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田越将那五箱紫铜交给张师的人,而他也得知,张师安排来的人,领头的叫王靖的中年男子,看穿着身材倒不像个武夫,坐在马上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模样,都不正眼瞧人,看来此人深受张师信赖。
王靖将一箱金银珠宝交给了田越,离开时还甩了句狠话封了田越的嘴,若是田越将此事告诉他人,那么这个山寨择日就会夷为平地,就如那铜元镖局般。
“看来这个王靖,是张师的亲信。”云天辰沉声道。
纳兰琰点了点头道“他们已经启程离开山寨,我们赶紧跟上去。”
“不寒,给温谨的信,你可送出去了?”
不寒点头道“嗯,送出去了,公子,将那件事告诉三皇子,会不会不妥?”
那件事,当然是指关于啊呜的身份,云天辰将此事告知温谨,他也斟酌过,不过,温谨的性子他最了解,不会向他父皇提起此事。
云天辰摇头道“不寒放心,我相信温谨。”
纳兰琰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也明白此事不说出来,定是不愿外人知晓。
“走吧,我们跟上去。”纳兰琰轻声道。
三人骑上马背,刚要离开山寨,却听见身后响起项月的声音。
“小胖胖,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项月气喘吁吁的冲出了山寨大门,身后不远处还跟着黑着一张脸的项凌。
云天辰回头蹙眉问道“你跟我们一起去,万一遇到危险,我可无暇顾你啊月姐姐。”
项月双手叉腰道“我项月福大命大,就算是遇到危险死于非命,那也是我项月的命数,况且我还有个傻弟弟,可以保护我的安全啊!”
项凌走上前来瞥了一眼项月,很不情愿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是怕项月遇到危险,不然我才不会跟你们一起去。”
云天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吧,可是人太多,还是换马车行路吧。”
几人换了辆马车,项凌扮成了小车夫的模样,不寒骑马在外,云天辰和纳兰琰以及项月坐在马车内。
离开山寨前,云天辰专门找到劈材的邱羽,让他带话,如果将军府的人前来山寨寻人,找到领头之人,将他们前去跟踪之事告诉此人,山寨里,唯一值得云天辰信任的只有这个孩子邱羽,相信他一定能把话带到。
“公子,王靖的马车朝着洬州方向去了。”不寒在马车外说道。
“洬州是怀南王的地盘,这里距离洬州较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都需要四五日的路程。”纳兰琰轻声道。
云天辰点了点头,心中开始担忧起巫乐天来,皇上和他应该是同时收到韩权的信,可皇上一定比他早知道信中内容,应该会采取行动,而此刻他不在寒阳,皇上捉贼心切,或许会另派人查明此事。
“小胖胖?小胖胖?”
项月双手在云天辰面前晃来晃去,可云天辰眼睛都没眨一下,轻触眉头神色严肃。
纳兰琰坐在项月和云天辰对面,也是一脸疑惑,云天辰这副模样像是心中有事正在神游,轻声道“云公子,项月姑娘在叫你。”
听到纳兰琰的声音,云天辰才回过神来,才发现项月正冲他翻白眼,他也不是故意的,而是这么久以来,他都选择性的屏蔽项月的废话,毕竟项月话多。
“月姐姐,怎么了?”云天辰微笑道。
项月耸了耸肩唉声叹气道“唉,果然亲姐姐叫你你就没反应,公子琰一说话你就回神了,我看你以后是个妻管严!”
云天辰蹙眉道“妻管严是什么?”
项月看了看对面的纳兰琰再看了看云天辰,嘿嘿笑道“此刻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这是我项月仅剩的快乐了。”
马车内全是项月的笑声以及云天辰敷衍的附和,项凌在外一个劲的瘪嘴翻白眼。
而如云天辰所言,皇上商邑自然采取了行动,他已经知晓张师是谁,此人是赫连一族的外戚,在洬州使了些钱财,买了个小官在誉丰县当县主,其名张瀚文,他一个万户不到的小县城的县主,能掀起多大风浪,谁给他这么大胆子勾结前朝余党,不就摆在眼前吗。
而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的,是吏部派去巡查的刺史严溥,还是丞相手底下做事的人。
洬州对派来的刺史并不大在意,毕竟洬州由怀南王管着,这刺史自然神气,在各地巡查一圈回来身上捞了不知多少油水,可入了洬州都得收敛收敛,毕竟也忌惮怀南王,随便查一查,走走过场也就事了,也有那么几个郡县的官员没给他好脸色。
可到了誉丰县,县主张瀚文八抬大轿敲锣打鼓的迎接他,私下里设宴款待,暗地里塞了多少金银细软给他,四下张罗的要多周到有多周到,还总是打着笑脸说着客气话,夜晚还单独找他谈事,说是自己手里头有一件好事,只要做成就有不少好处。
严溥自然心动,他也瞧见了这个小县主的宅子,就差用玉石铺路了,不知在哪捞的财,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嘴脸,可严溥也思忖着这事的后果,得留一手,先是答应了。
张瀚文这人满脑袋浆糊,只想着钱财作乐,既然两人栓一起了,他藏着掖着也没必要,他手底下做事的来禀报要事,他只是将此人拉到一旁问话,严溥在一旁看着,也不回避,就依稀听见紫铜的事,以及此人称呼他张师。
严溥知道铜元镖局一事,以及失窃的紫铜,这事有关昱侯,他可不敢趟这滩浑水,思前想后,到底是钱财重要还是命重要,可这两样他都想要,一筹莫展,茶饭不思,最后他一咬牙将此事告诉皇上自然将功赎罪,小命保住了,可也没捞到好处,还被贬官。
就在巫乐天从寒阳离开的那个夜里,商邑在御书房打开了韩权的那封信,看到信开头韩权写的那些碎碎念的话,他还摇头笑道“哈哈哈,这个韩权,甚是胆大妄为。”
可越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看完后,商邑将信合上,坐在桌前望着殿内摇曳的烛光,窗门是合上的,烛火为何无风自舞,他眸子微凝低声道“殿外风吹个不停,殿内烛火也跟着晃,朝中人心亦不稳啊...”
商邑思忖着要如何解决此事,他虽有除怀南王之心,可赫连嵚战功赫赫,若不抓到把柄,难以说服众人,反而激起民愤,又会传出当今圣上残暴无情,欲杀有功之臣。
商邑又是忆起当年兵荒马乱时遇到的那个救过自己命的女子,神色柔和,片刻后摇头道“终究要食言,此恩只能来世再还。”
第二日,商邑让商鸠来御书房见他,商鸠刚进到御书房之中,就已经感受到这殿中的肃然之气,行了一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老三啊,快坐,朕有事要问你。”商邑示意商鸠坐下说话。
商鸠应声坐下道“父皇要问儿臣何事?”
“朕知道,云天辰离开了寒阳,本想招他进宫,看来这孩子忙着东奔西跑没有时间,前朝的事情,你们进展如何?”
商邑手中拿着一只箭矢,翻来覆去的把玩儿着,看了又看,看似问的漫不经心,可商鸠一听就知道父皇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商鸠旋即微笑道“父皇,前朝党羽颇为狡猾,还正在调查之中。”
商邑点了点点头轻嗯了一声道“好,朕只是怕你们两个小家伙贪玩儿,不务正事,贼人有了可乘之机,寒阳城中必定生乱。”
商鸠站起身来行了一揖礼,正声道“父皇,天辰的性子儿臣最是了解,绝不会因小失大,如今韩先生离开寒阳,调查到的线索父皇也应该看到了。”
商邑微笑道“嗯,朕自然清楚,严溥所说之事,那日你也在旁听,你如何看待此事?”
商鸠又行一礼道“这事,儿臣不敢妄下定论。”
“你心中有定论,皆可说出来让朕听听。”商邑看着商鸠道。
商鸠轻蹙眉头,点头道“儿臣认为,张瀚文虽为当朝官员,一县之主,可此人不走正道,为官监守自盗,贪赃枉法,被钱财利益熏心,让贼人有可乘之机加以利用,而他乐在其中浑然不知,实乃蠢材,无能惠泽于民,应除之!”
商邑点了点头,他知商鸠说得在理,可只说了片面,张瀚文该除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这番话没说到他心口上,因为这句话中只字未提怀南王,商邑笑道“依照老三的意思,此人的事与怀南王无关?”
商鸠沉吟片刻道“儿臣无法断定。”
商邑刚想开口,门外的太监来报道“禀皇上,海丞相已在殿外。”
“宣”
商鸠见海丞相走进了御书房,便行礼道“父皇,儿臣告退。”
商邑点了点头,商鸠与海丞相打了个照面,海丞相一脸笑意的躬身施礼,商鸠回礼后,便离开了御书房。
他在殿外还未走远,便见将军云啸,以及御史大夫司马彻前后进了御书房,看两人面色严肃,似是去前去与皇上商议要事,且他父皇屏退了殿中所有闲杂人等,加派了侍卫看守,必定事关重大。
殿内,三人正襟危坐,直到商邑沉声道“三位爱卿可有提议?”
海丞相张口欲语,眼看就要起身,却被司马彻抢了先。
司马彻站起身来施礼,随后正声道“臣认为,怀南王如今在洬州的实力不可小觑,若是再联合周边部族,就更难以对付,想要这些边界部族不受怀南王所控,需先逐个击破,对付他们不在用兵之上,只要答应给他们一些好处,按兵不动即可。”
司马彻话刚说完,海丞相终于沉不住气,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司马彻,施礼道“皇上,司马大人所言,给那些边界蛮横部族一些好处,可我们都知道,这些部族就如喂不饱的饕餮,且张口就想吞一大块肉下肚,那到底是什么好处才能让这些人按兵不动?”
司马彻对于海丞相的质问,他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心平气和道“皇上,老臣得知这些部族,包括洬州边界实力较强的薛长风一族,皆对怀南王心有不满,且经常刀兵相向,若是这好处是除了怀南王,洬州易主,不再受怀南王的掌控,且再答应他们,冬日粮草准时送到,据臣了解,这些部族一到冬日,储备的粮草并不足以供族中所有人,宰牛宰马,耗需太大,再小点的部族就是坐吃山空,只好烧杀抢掠,可饿着肚子打仗,得不到便宜,多少小部族就这样覆灭。”
听完此话,一直未讲话的云啸也点头道“司马大人所说极是,冬日粮食是大问题,且那些小部族开耕种地的地方较少,就算是种了,看管不得当也颗粒无收。”
皇上商邑听后点头道“司马爱卿所说可行,你先秘密派人前去薛族游说,若是薛长风答应按兵不动,那么那些小部族就不成问题。”
司马彻点头道“是,皇上。”
海丞相自然对司马彻心有不满,两人因为改编法令一事就各执己见,如今朝中就已经开始分为两党,一边支持丞相,一边支持司马彻,且愈演愈烈。
“皇上,臣有话说。”海丞相施礼道。
“爱卿请讲。”
海丞相道“皇上,削弱怀南王的势力,还需要抓一个人。”
“何人?”商邑问道。
“怀南王的义子,巫乐天!”海丞相一字一顿道,语气很是笃定,意思非抓不可。
“巫乐天,此子已离开寒阳,爱卿为何坚持抓他不可?”商邑心中有疑问,可他也记得巫乐天这个人在春日盛会上的哗然之举。
“臣认为,此子年轻气盛,如狼似虎,应是我银朔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在春日盛会上的表现,老臣看了都惊叹不已,若此子回到赫连一族,就是放虎归山,他日成长起来,实乃一大忧患!”海臣相慷慨激昂道。
商邑紧蹙眉头不言,垂眸思索海丞相的话,云啸自然也在思索,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商邑手上的玉扳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过了片刻,云啸突然站起身来道“皇上,臣有一言。”
“爱卿请讲。”商邑点头道。
“巫乐天实乃不可多得的年轻俊杰,若是能为皇上所用,莫不是一大助力。”云啸道。
“可此子怎么可能替朕去讨伐他的义父?”商邑轻笑道。
云啸还未答话,一旁的司马彻插话道“额皇上,臣也想过这个问题,若是此子在寒阳犯了事,就有理由将他拘在寒阳。”
商邑眉眼一抬道“哦?司马爱卿有法子?”
司马彻将他的计策告诉了商邑,随后商邑便对云啸说“过犹不及事缓则圆,切莫惊动赫连嵚,先将他的义子请回寒阳。”
这个请字,自然不是字面意思,皇上说的请,自然是将巫乐天抓回寒阳,云啸只好命令一批精兵连夜前去捉拿巫乐天。
云啸从皇宫出来后蹙眉深叹“这一仗终究逃不过....”
云啸深知商邑的疑心病,几月前,朝中谏官上书“通贼布谣”之名册,再鼓唱几句是非,力说商邑将名册上的人除之,经调查属实,商邑龙颜大怒,名册上的不乏有当朝官员,重则斩头,轻则被贬或沦为庶民,这一风波还未过,朝中臣子有话不敢言,些个上书谏言的,还被弹劾,使其被贬流放。
怀南王一直让皇上忌惮,皇上心中早有除他之心,还秘密训练了一批精兵,为的就是对付怀南王的三狼令,而这一仗只需要一根□□便会一触即发,张师一事火星虽小,可足矣点燃这根□□。
而这件事商鸠自然也知道,他父皇下定决心要铲除怀南王,也得知云啸派出了精兵,人不多,依照他父皇的性子,在不惊动怀南王的情况下,只能有一种可能。
他知事态越加严峻,在自己房中来回踱步,决定写一封信给云天辰,他得知云天辰在田越的山寨中,信上所写关于张师的身份,以及皇上可能已经派人去捉拿巫乐天一事,他让展德出宫小心行事,务必亲自将信送到。
正午
云天辰等人在路边的小饭馆休息,饭馆有些许过路人在此处歇脚,同样的在此休息的还有王靖一行人,就隔了一张桌,而王靖一直都未下马车,只是让下人端茶送饭给他。
“这个王靖还真是老太爷一个,走路都懒得走,几步路都得让人抬着,他那腿看着也不像断了啊。”项月低声的吐槽道。
“别说这件事了,人生在外,小心行事,还得注意隔墙有耳。”云天辰喝着茶道。
项月缩了缩脖子,看了看四周,没人盯着她,才拍了拍胸脯喝了口茶。
云天辰看着一旁吃馒头就咸菜的项凌,这孩子还真是不挑食,馒头入口就跟吃土一样,硬还没味道,可路上也没什么吃的,只能用这个填饱肚子。
纳兰琰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馒头,细磨着嘴里如沙土般的东西,轻蹙着眉头,这个小饭馆的东西,也太难吃了。
“喝点水吧,才咽得下去,你牙还疼吗?”
云天辰递了一碗茶给纳兰琰,纳兰琰伸手接过道“我的牙无碍。”
随后低头看着这碗所谓得茶,一碗清水上飘了一片茶叶。
“呵呵,一叶茶,清热解火,大家都喝,不寒,别愣着了。”云天辰打趣道。
不寒还在一旁盯着王靖的马车,手里拿着半块饼往嘴里塞,听到公子叫他,他才回神来喝水。
几人休息了片刻,见王靖的马车离开,众人才立即起身跟上前去。
赶去无路崖的展德一刻也不敢停息,而他秘密出城的事情,也被二皇子商宸得知,商宸派了人跟踪,打算静观其变,他知道他父皇这几日忧心忡忡,而且城中官兵多了起来还严加盘查,必定与前朝有关。
而他之所以也担忧,是因为他与一名前朝余孽有合作,据他了解这名前朝余孽好似并没有大肆的拉帮结派,其目的只是报仇,他们也有合作条件,此人要亲手杀了皇上商邑,帮助商宸夺得太子之位,那皇位也自然是他商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