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监一招供,赵贵嫔便又被请到了大理寺。面对着确凿的证据和证人,赵贵嫔对于自己私自运送东西出宫的行为不再辩驳,但是对于毒害宁妃,陷害太子妃之事却是打死都不认,胤礽也觉得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得再从别处努力。
这三天不眠不休,顶着压力查了这么多,可是到最后也没能找出能让她认罪的证据和证人,眼看着期限已到,胤礽还是对徐述交代了一番之后去了太极殿。
“怎么,找到凶手了?”皇帝见三日之期已到,胤礽也已经按时来赴约,不由得出声问道。
“找到了。”胤礽行礼问安之后回道。
“哦?谁做的?”皇帝听此来了精神,看着底下的胤礽有些诧异的问道。
还以为他是没找到凶手呢,不然按照他的性格早就带着人来复命了,怎么会等到这最后一刻。而且瞧着他的神色有些不顺,也不像是得手的样子,但既然他说已经找到了,那就不妨听听。
“宁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招供,是赵贵嫔指使那宫女将毒药下到茶水里,然后趁人不备又将其洒到太子妃带来的糕点上以此嫁祸。”胤礽如实回禀道。
“那可有将证人带来?赵贵嫔也认了?”皇帝听见这话,心里诧然,虽然早想到可能是后宫争斗,没想到却是赵贵嫔。
“死了。”胤礽抿着唇道,若不是那宫女死的及时,他早就将人带来复命了。
“什么?在你手底下也能让证人死了吗?”皇帝听此更加惊异。胤礽掌管大理寺已经有些年头,对于侦讯审问应是十分熟练,怎么会有这种失误。
“儿臣疏忽,那宫女中了蛊虫,在和赵贵嫔对峙是蛊毒发作,没有救过来。”胤礽对皇帝解释了一句道。
“死于蛊毒,那可是因为有人控制?“皇帝听着这一连串的事情,有些纳不过闷来。
“是,一个宫女没有理由加害宠妃皇子,也只有她身后的主子指使,她死前招供是赵贵嫔指使,但儿臣认为赵贵嫔也并非最终的幕后指使者。”胤礽这话说的隐晦,赵贵嫔确实有动机,但是此事做的匆忙且冒险,显然不光是她一个人便能园过谎来的,必定还有帮手,只是皇帝能不能想通那就不好说了。
”赵贵嫔不是一向和宁妃交好吗?为何会如此贸然出手?你说这话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皇帝思索了片刻后仍是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赵贵嫔在谋害皇子宁妃的那天曾被儿臣查出了私自盗运宫中器物出宫,也正是因为此才让她如此着急的布了这个局,借此陷害太子妃来使儿臣分心,也趁机拿掉了宁妃的孩子,一箭双雕。”胤礽和皇帝说着这几日的事情,希望他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因果。
“偷运宫中物品?她认了?”皇帝听此还是有些怀疑的问道。他没想到自己从前甚至宠爱的枕边人竟然有如此心机,短短片刻便为了自己脱身陷害太子妃,还谋害了他的皇子。
“已然证据确凿,东西全部缴获,和她一起狼狈为奸的太监也供认不讳,内务府记档也对上了,由不得她不认。”胤礽对此事十分的有把握,复命时也是毫不犹豫,相比之下陷害太子妃那件事到底因为没有证据而少了些底气。
“赵贵嫔指使的那个宫女一开始也是咬死了不脱口,但是后来找到了她的家人这才逼得她认了罪。可是她一个首领宫女,儿臣却是在下易城找到的她的近亲。”
胤礽见皇帝不说话,于是又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想来说了这些,皇帝便也能自己琢磨出是怎么回事。
皇帝自然是听出了端倪,首领宫女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的,原该都是京城中人,而且家世也都是体面的,怎么会有那么偏远之地的呢。除非是被人托了关系送进来的,可是谁会在一个宫女身上下功夫呢?
亲人都远到了下易城,那都偏远到了藩王的封地了。
藩王!
下易城不正是自己的儿子梁王的封地吗?思及此,刚刚的疑惑便也有了眉目。
这些事难道真的是梁王幕后主使的吗?太子监国已久,一个还未出生的幼子根本不是威胁,他也知道太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梁王,一个远在封地的藩王,一个宠妃的皇子,还是一个被自己如此看重的老来子,若说威胁,那也是有的。
如此一对比,自然是梁王的嫌疑更大了一些。那宫女的死,赵贵嫔犯的祸事,就全都说得通了。
亏自己还宠爱了赵贵嫔那么久,原来她只是自己儿子派上来的眼线罢了。
感受到被自己的宠妃和亲儿子算计,皇帝脸色阴沉,到底是多年的帝王,虽然因为上了年纪眸子已然有些浑浊,但深不见底,眉目间透漏的威严让人不敢对望。
被这事一打击,皇帝到底是生气,抵着拳头咳嗽的停不下来,还是大太监伺候了茶水才有所缓解。
皇帝喝了茶水,扫了一眼站在前方的太子,这些儿子里,要么不中用,要么心思阴沉,眼前的太子胤礽,他倒是光明磊落,也颇有帝王之才,可是却折在儿女情长上。
想到那个屡次闯祸还让太子置身陷境的太子妃,皇帝的气就不打一出来。最优秀的儿子,也是他和端怀皇后的孩子,他不允许其有任何的污点和软肋。
“那个被你藏在江城的太子妃,你是打算自己将她接回来,还是朕派人去?”皇帝沉默半天,突然开口提到了太子妃,这让下首的胤礽心里一惊。
“父皇。”胤礽没想到皇帝竟然知道了浓浓的藏身之处,突然感到有些不妙,刚要阻止,可却没有制止住皇帝。
“你这案子虽然说是解决了,但是一没物证二没人证,此事也都是你在自说自话罢了,朕还是更怀疑太子妃。”皇帝打断胤礽的话说道。
“父皇宁可相信那个和梁王勾结的赵贵嫔也不相信儿臣吗?”胤礽看着坐在上位的皇帝,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心针对浓浓。
“朕只相信证据,如今证据确凿,三日之期你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推翻先前的东西,那朕当然要将太子妃治罪。”皇帝说完又咳嗽了两声。
“此事与太子妃无关,父皇若是实在要治罪,那便治儿臣的罪吧。”胤礽说着跪了下去,丝毫不给皇帝捉拿浓浓的机会。
“够了,你要为了那个妇人出头到什么时候!朕今日便要替你除了身边这个祸害。”皇帝见他又是这副袒护着太子妃谁也不给碰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更是来气。
“太子妃无罪,儿臣只是不想牵扯无辜罢了。”
“今日你说什么朕也要将人拿来治罪,来人。”皇帝知道胤礽定然不让,压根不再听他分辨,当即就要来人缉拿太子妃。
“若是父皇执意如此,恕儿臣不孝,不能从命。”胤礽仍是跪着,但语气却毫不客气,仿佛随时可以动手。
皇帝被他这话气结,没想到他又因为太子妃那个妇人这般顶撞自己,这些儿子里怎么就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若是当初端怀给他留了两个孩子,他说什么也要废了这个太子。
“放肆,你想干什么。”皇帝愤怒的将手里的奏折扔了出去。
“太子妃是儿臣的妻子,儿臣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父皇若是有任何不满,冲着儿臣来便是。”胤礽躲也未躲,仍是跪在原地,却丝毫不松口。
“你倒是事事都护着她,可是她配得上你这般对待吗?”皇帝已经气极,但私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想让他看清了事实。
如今他是无可动摇的太子,将来便是皇帝,太子妃便是一直姨父着这颗大树,便能坐上国母的位置,任谁也会霸占着不放。
太子也是傻,遇到了个女人便觉得是一生一世。他也不想想,若是他没有了这等身份,这些尊荣富贵,她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吗。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太子吃点苦头,看清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到时候自然自己就放弃了,倒省的自己这般苦劝,还被他好心当成驴肝肺。
“之前定下约定,三日之内没有解决此事,你这太子就别当了。如今期限到了,你可守约?”皇帝思索了半响,突然提起了此事。
胤礽见皇帝这样说,一时间心里也有些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要因为此事废了自己?胤礽想了想怎么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又摸不清皇帝的真实意图。
“若是你不想,那就将太子妃交出来,朕就当没这件事。“皇帝见胤礽不说话,还以为他终于知道怕了,于是心里有了一丝喜悦,连忙说道。
“不,父皇既然要如此,儿臣听命。”
胤礽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位子就舍弃了浓浓,在他心里,浓浓早已经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混账,混账,朕看你这太子当久了,已经忘了什么是君臣了,那便也到头了。”见皇帝见他这般执迷不悟,死不回头,宁可舍弃了储君之位也绝不松口,气的手里的珠串都快要拿不住。
胤礽只是跪着,没有出声。他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为什么事实摆在面前他就是不信,还一直针对浓浓。
“你将太子妃接来,废太子之事她也该在现场,毕竟从此之后她也不是太子妃了。”皇帝被气的缓了半响之后又说道。
胤礽听此抬头看着主位上的皇上,有些不敢置信,就为了这件事,便真的要废了他吗?还是单纯的只是想对浓浓动手呢,胤礽一时也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也不敢轻易应允。
“你放心,你都不是太子了,朕对你和那个妇人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不会再对她动手。“皇帝似是看穿了胤礽的担忧,忍着怒气说道。
“父皇为何如此这般忍不得太子妃。”胤礽缓了片刻之后质问道。
见他都要被废了,这个时候还再想着那个妇人,皇帝心里阴暗愤怒,想着定要给他些苦头。
“以后你不是太子了,她也不是太子妃了,朕无需回答你这些没用的问题。”皇帝面似不耐烦的说道:“去,将她接来,如果不想朕亲自动手的话。”
见父皇发了最后的通牒,胤礽不得不起身出去。现在父皇已经知道了浓浓的住处,若是自己不去,父皇动手他安排去的人力未必能够解决。
思索了片刻,胤礽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思绪,去了江城。
金府里的浓浓自从那天胤礽来过之后,倒是肯好好用膳喝药了,只是气色却还是不好,白枝看着忧心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每日用那些有限的食材尽可能的给浓浓变着花样的做吃的。
今天胤礽和皇上约定的三日之期就到了,浓浓早早的便起来等消息,胡乱的吃了几口早膳之后便坐在桌子旁,心神不宁的等着消息。
枯坐了一上午,快要用午膳时浓浓终于听得一声开门声,回头一看,竟然真的是胤礽。
“你终于来了。”浓浓见到胤礽,激动的跑过去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乖。”胤礽抱着软软的浓浓,刚刚来的路上的那些担心和忧虑全都散去,紧紧的贴着她,吸着她发丝上的香气。
“事情解决了吗?”二人缠绵了一会儿,终于浓浓先松了手,然后抬起头看着胤礽问道。
虽然嘴上问着,心里却没有什么把握,因为看着胤礽的表情不像是为她洗刷了冤屈的那种开心,反而有些她说不出的情绪。
“嗯。”胤礽知道浓浓会问,虽然已经思索了一路,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那就好。”浓浓见他似是答应着,还以为事情已经了结,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颜,拉着胤礽要一起用午膳。
可是时间有限,父皇那边怕是等不了这么久。
早晚是要面对的,胤礽定了定心绪,抱过浓浓让她坐在小榻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将事情和盘托出。
“此事虽然已经找到凶手,但没有证据,也不能结案,所以,可能我以后都不再是太子了。”虽然从前他一直担着储君这个身份,也不是很在乎,但是如今要他亲口说出被废,却发现是这样的艰难。
“什么!”浓浓听着这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心里狠狠的一抽,拉着他的手也不自觉的用了些力气。
“只是可能,父皇还未下旨,只是恐怕也快了,浓浓愿意接受从此不再是储君的我吗?”胤礽见到浓浓被惊吓到的表情,心里也有些慌张。
浓浓自从嫁给他之后便是太子妃,尊荣华贵的身份已然伴随了这样多年,突然从云端跌入谷底,和从前的奢侈生活划清了界限,不知道浓浓还会不会待他一如往昔。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这件事吗?是因为我吗?”浓浓听到胤礽或许被废之后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再也没听进去胤礽剩下的话。被这消息炸的缓了半天才问出了这几句话。
“不是因为浓浓,别多想了,是我做的不好,连累浓浓要和我一起受苦了。若是浓浓不愿意,那我不会逼浓浓的。”胤礽见她红了眼眶和鼻头,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不忍的将人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
“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浓浓依旧答非所问,她知道胤礽不会再因为旁的事让皇上如此生气了,只能是她。
他为了不让皇上找到她,将她藏到了这样的地方,这样公然和皇上对着干,想来皇上又是生了大气吧。
“是我做的,是我给宁妃下毒,不要再查了,都是我做的。”浓浓想了片刻,忽然推开了胤礽,对着他说道。
胤礽是端怀皇后和皇上唯一的孩子,一出生便即储君位,从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也会继承皇位,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可是如今却要因为她而全都毁了,没有了太子之位,没有了前途,没有了希望,那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呢。她不能这么自私,毁掉了他的一切。
“胡说什么呢。”看着将那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浓浓,胤礽心疼不已。她就是连那是什么毒药都不知道,却为了自己要任下这杀头的罪名。
“乖,只是废位而已,没有了这等身份,咱们便能逍遥自在,再没了束缚。浓浓不是一直想去玩吗,这次咱们可以想去玩多久就去玩多久。”胤礽将流着眼泪的浓浓揽到怀里,心疼的给她擦着泪水。
“不要,不要。”浓浓还是倔强的摇着脑袋,不要胤礽再碰她,而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要出去。
“若是浓浓认下了,我也会以教妻不严之罪自请退位,和浓浓同生共死。”胤礽拦住了浓浓,对着她不容置疑的说道。
浓浓被他的话吓住,再不敢走,只是愣在原地看他,看着看着又不在家的哭着扑进他怀里。胤礽紧紧的拥着她,似是要把人融进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