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一直骂骂咧咧的薛斯汀看见刻耳柏洛斯以后彻底安静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直到他们进了屋,把龇着牙的大狗隔在门板背后,他才好像松了口气,整个人忽然又活了过来,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缪恩刚换上新沙发套的位置上。
缪恩站在沙发旁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兀自上楼去忙了。
“不是我说,你们这把地狱犬养在院子里……”薛斯汀没发现已经有人无奈地离开,坐在沙发上比划了个手势,想到屋子的主人不好得罪,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有点尴尬地说,“不怕出事啊?”
因为埃德温已经上楼去了,所以这话是对扎尔斯说的。但老实说,扎尔斯自己今天以前也不知道刻耳柏洛斯真的是地狱犬,对于这个问题也没办法回答。
其实也不是没想到过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和179号的其他人都把刻耳柏洛斯当作普通小狗看待,时间一长,好像无论是不是什么奇怪的犬种也无所谓了。在扎尔斯看来,刻耳柏洛斯那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刻耳柏洛斯,就算是地狱犬也没什么关系。
“你们昨天半夜跑出去到现在才回来?”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汉娜探出头来,没好气地说,“老大疯了吧,万一他在路上睡着封印出问题怎么办?”
她说到一半才看见起居室里坐着个陌生人,愣了一下:“这谁?”
“呃……”扎尔斯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薛斯汀才好,想了想,道,“格兰特的朋友,我们有事要请他帮忙。”
汉娜哦了一声,对陌生人兴趣缺缺,又回厨房里去了。倒是薛斯汀看了她几眼,突然说:“她也是你的同事?看起来好像年纪很小。”
扎尔斯哑然。汉娜看起来确实很年轻,外表应该在15-17岁左右,还是少女的模样,而且金发碧眼皮肤白皙,是非常漂亮的少女。但这位少女一开口就老气横秋,时常用比他大几十岁的语气教训人,但凡多沟通半小时都不会还觉得她是个少女。
虽然已经知道她是魔偶,外形和性格都是被预先设定好的,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扎尔斯还是觉得她像个童颜不改的女怪物。
薛斯汀话里似乎对汉娜很感兴趣,扎尔斯有点怀疑他有什么不良癖好,又不想直接说出来,只好换了种方式警告他:“不要对这里的人有什么想法。”
要是真有,倒霉的大概也不是汉娜而是他。扎尔斯自认已经尽了提醒的义务,没有再就汉娜的事情多说什么,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猎人的斗篷’你现在带在身上吗?”他问薛斯汀。
回来的路上他们在休息区停过一阵,扎尔斯下车去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和水,顺便用手机连上驱魔人协会的内部网站查了点资料。
他用的是经过审核的初级账号,之前为了方便学习朝桑切斯要的,因为不是在179号的电脑上使用,所以资料库范围有限,只能查阅很少的一部分。但问题不大,因为这一小部分资料里面就包含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猎人的斗篷,是一种很有名气的道具,通常用来隐蔽气息和身形,效果很不错,不少著名人士都想要拥有。但由于这种斗篷原本就数量稀少,制作者也随着时间推移销声匿迹,现在已经不多见了,登记在案的几件都有主人,其中也没有住在约克市的,不知薛斯汀是从从什么地方,用了什么手段才得到它。
连环杀人案锁定他为凶手的时间很早,约克市警局分出了很大一部分警力追捕他,却仍然让他潜逃一年多,最后才因为一桩小意外发现他还留在本市。他能躲过层层追捕,在对他而言最危险的约克市活得这么滋润,应该也跟这件斗篷脱不了关系。
资料只有短短两行字,没有附图,不知道“猎人的斗篷”到底是什么样。在扎尔斯的理解里,这件道具应该是像小说里写的隐形斗篷一样,能把整个人都遮盖住,让别人无法判定行踪的东西。但出乎他意料地,薛斯汀真的从身上拿出那件道具后,他发现所谓“猎人的斗篷”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斗篷,而是一个精致的项链吊坠。
吊坠被挂在一条精致的银项链上,以银为底座,上面镶嵌了几颗不同颜色的宝石,被拼成叶子的形状。扎尔斯不懂珠宝设计,但他想无论是谁都会像他一样,只看一眼就觉得这吊坠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实在是很漂亮的一条项链,而且仅从外表上看,着实看不出和“猎人的斗篷”这个名字有什么关系。
“这是艾寇的图腾,她是德鲁伊们信仰的森林女神,会护佑自己的子民。”薛斯汀似是有点不舍,脏兮兮的手指几乎要抚上那枚吊坠,又怕弄脏它似的收了回来,“我是在一次任务里意外得到它的,要不是它,说不定我在被追捕的时候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扎尔斯愣了愣:“可是警察都是普通人,还能把你怎么样?”
按照埃德温的说法,薛斯汀在被当作连环杀人案的替罪羊被捕以前是驱魔人协会的人,普通人给他上通缉令,再不济他总是能跑的吧?
薛斯汀冷笑一声,像是嘲讽他的天真:“警察?可不止警察,连驱魔人都在全城搜捕我。”
他倒不排斥说起这段经历,相反好像还觉得挺带劲的,活下来完全是自己命硬,很值得向扎尔斯这种初出茅庐的菜鸟吹嘘一番。于是就着窗外升起的朝阳,扎尔斯听他说了一段自己人生中最惊险刺激的故事。
“那时我也天真地以为协会还能接纳我,”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他们推我出去顶罪的时候承诺会照顾我的家人,也会给我准备一个新身份,让我能继续在外面过好日子……结果真进了监狱我才意识到,他们根本没打算让我再出去。”
扎尔斯坐在他旁边,沉默不语。
“以前的兄弟没几个还愿意来看我,格兰特算一个,所以我把‘猎人的斗篷’告诉了他——我靠它东躲西藏一年多,最后也没等来什么好结果,但东西是好东西,我跟他说如果我死在监狱里,就把这项链交给我儿子。”
“你有儿子?”扎尔斯问。
“有啊,怎么没有,但都是以前的事了。”薛斯汀说,“出事以后我托人去找过,但他们母子早就搬走了,只剩下一个空房子。”
所以那之后他才彻底放弃了澄清自己,安安分分地呆在监狱里过了这么久,好像自己真的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被判处终身监禁是罪有应得。
扎尔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惯常地不会安慰人,但薛斯汀的遭遇比他想象中要不幸得多,他绞尽脑汁也想说点什么安慰对方。
即使他也知道这迟来的,不痛不痒的安慰并没有什么作用。
反而是薛斯汀先发现了他情绪低落,直接开口打断了他那点藏不住的同情和愁思:“行了,替我难过没用,还不如赶紧祈祷你老大不会这样把你卖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扎尔斯回过神来,哭笑不得:“……他应该不会。”
先不说没必要怀疑对方的人品,至少埃德温应该也不会落到需要用他来顶罪的地步,那也太丢人了。
薛斯汀不以为然:“事情没发生之前,谁能说得准呢?”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依照约定把“猎人的斗篷”借给了扎尔斯,还教了他详细的使用方法,约好等他任务结束就归还。
协会的档案里只把这当作一件罕见的道具粗略介绍了一下,薛斯汀教的方法完全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有没有副作用还未知,不过扎尔斯还是认真地听完了他说的话,然后把那根项链戴在了自己胸前。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借这东西要去做什么?”薛斯汀随口问。
这任务也不是什么机密内容,没必要瞒着他,扎尔斯就说了实话:“我们从守林人那里借来了钥匙,要到‘不归之森’去救一个被困在那里的人。”
薛斯汀:“……”
他张着嘴愣了两秒,然后没反应过来似的从嘴里发出声音:“啊?”
扎尔斯以为他没听清,就再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内容。
“我操,刚刚还说你老大不会把你卖了,你可真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薛斯汀一拍大腿,伸手就来拽他挂在胸口的项链,“不行不行,你借我的东西去送死,回不来了我岂不是很吃亏。”
他说得好像扎尔斯这次必定有去无回,后者正想开口为自己和埃德温辩驳两句,就听见有人在楼梯上说:“按照你的用法,那确实是必死无疑。”
两人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缠在一起,动作一致地抬起头,只见埃德温换回了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边整理袖口边慢吞吞地从楼梯口走下来,好像觉得他们的状态多少有点有伤风化,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
扎尔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三十公分,顺便把吊坠从薛斯汀的手里解救出来。
“你说什么呢,”薛斯汀没去管他的动作,还在为埃德温轻视自己的使用方法忿忿不平,“这可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研究出来的,只要不解除咒语,谁也找不到我——”
“错就错在这里,‘猎人的斗篷’根本不是需要用咒语维持的道具,你自己摸索出的是完全的错误方法。”埃德温在自己的专用沙发上坐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自白,转向旁边有点茫然的扎尔斯,吩咐他,“把他刚才教的垃圾都忘掉,我来教你正确的使用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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