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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咆哮;浪,在吵闹。
海城那比内陆更为灿烂的阳光透进大敞的精致楼窗,穿过桌间寂静的空气化作金色的光点洒落在地面,留下片片璀璨的斑斓。
窗的左边一桌是飘着食材热气的翡翠小盆,右边是点缀着鸭蛋的淡白米粥。
一个绿,一个白;一个香,一个淡。
顾钧望着隔桌的少年。
少年人穿着一身白衣,衣外就着件外罩纱。那纱泛着蓝又透着淡淡的紫,阳光洒落间似是点缀着点点星辰。
那纱,顾钧认识,是南海的鲛纱。
此纱很是非凡,需南海最顶尖的织布人用取自于南海海底的特殊物材织成。光是半匹便足有千金价,乃是上等的御贡之物,便是宫里的娘娘一年也只能从皇家库房中讨来那么一匹用作新衣。
钧哥也有那么几件鲛纱做的衣裳,但他不爱穿。
用菠菜的话来说就是这纱又闪又贵,仿佛每一寸都闪烁着金钱的光辉,往身上那么一套就像是把钱套在了身上,走在路上如同举着一个硕大的牌子,上述“有钱”。
再配上还未成熟的少年面容,那就像是在向路人宣告-----
快看,出现了,大户人家的傻儿子。
而现在,钧哥的眼前就是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的傻儿子。
那少年人脸很白,是一种玉一般的晶莹润泽。他的眼睛如寒星一般,亮的又带着剑客特有的凌厉。他漆黑的头发上带着一顶珠冠,檀木做的底,珠是南海珍贵的海珠。
除此外,他劲瘦的腰间系着的腰带上也点缀着星点珍珠,细小却成色极好。
他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一看便知受过极为好的教育。他手上拿着筷,垂眼看着那翡翠盆中菜式的样子是那么的高贵,就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就是那翡翠盆中的菜有点不配,叫做群英荟萃,但看着就像萝卜开会。
好多好多的萝卜,各色各样,有的还雕成了花。
但,无论雕成了什么都无法改变残酷的事实,那就是这盆传说中的金字招牌就是一盆翡翠炖萝卜。
好惨哦,他果然被骗了。钧哥心想。
似乎是感受到旁桌一动不动的视线,那少年睫毛颤了颤,忽地一抬。
他的目光,先是在旁桌上那菜单上最为寒碜的穷鬼套餐,仅值六块铜板的白粥配鸭蛋上顿了顿,然后向上一移,对上了钧哥的眼。
一切,都在这一刻静了下来,似乎这硕大的酒楼中来往之人都消了失,徒留下二人。
静静的,无声的对视着。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此前,你从未见过他,也从未听过,但只要那么一眼。简简单单地看上一眼,你便会知这人是那么的特别。
特别的,就是你从未见过的知心挚友。
是那流落在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这一刻,海枯石烂。这一刻,日月无光。
他,看到了他。他,也看着他。
在这一天,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初次见面的少年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进行的交流。
所有路过之人只知道,这两不凡的少年人,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着着玄衫,一黑一白,一盯一望,互相无声凝视着对方许久许久。
久到顾钧的粥犯了凉,少年的萝卜烂进了汤。
他们,终于动了。
几乎是在同一个呼吸间,少年人“刷”得一下带着饭碗向一旁移了个屁股,顾钧带着鸭蛋“啪”得一下在少年让开的位置上放下了碗。
顾钧坐在少年身边,剑置在少年的剑旁。
“我姓顾,顾钧的顾。”
“喔,我姓叶,叶孤城的叶。”
叶孤城,一个来自海那边的少年人。
他家住在白云城,就是那鲛纱的御贡发源地,还盛产珍珠的那个岛上的一个城。
城不大,就是跟岛一样大。他家在岛上有点产业,但也不大,就是刚好是城主家那样不大。
这一次是他跟着岛上的商船来海的这边看一看,也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家的岛。
他自小生活在岛上,一直听闻岛上的年长者说海的那边很大很大,他很是好奇,海的对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今日一看,果真好大。
人,也好热情。
看他初来驾到一无所知,不但没有不耐烦,还给他推荐海这边的特产。跟他那只知道让他好好学习,连练剑都觉得是在不务正业的父亲一点都不一样。
提到父亲,阿城似乎有些沉闷。
顾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钧哥说他能理解。长辈们们的思想总是那么古板,就像是他的父亲成天只想让他继承家业,但他想成为一个剑修。
一个普普通通的剑修。
阿城闻言目光一闪,刷得一下扭头对上了顾钧的眼。他的目光是那么的认真,认真得凝视着顾钧的眼底。
“你,也想成为剑修?”他问。
“嗯。”顾钧重重地点了点头,回望的眼神中满是认同和真挚,“第一的那种。”
阿城凝视着他,目光还是那么的平稳,那么的深沉,但仔细一看又藏着一丝丝感动和喜悦。
他未曾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次离家的出航,竟是在这海的对面遇见了志同道和的友人。
同样的深爱着剑,同样的要成为剑修。
同样的不想继承家业,同样的想成为那无以伦比的第一。
阿钧,好兄弟。
阿城:不过,阿钧真的好穷。
竟然连萝卜都吃不起,只能吃六块铜板的咸鸭蛋。
而且还只有一颗。
海城的萝卜好便宜。一百两好大一盆,各种都有,比白云城的便宜多了。
算了,交朋友不分贫穷富贵,还是请他一起吃萝卜吧。
贫穷的顾钧:
虽然但是,海这边萝卜真的没有那么贵。
阿城,你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