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才禀报完,养心殿的门就开了,白谨和李温书回过头就看见了谢丞相谢辰南正站在门外。
不知是门外带进来的寒气还是这谢丞相的气场太强,却让人忍不住打哆嗦,比起在白谨身边小心伺候的张公公,在谢丞相旁边更是硬着头皮,专注了心神来伺候着。
“丞相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比起见到李温书时的欣喜,白谨同样迎上,不过只是碍于丞相的威压,白谨就是帝王也不敢怠慢。
李温书也跟着行了一礼,可见谢辰南的分量。
谢辰南是先皇封的太师,也是南国唯一的异性王,手握兵权,在朝中更是说一不二,就连帝位上的白谨也都得仰仗于他。
“看来臣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陛下与李将军!”谢辰南这话虽说惊扰了他们的话,语气却冷淡,可一点没有自己有错的意思。
这冷质的音调落在李温书和白谨耳中倒有种他们不识抬举,偏要在他找来的时候谈事儿,却成了他们的不是。
何况谢丞相从进门来就没有给白谨行礼,更是没有行礼的意思。
白谨有几分忌惮谢辰南,可又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了下乘,又捡起帝王的威严来,问道:“丞相这么急着赶来,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有几封加急的折子要陛下过目!”谢辰南开口道。
听见这话,一直忍着的白谨却有些压不住情绪,什么破折子还是加急的,这递呈上来的折子,有哪一个不是过了他谢辰南的眼才能落到他这南国皇帝手里。
偏偏还赶在他召见温书的节骨眼上,分明就是有意!
“有什么加急的折子轮得上孤来处理的,丞相这里不就都代劳了!”
白谨忍不住出言讽刺。
听见这话,谢辰南也没半点慌乱,神色如常,回道:“陛下说得是哪里的话,这折子自然得殿下过目,臣又怎可代劳!”
“不过,李将军在殿里留得够久的,是不是也该起身告辞,不然再留宿侍寝,传出什么不干净的言论,可就不好说了!”
谢辰南说话间便看向李温书,他这眼神凌厉,即便是战场上走过,李温书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气场太足,就是他也压不住得败下阵来。
谢辰南十五岁就做了太师,他是白楼的老师,教得便是为君之道。
这谢辰南是先皇定下来给白楼继位之后的助力!
虽然不是白楼继位,但谢辰南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
他年岁稍长,又是太师,李温书他们又是皇子伴读,也在谢辰南的课上听过几遭,他有多严苛,他们都是见识过的,从小就对他犯怵,就是白楼这浪荡公子在他面前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错处!
许是少时就落下阴影,如今年岁长了,到了谢辰南面前也是依旧不敢造次。
可见白谨在谢辰南面前被如此压制,李温书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谢丞相话严重了,臣与陛下清白,这言论不实,丞相该清楚,又何必拿出来挑刺!”
听见这话,谢辰南倒是转过身来正脸瞧他,勾起一抹笑来道:“李将军边关数年,是长了本事呢!”
“我是晓得你们清白,那旁的人又有谁晓得?朝中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李将军可管得过来?”
“还是说李将军就是故意要陷陛下于不义?”
谢辰南的训斥,让屋里的人都噤了声。
而李温书也有些回过神来,他只当自己留宿了一晚,与白谨叙旧,可如今身份不同,他这举动早已经是出格,而他脑子那么聪明,又怎么允许做出这么蠢的事儿来,本是要护着白谨,可现下却差点害了白谨。
李温书倒是一句话也没再反驳,直接行礼告退,而白谨更不敢拦他,殿内一下就只剩了他与谢辰南。
“丞相何必如此?孤不过是与温书商讨些事情罢了,还劳烦丞相拖着病体特地过来警告!”
白谨可不关心谢辰南到底有没有病,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谢辰南为了不来上朝给他教训的借口,为得就是让他认清现实。
而谢辰南来时,白谨的第一句也是惊讶谢辰南为什么会来,显然他一点也不乐意见到谢辰南,就算是在他面前装得恭敬乖巧,话里话外,也透着厌恶抗拒。
“陛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是把臣教的都吞进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处在这个位子上是什么样儿,陛下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见白谨皱眉以对,谢辰南不见收敛,却还添把火接着道:
“你说我要是弄死他,是不是也不费吹灰之力,毕竟他是我一手扶持上去的,你也一样。”
谢辰南最后一句说得轻且缓,让白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近几日实在是太急躁了些,就是李温书回来了也无济于事,他太弱了,他手里攥着的东西根本不足以与谢辰南抗衡。
谢辰南说得不错,这位子他能坐得安稳,的确全靠谢辰南!
他根本不能与谢辰南作对,还不是时候,他得忍着,再忍一忍!
白谨缓了情绪,对着谢辰南也温和了,软了语调问道:“不知道是什么加急的折子?”
谢辰南听见白谨说这话就明白,他这是妥协了!
谢辰南命人拿了折子,在明堂东暖阁里批阅。
谢辰南刚落塌,虽是跪坐身子坐得却是笔直,谢家是世家大族,门第高贵,规矩更是良多,如谢辰南这样的世家公子自小生于这样的门庭,更是将礼教规矩刻在骨子里,一行一动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虽然惧着谢辰南,可白谨却还是凑到谢辰南跟前来,正坐在他旁边,看着要与他一同看折子,却偷偷伸了手过去牵谢辰南的衣袖。
攥得有些紧,而谢辰南才展了一张奏折,觉见了袖口的重量。
这是白谨在向他示弱。
谢辰南其实一直是白楼的老师,那白谨不受宠,先皇更没有栽培的意思,谢辰南只认真教导着白楼,对那不起眼的白谨根本没有多注意过。
而真的注意到时,是他看见白谨杀了白楼心爱的那只猫,透着恶毒的笑将那死相极为惨烈的猫丢进了宫里的太液湖!
而白谨转身就看见了站在身后正看着他的谢辰南。
谢辰南记得他转过来的脸煞白,似乎被他吓到了!
白谨那时候才八岁,跟白楼一样的年纪,可在宫里的待遇却千差万别。
他看着面前的谢辰南,似乎怕得很,嘴唇都失了血色,颤抖着喊道:“老,老师!”
“我可不是你的老师,我并不教导你!”
谢辰南当时似乎是这样说的,他只字未提那被丢进去的猫,而是指正了他的称呼,看也没看白谨就走了!
而等白楼从太液湖捞出来那只猫没多久,白谨拿着自己写的一篇文章来了谢辰南这里。
好像比这时候的天冷得多,他记得白谨回去后当晚就下了一场雪,白谨那时抱着文章,穿得单薄又可怜带着恳求与忐忑开口问道:“老师,您能也教教我吗?”
“我会好好学的,会比白楼更听话的!”
他记得白谨也是攥着他的衣袖,他十五岁时可比八岁的白谨身量高多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而白谨昂着头,眼里带着期许,实际上他攥着谢辰南衣袖的手早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似乎很害怕他的拒绝。
而现在白谨依旧故技重施,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儿的样子求饶道:“老师,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