眼睛红肿不堪,没错,她就是要莫颜的名声彻底臭掉,众目睽睽之下,莫颜就算不能认,有这个流掉的孩儿做垫背的,绝对不能洗刷冤屈。
“夏若雪,看来今儿这条人命,是非赖在我头上不可了吧?”
莫颜招呼着墨冰端茶水,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润了润喉咙,这才笑道,“柳叶是个通房丫鬟,表哥还未娶亲,这个孩儿,姨母会准许留下吗?”
“我是孩子的爹,我说的算!”
夏明轩得到消息,迈着大步而来,远处跟着不少看热闹的公子们,碍于众位小姐在场,他们怕冲撞了,距离的远一些。
“颜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夏明轩一脸痛心之色,眸子越发深沉,嘴唇紧紧地抿着。作为男子,不能保护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莫颜对他有气,就应该冲着他来,莫非是二人在桃花林搂抱的一幕,让莫颜吃醋了?想到此,夏明轩在心底竟然有了一丝喜意。
从小,他的理想就是娶表妹,到现在未曾改变过。皇上赐婚也做不得准,谁知道发生什么变故,没准大吴和大越开战,南平王战死沙场了,他不应该过早的自暴自弃。
又是一场闹剧,莫颜打了一个呵欠,戏班子的戏都没这么精彩的,而且还是实况直播,她应该怎么表演呢?
“莫颜,此事,你必须给永平侯府一个交代。”
夏若雪表情扭曲,撕扯着帕子,抓住一条人命不放手,其中有圣母的小姐们看不下去了。
“行了,左右不过是柳叶腹中的胎儿,听你们的意思,这个通房将来所出的庶长子,你们也认了?”
有些话,必须当众说明白。夏若雪和夏明轩见状,一致表示,虽然在正室未过门通房产下庶长子不符合规矩礼法,但是好歹是一条人命,他们永平侯府没有恶毒的人,不会对柳叶腹中胎儿下手。
“咱们大家都好好听着,将来也好做个证人。”
陈英拍了拍手,招呼着众位小姐,既然夏若雪抓着人命不放手,她们就在这个问题上根本的解决。
地上柳叶被夏明轩抱在怀里,她下身已经被血水染红了,看着有些凄惨,空气中的花香杂糅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墨冰,叫咱们府上的下人过来,带走柳叶。”
既然永平侯府口口声声地说她残害人命,那么好办,莫颜会帮助柳叶保胎,等到胎儿稳定,再当众送回永平侯府,另外希望夏明轩和夏若雪遵守承诺,让柳叶平安生出庶长子,这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好的,由各家小姐帮忙监督。
“怎么可能?哼,郎中都说柳叶腹中的胎儿已经流掉了。”
夏若雪面色一变,就要阻止,可惜被墨冰隔开,柳叶很快被人抬走。夏若雪想,莫颜一定是无计可施,故弄玄虚,因此她不再阻止。
“等等,这事还没完,本小姐有几句话说。”
莫颜眨眨眼,露出一抹天真的微笑,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在人群中晃了晃。
“天啊,这是南平王妃的印鉴!”
“是啊,莫小姐,你怎么有印鉴?”
南平王妃的印鉴一出手,众位小姐们差点掉了下巴,纷纷猜测个中缘由,该不会是莫颜偷出来的吧?要知道有印鉴,就代表南平王妃之位,不会有任何变故,就算莫颜身死,她还是南平王妃,地位不可动摇。
“本小姐怎么有,还用说吗?”
莫颜眨眨眼,满面羞涩。印鉴当然是万俟玉翎给她的,就在昨天二人分开之时,他给了她一个红色的荷包,让她回府之后再拆开。
莫颜没忍住,好奇其中有什么宝贝,便在路上打开了,而墨冰当时就发出一声惊呼,并且解释了王妃印鉴的作用。
“本小姐已经被赐给了南平王,王妃印鉴你们也看到了,犯得着和一个通房计较?再说,本小姐的心中只有王爷一人。另外,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不给我面子,难道你们想和王爷作对?皇室的脸面何在?”
莫颜扫视一周,突然地,周身散发凌厉之气,她眯了眯眼,“柳叶有身孕,不能碰,夏若雪,赵桂花,你们没怀孕吧?”
莫颜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得到夏若雪激烈的反抗,仅有的理智提醒她,她才没有破口大骂,反正等离开之后,莫颜就再也笑不出了,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
“墨冰,二人都没怀孕,放心的抽,一切都有本小姐负责!”
拿着王妃的印鉴还受委屈,怎么可能?耍这些小心眼费脑子,还不能对这种厚脸之人造成直接的伤害,永平侯府已经和御史府撕破脸,趁着这个机会决裂,老死不相往来最好,省得以后永平侯府犯了事,御史府跟着倒霉。
“啪啪啪啪!”
墨冰才不管那个,下手快狠准,一人抽了八个耳刮子,夏若雪和赵桂花无一例外地被打了一个趔趄,这一切太快了,快到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今日之事,给很多小姐提了醒,莫颜已经不是从前的莫颜,她是未来的南平王妃,突来的转变,让众人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
所有的白莲花都怕泼妇,莫颜装够了小白花,想换换戏路,有些人,你敬她一尺,得到的却是步步紧逼,永无休止的算计。她没想通过此事让夏若雪罢手,只不过是以牙还牙,让夏若雪当众丢人而已,赵桂花自己作死,生生成了炮灰。
接下来的鸿门宴,莫颜兴致缺缺,陈英讥讽地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的众人,拉着莫颜一起离开,季宝珠见状,松开了族妹季粉蝶的手,也跟在二人身后。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夏明轩愣愣地看着莫颜的背影,刚才一瞬间的喜意全无,已经再次掉入了谷底。象征南平王妃的印鉴,万俟玉翎竟然这么轻松的交出去,这说明什么?他和表妹,再无可能了吗?只是,只是晚一步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颜颜,看来要蹭着你的马车回府了。”
季宝珠一脸轻松,从前接触的人都是商户人家的小姐们,等到了京都才发现,原来京都的小姐们的心眼和马蜂窝一般,她每说一句话都要思索一番,就怕得罪人。
“只要你不嫌弃府上的老马行得缓慢。”
莫颜眨眨眼,三人并肩前行,陈英捂着肚子提议,不如去京都有名气的酒楼搓一顿,去去火气,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先填饱肚子,在想怎么处置柳叶,这个丫鬟得留着,胎儿必须保住,以后用柳叶恶心永平侯府,她就是想看大吕氏如何被打脸。莫颜心里清楚,无论如何,柳叶这个孩儿是肯定生不下来的,肯定会发生“意外”,大吕氏那么霸道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一个丫鬟在她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今日的汴州城同样下着雨,万俟玉翎站站在窗户旁,看着房檐上的水帘深思,目前各国的局势复杂,大越已经深陷其中。
大吴的老皇帝随时可能咽气,而洛祁正准备逼宫,如是成功,大越可太平一段时日,若是失败,那么二皇子上位,那么大越马上要处于战火之中,他将再次出征。
“主子,皇上在西北藏着不少军队,不只十万人。”
暗一单膝跪在万俟玉翎身后,低垂着头,恭敬地道,“不仅如此,袁焕之在北地有不少人手。”
按理说,镇守北地边关的几位将军都是太后的亲信,也就是皇上的人,袁焕之虽然投靠了北地的部落,想要在北地养私兵还是挺难的,唯一一个能说得通的原因就是二人已经联合。
太后娘娘为什么要和觊觎皇位的袁焕之联合?这其中乱七八糟,总觉得有一些猫腻,却让人想不通。
“咱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西北盐场是重地,早年,咱们送进去做苦工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了,凶多吉少,很可能遭遇不测。”
西北是大越最贫瘠的土地,那里有盐场,有矿山,每年被流放过去做苦力的都是犯了大事的,还有一部分逃奴。
进了西北就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每天没有几粒米不说,从早干到晚,还要遭受工头不时地毒打,传说进去的人很少有人能活着超过一年,女子更是凄惨,能存活的汉子们身体强健,又常年缺少女子,有了一个女子,大家一起玩,很多人受不得这个侮辱,撞头自尽。
“万俟御风的私兵,也在瞒着太后呢。”
万俟御风知晓一些,太后娘娘和他并不一条心,所以私下里偷偷摸摸地动用国库的银子,表面上是为了赈灾,实际银子全部流向了西北,湖州李知府没银子赈灾,还是有些冤枉的,朝廷派发的粮草在半路上不明原因失踪,李知府只能拖延,一直等消息。
养着不只十万大军,光是粮草和药材,衣衫布料就是一大笔银子,这两年大越灾害多,不是水患就是虫灾,百姓们过得并不富裕。
“主子,咱们得想个法子进入到西北内部打探一下情况,总不能坐以待毙。”
盐场和矿山,全部被万俟御风的人掌控,出来一个生人,不到半年就折磨死了,根本没有送信的时间,那里和炼狱一般,根本逃不出去。
“本王记得,莫大人因为得罪皇上,曾经被发配到北地,可有此事?”
万俟玉翎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他的眼神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淡漠,口气也是淡淡的。
“咳咳,那是头几年的事,那会您在边关打仗。”
莫中臣因为在早朝上映射皇上专宠皇后一人,作为天子应当雨露均沾云云,皇上发怒,扔他到北地去劳动改造。
百官以为莫中臣得罪了皇上,一张破嘴得谁参谁,这会玩完了,都在等着看笑话。
皇上把莫中臣发配到北地,冬日里跟着百姓们和官差一同扫雪,等冬日过后,就被召回来,回来之后,官升一级。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着,多半是被发配到苦寒之地,回来之后又是嘉奖又是升官,三十来岁出头,就混上了二品大员的高位。
“主子,您不是打着莫大人的主意吧?”
暗一满头黑线,不会是想着让莫大人得罪皇上,再次被发配吧?若不能去西北呢?再说了,莫大人是您将来的岳丈,这么坑人,真的好吗?您这样,让莫小姐怎么想。
“莫大人是皇上的心腹。”
万俟玉翎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莫中臣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二人的交集是在很多年以前,莫中臣还是个五品的小官,那时候莫中臣堵住他回府的去路,表示忠心,想要追随于他。
“莫大人真是人精,莫小姐也是,御史府上的一家人,咳咳,那都不是一般人。”
暗一咳嗽了几下,哪里是一般人,简直就是一家子奇葩啊!反正共同点是都没有什么好名声。
莫大人虽然清正廉洁,那是做给世人看的,听说在府上总吃萝卜白菜,抠门死要钱,夫人吕氏经常用鸡毛掸子杀到别人的府上撒泼,大少爷莫轻风,满口子曰,京都的小姐们谈之变色,二少爷莫轻雨更不用说,最最奇怪的是莫颜小姐,顶着个草包的名声,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暗一记得上次去御史府上给墨冰送消息,莫颜正在池塘边解剖兔子,解剖之后缝合,反反复复,满手血腥,却眼带兴奋之色。
现在又亲自写戏本子,弄出来个蝴蝶班,《双凤奇案》才连载到第七回,暗一怨念,总吊着胃口,他也是蝴蝶班的戏迷,正在追着戏呢,到底凶手是谁!
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啊!自家主子虽然不喜多言,好歹是个正常人,千万不能被莫小姐带歪了!
提到莫颜,万俟玉翎的面色柔和些许,那个小丫头,为了不学礼仪,故意在温泉池子里不出来,总是找各种借口,棋品尤其差,见到有凶案就想着凑热闹,在死人堆里翻银子。可她又生性善良,泸州府那些被糟蹋的女童,被泸州知府夫人安置在慈善堂,莫颜当时回京,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却悄悄记在心中,等到染发坊有了收益,派人偷偷往慈善堂送银子,并且花重金在江南请了一个绣娘,教授这些女童们绣技,想着让这些人将来有一技之长。
万俟玉翎从未期待什么,一切都如他所料,可是他却期待起三月三那个日子,或许莫颜并不知道他的生辰,他想在那天,和她一起,看看她会不会带来什么惊喜。
“主子,您三月三之前回京,会不会太赶一些?”
原定此行要去一趟大吴边境,和洛祁会面,满打满算还有十八天,走一个来回,要日夜骑马前行,路上只能宿在马背上了,这对一向喜欢洁净的万俟玉翎来说,难度很大。
“不会,三月三那天回京,下去准备吧。”
万俟玉翎答应了莫颜,便一定会做到,他不想让她在小事上失望,看到她苦着一张脸,他就莫不奇妙的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