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你哥……关系真好哈。”身后传来了汪源幽怨的声音。
此时此刻的汪源心中有一万句粗口想说!
说好的停掉银行卡导致你没钱付账的罪魁祸首呢!
说好的互相看不顺眼呢!
枉我还好心给你出了那么多主意!
我怎么忽然觉得,除了这满场的宾客之外,一起被你们兄弟二人忽悠住了的还有我啊!
他表情扭曲宛若便秘,说出来的话却刚巧跟陶风澈所期待的一模一样——有汪源这个好兄弟亲口盖章,他跟随月生关系和睦这件事就更逼真了。
按照常理来说,这么好的一场戏,陶风澈应该编上几件手足情深的事给它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此时此刻,他这个编剧兼导演却突然有了烂尾的冲动。
“也就还行吧,一般。”身兼数职的陶风澈随口搪塞了一句,迅速换了个话题。
真·傻白甜高中生·汪源迅速被游戏出装带跑了思绪,不久后朱家老爷子到场,宴会正式开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深究的机会。
陶风澈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中实打实地长出了口气。如果汪源真的要将这件事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还真不知道该给出一个怎么样的回答。
说好?说不好?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概括形容跟随月生之间这一团乱麻的关系。
对于陶风澈来说,但凡是跟随月生这个人稍微搭上了点边的事,都跟随月生这个人一样,是个无解的谜。他没有办法简单地用理智来分析作答,大多数时候,他都只能粗暴地用直觉做出下一步的抉择。
这次也一样。
他不再去思考自己拨出电话的原因,也不去想通话内容,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台上发言的朱老爷子身上,又适时地跟着满场宾客一同鼓起了掌。
临近十点,寿宴终于结束。跟陶风澈聊了一晚上的汪源被父亲领走,解玉书也跟着朋友一道走了,陶风澈转过头一看,在靠近宴会厅出口的地方找到了个落单的赵嘉阳。
说是落单也不准确,他的男伴还在边上呢,陶风澈不愿过去打扰,但回忆起刚才聊天时,对方提到司机休假的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打了个招呼,问需不需要捎他一程一道回去。
陶家有一间专门留给赵嘉阳的客房,即使他今天不在陶家留宿,顺道送他回家也不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可赵嘉阳却一口回绝了陶风澈的好意:“小澈,你自己先回吧,叔叔今晚还有点事。”
未成年alpha看了看他脸上暧昧的表情,又看了看那个几乎快要黏在他身上了的omega,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大概率有些少儿不宜。
陶风澈默默后退半步,然后点点头,独自出了宴会厅,陶家的司机早就在外等候,他弯腰上了车,却猝不及防地在后座发现了堆成小山的零食堆。
“小山”这个形容词毫不夸张,陶风澈上了中学后零食便吃得少了,徐松也因此减少了采购零食的频率和数量,但此时后座这么大一堆……
陶风澈简直怀疑司机在过来接他之前搬空了储藏室里的零食库存。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确认陶风澈坐稳后轻踩油门,迈巴赫平稳地向前驶去:“随少爷怕您吃不饱,特意让我给您带了点吃的,都是徐管家专门挑过了的。”
司机并不了解这二人间的往事,只觉得陶家现在是两位主子,只有这两人之间和睦相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才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前两个星期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实在是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得知随月生让他带吃的过来时,他简直求之不得,此时更是特意将这件事点明,试图替随月生在陶风澈面前卖个好,可以说是操碎了一颗心。
可陶风澈却把司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他兀自愣在原地,对着这一大堆零食陷入了沉思。
这些吃的明显不是徐松挑的——他自从进入青春期之后,就再也不碰牛奶味的糖果了,觉得那一点都不alpha,徐松知晓他一切喜好,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此时的零食山中却散落着几根牛奶味的棒棒糖,除此之外,里面不少的食物通通都是他的童年限定。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这堆零食,大概都是随月生挑出来的。
他居然都还记得。
第39章 开庭
吃多了牛奶糖的后果就是极易犯困,陶风澈还在车上时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等回到家后,他强撑着洗了个澡,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即便在寿宴正式开始前和汪源一起偷偷摸了下鱼,一整晚高强度的应酬还是耗光了陶风澈的电量。他一反常态地睡了个懒觉,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多才从梦境中苏醒,刚好早饭午饭合作一餐吃了。
下周三就是月考,这周的作业量有些多,但陶风澈早在周五晚随月生来检查前就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也在昨天出发去应酬前写完了。
以往每次月考前的那个周末,都是陶风澈最忙的时候。在复习的同时,他还要抓紧这两天时间,从预习开始赶上之前一整个月的生物课学习进度。不过好在父母给了他一个聪明的脑袋,每每这么极限操作也没翻过车,成绩更是从没掉出过年级前五。
但这次不一样了。
随月生兢兢业业地检查了他一整周作业,又严令禁止他抄生物答案,陶风澈只能苦哈哈地翻开书自学,早就把该赶上的进度赶完了,其他学科又都是常规复习,此时便显得格外的游刃有余,等到了傍晚,甚至还产生了些无事可做的悠闲来。
他翻了翻书,确认学习任务全部完成后,吃完晚饭便一头钻进了靶场,在里面耗了一整个晚上。
如果排除掉朱家老爷子的那场寿宴,和妄图挑拨离间的前·合作方的话,这是个格外平静的周末。
随月生临走前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陶风澈也没问,以前陶知行出差时经常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是以周一晚上陶风澈放学回到家,没在家里看见随月生的身影时,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并不感到意外。
他今天到家的时间比往常要略早一些,此时最后一道菜还未端上桌,陶风澈将书包交给佣人,坐在餐桌前等菜上齐的时候,顺手掏出手机刷了一下社交网站。
国际高中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学生携带手机进入学校,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手机看视频,还是有些太出格了。汪源今天白天反复跟他强调,说最近出了个挺有意思的游戏,让他今晚回到家后看看测评,如果觉得还行的话两个人可以一起玩。
社交网站上内容繁多,陶风澈的手在屏幕上滑动几下,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还没找到关注的游戏博主发的测评,先看到了班长的动态——五分钟前,她刚刚转发了一条跟江景云有关的新闻。
陶风澈对此没什么兴趣,快速掠过后下划几下,准确找到了他想要的内容。一共十五分钟的视频,陶风澈拉了快进,十分钟不到就看完了,越看越觉得无聊。
【陶风澈】:[测评视频我看了,这不就是套了个社交壳的单机游戏吗,没什么意思,你要玩就自己玩吧。]
【陶风澈】:[后天就考试了,你有开荒新游戏的功夫不如去复习。叔叔前天不是说你这次月考进不了前一百,他就请你吃竹笋炒肉?吗?]
【汪源】:[大哭.jpg]
【汪源】:[你补完这个的话那我再去看看别的。像你这种学霸是不会懂什么叫“越到考试我越浪”的!]
【陶风澈】:[……那你慢慢浪吧,这两天对自己好点,毕竟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汪源紧接着就发来了一连串嚎啕大哭的表情包,手机震个不停,陶风澈直接开了静音模式,然后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示意徐松帮忙打开餐厅的电视,他好边看边吃。
陶知行的葬礼过后,陶风澈总觉得家里太大也太空旷,经过严格培训的佣人们就连走路都近乎无声,整栋房子安静得几乎能听见说话的回声。
有电视的声音在一旁响着,家里也显得热闹些。
“九州时间今晨九点三十分,静浦市市议员江景云抵达泰清市最高法院……”
江景云?
心不在焉的陶风澈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下意识地就皱紧了眉。
怎么哪里都有他?
他刚夹了一筷子菜准备喂进嘴里,此时方向一转,将其搁在碗中后抬起头,想找徐松拿遥控器换台。
自从那天在随月生的身上闻到江景云的信息素,紧接着又挨了一耳光后,陶风澈就对这位没怎么打过交道的江议员产生了一阵生理性的厌恶。别说是看到脸了,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倒胃口。
虽然他还没想好如果是在社交场合中遇见对方了该怎么应对,但此时此刻,陶风澈只想顺应本心,让江议员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之外,好好地吃上一顿晚饭,然后回房写作业。
可他刚一抬起头,便错愕地发现这并不是他设想中的那一类专注于政客八卦的脱口秀,而是九州的晚间新闻节目。他预备着换台的手一顿,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继续看下去。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大大出乎了陶风澈的意料。
九州是联邦制的国家,各个市之间泾渭分明,拥有极大的自主权,甚至还有各自的法律体系。九个市加起来一共四十名市议员,直接隶属九州议院。虽然议员们大多数时间都在所属市的办公室内办公,但他们却并不负责市内的具体政务工作。事实上,议员们的主要工作内容是九州的人事任命以及立法表决,还拥有着弹劾总统的特权。
——说是九州的实权人物也并不夸张。
可静浦和泰清之间隔了大半个九州,江景云不在办公室里待着,跑去泰清的高级法院干什么?陶风澈的心中冒出了一个疑问。
“……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主持人话音刚落,镜头迅速切换,屏幕上出现了江景云的脸。
衣冠楚楚的年轻议员拥有一整个造型团队,就连头发丝的角度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全身上下俱是昂贵却并不奢靡的牌子,价格处于中产阶级咬咬牙也能买得起的范畴,完美符合他“政治世家亲民贵公子”的形象。
虽然心中清楚政客们每次出现在人前都必定要强化自己的人设,但陶风澈依然在心中默默唾弃了一声虚伪。
骂归骂,陶风澈的视线并没从电视上移开,屏幕里,江景云对着记者的话筒侃侃而谈,屏幕外,陶风澈的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
江景云此次前往泰清,居然是奔着打官司去的。
从竞选开始,江景云就将自己的目标受众定位在了中低等收入人群,竞选演讲时也走的亲民路线,走马上任后更是对外公开了办公室的地址,和一个电子邮箱。江景云亲口承诺,如果遇到困难,或是想要伸张冤屈,都可以联系议员信箱,不管是邮寄的信函还是电子邮件,在经过秘书的初步筛选后,他会亲自看里面的内容,并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帮忙解决。
……不过据陶风澈所知,不少江景云的狂热追求者抓住了这个机会传递情书,就连他高中的那个女性omega班长,都在小姐妹的怂恿下寄了一封过去,里面还附上了自己的照片。
也正因为如此,陶风澈一直都以为这是个面子工程,毕竟也没见有什么实绩。
可此次江景云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前段时间通过信箱收到了一封实名举报信,说某公司强迫旗下员工违背行业法律,还因此产生了一桩命案。命案发生后,公司再次违反劳动关系法,不但对死者家属不闻不问,就连原先答应好的赔偿款也没到位,走投无路的死者家属最终只好选择给他写信,并附上了证据。
“我授意秘书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后,本来想直接联系静浦的检察院,结果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在泰清,静浦的检察院无法跨市执法,只能走这边的流程了。”
陶风澈撇了撇嘴。虽然总体有些离奇,但他并不意外江景云会在这件事中横插一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江景云设立议员信箱后受理的最大的一件事——“无良公司强迫员工违反法律造成命案后拒绝赔偿”,一句话中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也极易博得民众的同情心。江景云先是出手相助,又亲自飞抵泰清旁听案件审理,既符合道义和他的人设,也保证了司法公正。
还造了势——江景云在采访中表示,不管案件判定结果如何,他都会在年底的国会上提出相关的议案,只要获得半数通过,就会进入立法程序。
一箭三雕的政客作秀。
陶风澈对此兴趣缺缺,而屏幕上对江景云的采访也已接近尾声,他正想低头吃饭,却突然在屏幕上看见了一个特别眼熟的身影——这人先前一直被江景云的秘书挡着,此时因为摄影记者拉远镜头,才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神秘人穿着一身的休闲装,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不说,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从头到尾包的严严实实,活像是个怕晒到太阳的皮肤病人。
可这身形对于陶风澈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更何况在高清屏幕的加持下,他还瞥见了那人帽檐下方隐约冒出来的一缕浅灰色的,微微打着卷的发丝。
——随月生!
这人说是去泰清出差,实际上却是跑去给江景云当跟班了吗?!
第40章 庭审
陶风澈瞬间便联想起了上周六晚上的那场寿宴。
遇见那个前来搬弄是非的中年秃顶alpha后,他当机立断给随月生打了个电话,既是为了击破外界疯传的“陶氏新任掌权者和陶知行幼子不合”的谣言,也是为了杀鸡儆猴,让那些试图用鬼蜮伎俩使得陶氏分崩离析的小人们稍微消停一些。
但随月生刚一接起电话时,陶风澈却听见了一个极似江景云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辨认清楚,随月生就走到了僻静处,周遭再也没有丝毫别的动静了。
一来,陶风澈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听错,二来当时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而他跟随月生只要一提到江景云这个人就必定会发生激烈冲突,若是在这里爆发,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不说,更是坐实了二人不和的传闻,是以陶风澈便将此事暂时搁置,专心解决起了袁辉的问题。等到宴会结束,陶风澈在迈巴赫的后座上看到了那堆小山一样的零食,内心百感交集,也就彻底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可封存起来的记忆和怀疑并不意味着完全消失,有时候只需要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就可以让它卷土重来——正如此时电视上的这一则新闻。
江景云和随月生,这两个人先是私下约会被偷拍上了热搜,然后大张旗鼓地去陶氏视察,紧接着随月生就开始带着一身江景云的信息素到处乱晃,现如今江景云为了政绩在泰清公开露面,随月生更是特意乔装打扮在旁陪同……
桩桩件件结合起来,活像是一对瞒天过海的小情侣!
这还仅仅是陶风澈现在看到了的,那在他看不到的无人角落里,估计还有更多的浪漫秘密,总之就是他一个人在当傻子耍呗?
这要是他耳背听错才有鬼了!周六晚上这两人绝对在一起,可笑随月生竟然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在外面谈事”,现在想来,其实就是在跟江景云甜蜜约会吧?说不定还是一顿烛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