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想不想越狱?”
扎尔斯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发现站在门口的狱警没有反应,好像什么也没听到,这才安下心来,继续听埃德温怎么说。
“我需要从你这里借件东西,只要你愿意交出来,就可以得到一次越狱的机会。”
堪称诱人的条件,但薛斯汀·芬看起来并不买账。他隔着玻璃盯着埃德温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砰”一声拍在玻璃上。
他力气很大,发出了不小的声音,连狱警都抬头看过来,警告式地举起了手里的电棍。被严厉警告过,薛斯汀·芬这才不甘不愿地把自己摔到扶手椅上,冷笑道:“真稀奇,这帮狗杂种居然没跳起来把你抓住,绑到电椅上去坐一坐。”
“他听不见我在说什么,”埃德温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或者说,他以为我在说别的东西。”
能做到这种事的当然不会是普通人,薛斯汀了然地挑起眉头:“原来是驱魔人协会的大人?怎么,让我顶罪良心不安吗?还是说,你们终于抓住了真正的凶手?”
知道狱警听不见,他才放心大胆地开始说这些话,扎尔斯发现了这一点,心里明白这人大约一直为驱魔人协会保守秘密,并没有让普通人得知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如果真是被当作弃子推出来顶罪的,那这可太高尚了。
“我不隶属于驱魔人协会,准确来说,和他们算是合作关系。”埃德温也没打算替驱魔人协会承担责任,立刻跟他们撇清关系不说,还抛出了更加诱人的条件,“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保证让你以后不受驱魔人协会管束,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年轻英俊,看起来像个训练有素的骗子,即使说出这么一番漂亮话来,薛斯汀仍然不相信他,“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一直被他这么反驳,埃德温多少有点不高兴——面前不是什么无辜民众也不是什么老弱妇孺,他的温和友善实在很有限——正想丢出一句“我没有必要证明”,扎尔斯已经抢先一步问对方:“他要借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薛斯汀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可疑的犹豫。
用不着他回答,扎尔斯已经知道了答案,继续问:“现在它在你身上吗?”
薛斯汀连眉毛都竖了起来:“我可没有答应过要借什么给你们。”
“好,所以你随身带着那件东西。”扎尔斯无视了他虚弱的谎言,对自己的问题下了定论,“那么也就是说,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接受我们的邀请,离开这座监狱。”
“……”薛斯汀硬着头皮道,“那又怎么样?你们别想硬抢,行不通的。”
“我们向来奉行温和的作风,”扎尔斯附和道,而后话锋一转,“但对象难以沟通的情况下自然除外。”
埃德温配合地用指骨在桌子上敲了敲,两秒以后,把他们隔在两侧的防弹玻璃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不是碎了,也不是融化或者别的什么,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薛斯汀原本仗着在会见室里,旁边还有狱警在守着,隔了层玻璃他们没办法拿自己怎么样,还算有恃无恐,现在玻璃没了,狱警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对他们这一圈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坐在那里发呆……
他终于开始有点信了。
“你们到底是谁?”他问。
“埃德温·欧文,”埃德温做了个非常简洁的自我介绍,又看了旁边的扎尔斯一眼,“这是我的助手。”
“……欧文。”
薛斯汀迟疑着重复了他的姓氏。
这个姓在约克市实在太烂大街,通常不会有人喜欢特地报出来,而眼前这个一看就不简单的年轻人说出了这个姓氏……
“你是‘179号’的主人?”
虽然他在监狱里呆了两年多,但在他入狱以前,驱魔人协会就已经在和一位大人物商量在约克市建立据点的事。他的职位还没到能听说那位大人物姓甚名谁的程度,但因为和某个消息灵通的家伙交好,还是听对方说了“欧文”这个姓。
当时他还想姓欧文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现在亲眼见到了那个人……
欧文果然只是个假姓氏。薛斯汀·芬想。
少了玻璃的阻隔,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看起来越发地引人注目。他只穿了件款式简单的黑衬衫,却合身得不可思议,一看就不是百货公司能买到的普通货;白金色的头发有点长,被服帖地拢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来。他坐在会见室堪称简陋的旧椅子上,却像坐在王座上一样自在,嘴角的笑意里带着一点几不可察的不屑。
对方看不起他,但如果确实是那个人,看不起他再正常不过。
“好吧,你们赢了。”薛斯汀看了一无所觉的狱警一眼,催促道,“把我带出去,我会把‘那东西’借给你们。”
他投降了。
选择相信眼前来历不明的人是洛克希尔街179号的主人,并且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对方。
也许是被关得太久有些失去理智和判断能力,薛斯汀·芬答应得比扎尔斯想象中快很多,甚至显得有点急躁。他看了埃德温一眼,见对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正想问问为什么,埃德温却突然抢先一步开了口。
“不好意思,”他抬起一只手,刚才消失的玻璃又突然出现在了他们和薛斯汀之间,“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们现在来谈谈别的条件。”
半小时后,他们带着连环杀人犯离开了监狱,陪同狱警和门口的安保对此一无所觉,因为监控里还有一个“薛斯汀·芬”好好地坐在自己的单人囚室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至于薛斯汀·芬本人,则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他们上了车,任凭谁看他都像一团空气。从会见室到监狱门口,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跟着访客一起出来了,连自动感应门也没报警。
“真的没问题?”
直到坐在了汽车后座上,他仍然觉得这样很容易被识破,不放心地扒着座椅问驾驶座上的扎尔斯。
出了监狱,他的生死就全部捏在了埃德温手上,此刻微妙地不太敢跟他说话,只好退而求其次,开始和看起来好相处得多的扎尔斯搭话。
老实说,在他看来埃德温的这个助手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一眼看去就很突出的才能,他有一点好奇埃德温为什么会选这么一个除了长得帅以外没什么明显优点的人做自己的搭档,但这种问题当然不能问出口,他只能坐在后面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两位之间的相处。
扎尔斯本能地对他不太放心,尤其埃德温提醒过他不要和对方走太近,于是他连回答这么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都故意显得很无知:“我相信埃德温不会出问题。”
这答复等于没回答,薛斯汀不死心地继续问:“刚才见面时,欧文先生对我说好久不见,可是我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他——”
“你的脸上过约克市本地的所有报刊杂志和电视新闻,我想,大概是那时候见的吧。”扎尔斯不痛不痒地说。
他像个守口的胆瓶,薛斯汀无计可施,泄了气往座椅上一靠,无奈道:“你们知道我身上有‘猎人的斗篷’,总不能是从驱魔人协会的档案里看来的吧?”
这个名词扎尔斯还是头一回听说,下意识看了埃德温一眼,果然,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的人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档案里当然没有写这个,因为你不是从正规手段得来的那东西。”他抬眼去看后视镜,里面的薛斯汀已经面露菜色,“是你的老朋友卖了我一个人情,恰好我需要这么一件东西,于是他就直接把你卖给了我。此外,那声好久不见也是替他说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用不着他把那人是谁说出来,薛斯汀已经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名字嚼碎了吐出来。
“格兰特——”
扎尔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想了想,决定当一个安静的司机,先把车安全地开回家去才是正道。
他启动了车子,把导航目的地设置成洛克希尔街179号,听见薛斯汀在后座小声咒骂格兰特,话里带了不少肮脏难听的词汇。这骂声并不算小,可埃德温坐在副驾驶座上,已经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听见,把自己隔绝在了空间之外——
薛斯汀似乎觉得格兰特出卖自己的行为特别可耻,普通的脏话已经不足以泄愤,正准备骂点更难听的,却突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只能发出含糊的“唔唔”声,而且音量特别小,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咙的公鸡,再也叫不出声来。他捏着自己的脖子在后面“唔唔”了几声,知道没办法解开,终于安静下来,做一个乖巧无言的犯人。
原来埃德温也不是听不见。扎尔斯开着车想。
薛斯汀不能开口,车里就彻底安静下来。扎尔斯没有开车时聊天的习惯,埃德温直接闭着眼睛睡觉,被封了口的薛斯汀在后面呆坐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近四个小时的车程,从天刚蒙蒙亮一直开到日上三竿,他们才终于回到了洛克希尔街179号。把车子停在院门口,扎尔斯照例想让埃德温先下车,在狗屋里趴着休息的刻耳柏洛斯却先汪汪叫着跑了出来,扒在车窗上把脑袋探进车里,想让扎尔斯摸摸它的脑袋。
扎尔斯撸了它两把,正准备喊埃德温下车,后座的薛斯汀却在这时悠悠转醒,睁眼就被从车窗外塞进来的硕大的脑袋吓了一跳。
刻耳柏洛斯早就发现了他,大约是觉得没什么威胁,所以才一直在跟扎尔斯撒娇没搭理他,这会儿薛斯汀叫了一声,它又抬起头来,朝他所在的方向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以示威胁。
“我操,”薛斯汀忍不住又骂了句脏话,半是惊半是惧地感叹道,“原来你们这还养地狱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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