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或许……李悍虎想要的更多,比如……”
“比如我河东军、宣武军所有人的命!”
盖寓大惊失色,惊恐而起,看着稳坐在桌案前饮酒的李存瑁,惊问道:“世子,世子可有依据?”
“依据?”
李存瑁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依据,只是感觉会如此。李悍虎把所有兵卒全拉到虞乡,同、华两州根基不温,如此情况下,李悍虎还如此,就是想把所有人都留在河中之地,现在朝廷派人来讲和,李悍虎还能不顾严寒北上,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现在,我军……绝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必须尽快回太原!”
盖寓担忧道:“可是军中更多的是想要跟朝廷……”
李存瑁叹息道:“还不明白吗?朝廷,朝廷有资格让李悍虎放手吗?或许李悍虎就是要朝廷拖住我军,李悍虎堵住咱们后路也说不定呢!”
“什么?”
盖寓大吃一惊,猛然站起,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李存瑁。
“没有什么可吃惊的,朱友裕被俘虏,纵然逃脱了朱温,李悍虎也有足够筹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我军虽与宣武军交手,可并未损伤筋骨,我想李悍虎绝不会轻易让我军轻易离去,一定会千方百计重创我军。”
“我军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尽快返回太原,避免被辽东军堵住回家的路,一旦我军被围,太原……太原可就要乱了。”
盖寓听了李存瑁话语,心下大乱,想要拉着李存瑁去见李克用,李存瑁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只是在盖寓离开后,找到了周德威,派出大量探子密切关注辽东军行动。
李克用在厅堂中等待李存瑁的到来,可到了最后也未等到,只有盖寓一人,当盖寓把李存瑁说的那些话语讲述了一遍后,李克用却摇头拒绝了立即退军返回太原,不过与儿子李存瑁一样的反应,都是派出大量探子出城探查辽东军运动方向。
正如李存瑁心中所想,李克用没有,也不可能现在就退走,不到最后李克用是不可能“耻辱”的离开的,而杜让能的到来,也让晋军和宣武军各级将领看到了希望,战场上得不到的,兴许可以谈判上得到。
在各级将领期盼谈判得到更多的时候,晋军是无法退去的,一旦此时退去,李克用将被所有人抛弃,这也是李存瑁为何不愿意去见李克用主因。
去了也没用。
第三日,杜让能他们终于赶到了猗氏城下,这两日天气很好,没有继续下雪,不过天气却寒冷了许多,被包裹成了狗熊的两相依然感觉寒冷异常。
杜让能看向空无一人的城头,有些疑惑看向徐彦若。
“徐相,李克用不会离开了猗氏吧?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徐彦若正要开口,城门突然“嘎嘎”一阵刺耳声传出,两人立即闭嘴看向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缓缓露出里面无数身披甲胄的军卒来,还有一些汉子甚至赤裸着上身,身上烟雾犹如仙气一般弥漫在赤裸汉子周围。
李克用和朱温站在军卒之前,城门完全打开后,两位节度使这才打马出城,随后跟着数十大将。
“杜相,徐相!哈哈……没想到两位朝相竟然会前来!”
李克用哈哈大笑,一边拱手,一边翻身下马,大步向两相走来。
杜让能和徐彦若也没敢做大,同样翻身下马,拱手笑道:“没想到我等老朽竟能惊动王爷亲身前来,罪过!罪过啊!”
“欸!两相是看不起本王了不是,两相能来,本王自然要亲身前来迎接的,来来,这外面严寒,听说杜相和徐相前来,本王早已备下了酒宴,就盼着两相可以痛饮一杯了!”李克用拉着两相手臂大笑。
朱温同样点头笑道:“两相能在此时前来,能以天下安危为重,我等岂能不亲自前来?哈哈……走走,许久未能与两相痛饮一杯了,今日可是要不醉不归啊!”
“哈哈……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李克用大笑拉着两相一同入城。
入城后,杜让能看着城内两侧残破不堪模样,嘴里叹息。
“百姓苦矣!”
李克用点头叹气道:“战乱不止,百姓凋零,两相能来,我等自然欢迎之至,可恨那辽东军逼迫太甚,还望朝廷约束一番才是。”
杜让能微笑点头,却没开口答应,这让一旁的朱温有些不喜起来,不过此时也没开口。
众人骑马行走在猗氏县街道上,一路来到李克用府邸。酒宴早已备下,按照主宾一一坐下,李克用这才举杯笑道:“诸位,两相能以天下百姓疾苦前来,我等共饮此杯以敬陛下!敬两相!”
“饮胜!”
“饮胜!”
众人一同饮了一杯,李克用正要再说二饮、三饮之类的,朱温却突然插嘴道:“杜相、徐相,两相能够前来,自然是为了消弭河中战乱,我等也愿意后退一步,不愿百姓继续承受战乱之苦,只是辽东军却屡屡坏了朝堂规矩……”
杜让能却打断笑道:“哦?王爷这话是不是过了点,李悍虎虽有些桀骜不驯,可也不似王爷所说吧?”
朱温在僖宗死后,进封为东平王,所以才有杜让能这么一说,他人却不怎么认可,尤其是晋王李克用,所以很少有人提及朱温为“王爷”。
朱温对于杜让能称他为“王爷”还是很满意的,不过仅仅这样可不会让朱温满意。
朱温开口说道:“辽东军无故抢占同州、华州,更是大逆不道称两州土地都是他李悍虎的,这不是坏了规矩又是如何?”
徐彦若不等杜让能开口,笑道:“本相听说同州、华州是李悍虎买来的,听说还有王行约王节度使大人的亲笔画押……”
“呵呵……徐相,这等小儿之言,徐相身为朝廷之相也会轻信?”
“哈哈……”
李克用话语刚落,惹得满堂哈哈大笑。
盖寓忍不住笑道:“两位朝相大人,这种事情也就骗骗他人罢了,两相素来贤明,自不会被那关外小儿欺骗!”
杜让能看向满堂点头赞同的诸将,摇头笑道:“本来本相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在虞乡见到王节度使后,本相也不得不相信,诸位可能不知,那小子正要把河右之地卖给王节度使呢!”
“什么?”
“无耻小儿,他敢!”
“好大的贼胆!”
“……”
呼啦啦一阵桌翻椅倒之声,宣武军将领纷纷大怒起身,向着杜让能一阵咆哮。
杜让能好像没事人一般,该吃的吃,改喝的喝,丝毫不理会大怒的宣武军。
朱温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杜让能,冷声说道:“的确好大的狗胆,就不怕撑死了你们!”
杜让能喝了一杯酒,重重吐了一口酒气,这才笑道:“东平王此言过了,过了啊!朝廷岂能……呵呵也没实力去夺河右。”
“诸位就当是那小子酒后胡言好了。”
杜让能又说了一句。
“反正那小子估计不是狗胆子,而是狗熊胆子……”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李存瑁没有接受盖寓去见老爹李克用,但是今日却坐在李克用身下,听到杜让能话语,有些担忧看向一脸镇静的杜让能和徐彦若,眉头皱起。
“杜相,李悍虎胆子一向不小,这点纵然小侄不想承认也不可能,就是不知李悍虎可还有其他地方售卖?”
李克用听到儿子这么一说,不但是他,就是其余众人都愣住了,杜让能却抬头看向李存瑁,身子直了许多,面色也郑重了起来。
“王爷,世子可不简单啊!恭喜王爷后继有人!”
李克用看了一眼李存瑁,向杜让能点了点头,说道:“杜相,难道李悍虎真如我儿所说,真有他地可售?”
杜让能点头笑道:“还真有!”
“哦?不知是何地?若是价格公道,本王倒想买来一处。”
“唉……王爷最好还是不要听为好啊!”
李克用心下登时感觉不妥来,看向杜让能的脸色也阴沉了许多。
“呵呵……那小子挺胡闹的,说是什么准备把太原府卖给李罕之,把汴州卖给时溥,或是朱家兄弟,诸位说说,这不是胡闹吗?”
“什么?”
“好大的口气!”
“混账东西!”
“……”
李克用差点没把肺气炸了,满堂文武纷纷起身大骂,还好李思钰没在这里,否则就成了一场重大的批斗会了。
唯一没有起身大怒,反而沉默不语静静坐在座位上,这就是李存瑁。
李存瑁听了杜让能话语,心下更加担忧,对自己猜测之事更加担忧起来,或许所有人都当这只是个笑话,唯独他不会,他知道,李思钰既然说了这些,心中也定然有过这个想法,只不过需要后继去实现罢了。
杜让能不理他人,唯独看向沉默不语坐在座位上的李存瑁。
众人愤怒大骂,可随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纷纷看向杜让能和李存瑁两人,看着两人默默对视。
“杜相,不知太原府价值几何?”
“混蛋……”
李克用听到李存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大怒,抽刀就要砍杀李存瑁,却被盖寓一把拉住,死死抱住李克用。
李存瑁好像丝毫没在意自己安危,更没去看向暴怒的李克用。
李存瑁死死盯着杜让能,眼神冰冷的让人心悸。
“太原价值几何?”
狼一般嗜血眼神让杜让能心寒,不知该如何张嘴。
“太原府,价值几何?”
李克用再次问道。
满堂寂静无声。
就在杜让能张嘴想要说什么时……
“报——”
“报!河东军转道闻喜县!”
“什么?”
李存瑁豁然起身,大步走到跪在地上探子,一把提起,脸色狰狞。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