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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神木(52)

“嗯哼。”妇人蓦地将她打断,“可这些与你来此问药有何干?”

丁烟挤出两滴泪,又摆出个别扭的笑,“是这样的,小女子被城中一处富户看上,趁乱逃了出来,又怕他差人来找,故来此寻求救命之法。”她躬身示弱,“小女子自小-便随母亲生活,认定自是半个南疆人,来此寻个庇佑。”

中年妇人皱了皱眉,手指在木桌上连连敲击着,“咚、咚”声拨动着丁烟的心。

“实在是走投无路,来此求个生路。”丁烟轻阖双手,举到鼻尖处。

余光中,这个妇人抚着额,沉吟片刻然后指了指头上的牌匾道,“此处只可求医问药。”

丁烟悄声叹出口浊气,“多有叨扰,告辞了。”

“诶!”那妇人似乎刚想说些什么挽留,丁烟却转身离开侧门,无丝毫留恋。

丁烟没走多久,巫医处便来了一位弓着身子的老者。

满头白发,步履蹒跚,手中拄着只树枝做成的拐棍,一身典型的明周打扮。

中年妇人有些诧异,从案桌处起身,两步迎上前去,“请问您有何不适?”

话音未落,只见那老者猛然歪倒在地面上,怪异地抽搐了两下,然后就是不住地痉挛,嘴中喃喃说些什么,却难以连成语句,“快快”

“老先生?”她慌忙想将老者从地面上托起,却被他用手不住地推怂着。

“老先生,您可有哪里不适?”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老者的背却蓦然间僵直住,佝偻的身躯也骤然撑得笔直,头也往侧边一歪,嘴中吐出淡黄色的泡沫状物体。

中年妇人慌忙执起老者的手腕,虽说像是中蛊之后会有的症状,腕上却并没有红黑的细线。她又托起老者的上半身,掐住他的两腮,以便辨认他口中的分泌物。

味道有些刺鼻,仓促之间沾染了些在指尖上,辣得生疼,仔细一看,手指红了一片。

再一看,老者面色已变得青白,气若游丝。

妇人慌忙将老者调转身来,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希望能以此将他喉间的秽物清理干净。

淡黄的沫状呕吐物甫一落在地面上,便化作米粒大小的白色软虫,扭曲地蠕动着。正当妇人低头仔细查看米虫的档口,那老者嘴中似乎又喃喃自语些什么,声音恍若蚊蝇,听不真切。

待妇人将耳朵凑至老者嘴畔,可惜下一刻昔人已逝,双目都未阖上,瞳孔藏于眼皮之上,仍留着刺眼的白。

妇人觉得自己手指处就像是火烧一般,灼-热、刺痛,艳红的部分逐渐朝整只手扩散开来。由于丝毫不知这病的底细,她只得用细绳将手腕死死缠住,却止不住那蔓延的艳红色。

她将老者的尸体放在原地,用竹席将他盖住,自己则转身朝巫医处房内而去。

待她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丁烟与覃彧从墙头一跃而下。

二人不知从何找来两套南疆军装,化成两位暂时驻守在变成中的将士。

丁烟想凑上前看看那名老者的情况,却被覃彧伸出的手挡住前路,他言语间多是严肃,“唯恐是因疫症而亡,尸体可能有传染性,暂且离远些。”

方才中年妇女找来的竹帘对于老者的身长而言略有些短,露出老者的脚踝,丁烟将视线挪移过去。

老者脚踝上的肉皮正逐渐耷拉下去,尽是层层的褶皱,转眼间,脚踝便只剩枯骨粗细。皮肤上的毛孔忽而犹如尖刺般突出,突出之处又变得饱满起来,肉皮之内恍若又什么东西在来回滑动。

不忍细看,可那处实在动静不小,又怕错过什么要紧细节,只得蹙着眉,忍着胸口的恶心,用余光不经意间瞟着。

丁烟恍然间觉得修仙者超乎常人的视觉并不是好事,她能轻易捕捉到白色小虫以口器撕咬开老者脚踝上的那层肉皮,又接连不断地从皮肤的豁口处簇拥着,冒出肥硕的身躯。

这些小虫倒是很像之前和覃彧在魔界探洞时,洞外沼泽中的肉虫,那些爬在死树桩上堆积而成的肉团。

她一个激灵,转身敲了敲覃彧的衣甲,“这小虫真恶心,怎么跟魔界那个蜥蜴洞外的那么像?”

覃彧皱皱眉,他俯身往老者的死尸那边靠近些许,那干瘪的肉皮上确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魔气,“是有些相似,暂且留意些。”

正说着,长廊深处,便是巫医处的大堂中又传出一股浓郁的无根水味,比之前几次都要明显。

二人对视间便决定执行方才的计划,丁烟摊开手掌凝出一柄薄薄的冰刃,无丝毫犹豫便往自己腹部划去。

一切轮转都发生在刹那间的手足-交错,覃彧把着丁烟执刃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所站的方向猛地一带。

“嗤”的一声,是冰刃划破甲胄入肉的声音,丁烟染上了满手的鲜血,抬头朝覃彧面上望去,他一脸淡然,恍若没有知觉一般朝她道,“行了,你扶我进去吧。”

“这与我们说好的可不一样。”

覃彧打断了丁烟的话头,“那个女人说不定就在这里,你们相互认识,把把脉便能知道你是女儿身,不太合适。”

丁烟沉默了,她擦干手上的血迹。二人虽说用的是木质傀儡身,可痛还是会痛的。说是怕碰到高映叶,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之前在河畔遇见高映叶的时候,他还抱着自己呢。

与之前说好的不一样,覃彧这是关心她吗?

覃彧屈指往她额头上猛地一弹,“想些什么呢,还愣着。”

“傀儡身居然还能淌出这么多血。”丁烟撕下一边袖子,捂在覃彧被划伤的腹部,搀着他从长廊拐进巫医处的内室。

内室中弥散着一股血腥味,这味道与空气中的汗臭、药味夹杂在一起,反而没有在外嗅到的无根水味浓郁。

屋内被层层从梁上落下的灰布间隔开来,每处空档便个竹床床位,从南疆分配来随军的巫医虽说不少,却也难以顾及到每处。

丁烟找了个无人的隔间,虚扶着覃彧,将他搀到竹床上斜倚着。

“痛吗?”她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只听覃彧轻声笑道,“假身子罢了,又谈何痛或者不痛?”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竹床上堆着的几套衣物,示意丁烟及时换上,能假借着巫医的身份接近无根水。

在覃彧的掩饰下丁烟取来了那套衣裳,南疆的巫医大部分是女人,衣裳的大小勉强能穿下。只是其余的配饰有些多,她依照着记忆中的模样随意将银饰往脖子上胡乱一挂,而后将身上换下的甲胄堆在覃彧所躺的竹床之下。

走廊中巡视的巫医正经过覃彧的床头,见布帘外的挂牌未取下,便朝丁烟道,“怎么不取牌?刚从战场上下来的?”

丁烟将手握着纱布摁在覃彧腹上,正好手上满满是血,她便侧着脸道,“刚来的,牌还没来得及取,他小腹被划伤了,伤口半指深。”

“半指深?这血量,得赶紧处理伤口才行。”那女人凑过来看了两眼,目光扫过丁烟的面庞,“映叶给的水呢,他喝了没?”

丁烟摆摆头,“一直给他摁着伤。”

“行,那你等着。”说罢,那女人匆匆拐出覃彧所在的隔间。

覃彧和丁烟二人交换了眼神,看来无根水很可能在高映叶的身上。

手心沾染上的血似乎有些凝固了,丁烟将纱布掀开一角,只见覃彧腹部豁口的深处露出的并非皮肉,而是一层层的木纹,血迹从木纹中渗出,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

丁烟伸手往自己虎口处猛地一掐,还是隐隐有些痛感,她将双眸凝在覃彧的面上,他面色寻常,反而看起来有些轻松。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方才的女人便带了一只瓷碗和一个针线包来。

“东西我放在竹床上了。”

“哦,知道了。”丁烟也不回头,就这么应道。

只听瓷碗被放置在竹床上的声响,那一碗水散发着缕缕清新的香味,驱散了她鼻尖处浓厚的血腥。

有无根水的味道,很浓,却又不是无根水。

一会儿后丁烟才去取放在竹床上的瓷碗,转身却见那女人还立在原地,她朝丁烟道,“见你甚是面生,你是巫医处下哪个房的?”

丁烟哪知道巫医处下有什么房,她只得硬着头皮先将瓷碗端到覃彧面前,喂他饮尽了碗中之水才道,“在南疆是服侍圣女的,如今出兵明周人手不够,在女皇与圣女的示意下,便派了奴婢来。”

女人眉头依然微微皱起,盯着丁烟片刻,直到又有人匆匆跑来唤她,才离开他们所在的小隔间。

丁烟用冰块化成的水净了手,朝覃彧道,“你的伤口怎么办?”

覃彧点了点他脚边的布袋子,“这里面应该是南疆巫医所用的针具,我止血自愈后,你用针线将我的伤口缝上。”他说的颇为随意,连丁烟都替他皱眉。

“快些。”覃彧催促道,“刚饮下的那碗水,该是与无根水有过直接接触。又化了些麻痹通感的药材,若不想露出马脚,便该趁此机会行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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