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宜回去后仔细一想,胭雪中毒的事确实蹊跷,不可能是她自己贪食吃错了东西,必定是谢狰玉想出来的不想还人的办法。
谢修宜甚至为此感到不可思议,他很大方面也是认为,谢狰玉这么做确实是针对他的,他们二人不和,做出这些事情理所应当。
但,是不是可以想一想,胭雪那婢女是不是入了谢狰玉的眼了。
这个想法一窜入脑子里,刚冒头,谢修宜便坚定的否决了,不,最了解自己的自然是彼此的敌人。
他和谢狰玉兄弟多年,他的气性脾气,自然也万分清楚,他母亲先王妃许氏,是镇远将军的嫡次女,后被封为县君,身份何其尊贵,是贵女中的贵女。
他还有一个嫡长姐,自幼与他亲近,是金枝玉叶,天之娇女,他自小眼光就高,格外挑剔,他会看上一个婢女?
谢修宜想想也不可能,其次,谢狰玉喜欢那等品行高洁又英姿飒爽的女人,胭雪那种被吓唬吓唬就糊弄住的小玩意儿,谢狰玉自然是提不起兴趣的。
谢修宜就不同了,他钟爱这类会勾人,会怯生生的像是犯了错,却还不自知的兀自媚妩,透着娇意,又不是不知情趣的小女子。
他承认从在段淑旖身边看到这个丫鬟时,他就冒出过点不一样的想法,于是在胭雪眉目含情看着他时顺水推舟了下去。
谢修宜有着时下男子都有的狂妄自大,哪个世家的男子后宅不是左拥右抱着美人,那叫枝繁叶茂,不叫三妻四妾。
他让人时刻盯紧了谢狰玉的院子,一有风吹草动就来禀告,段淑旖也让人传过来口信,问他和谢狰玉如今关系如何,胭雪那丫鬟是死是活。
她向他抱怨胭雪身世不干净,把她落在王府里,被她娘小训一顿,受了些委屈。说是给王妃和谢修宜添了麻烦,脏了王府的干净地。
谢修宜自然是让人送了小礼物过去,去安慰段淑旖,并说事情他会处理。
然后就去忙他的差事,他其实刚入朝不久,定当奋力向上爬了,至于胭雪,也最多派下人关注着风吹草动。
花园一事,谢狰玉跟谢修宜都各自受了罚,谢世涥罚谢狰玉闭门思过月余,不许他出门。
谢修宜因为是朝廷官员,就剔了他院子里的月银以示惩戒,说来还是他吃亏的更多,于是在下人观察打探许久,得知胭雪活下来后,便派人私底下与她接触。
“大公子问你近来可好,有没有人薄待了你。”小厮让她和他到一处假山后,鬼鬼祟祟的悄声说话。
胭雪大难不死,见谢修宜的人来找她,就觉得自己必有后福。
这个有没有人指的是谁,胭雪心知肚明,她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发现他们,从听见谢修宜有话要对她说时,心里就浮现各种心思。
她还未发话,两眼一酸,泪珠便落下。
她一哭眼皮就会变成胭脂色,艳丽动人,小厮看痴了。
明明胭雪什么都没说,小厮就自认为她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应当是过的不好的,在世子的院里肯定是吃了不少苦。
“你放心,大公子会救你的,只是王府里都知道世子霸道,背后有太后和圣上撑腰,大公子不好与他硬碰硬,只得暂时委屈你在世子院子里待着,寻着机会便救你出去,送你回段府。”
小厮安慰她。
胭雪心里一呸,谁要回去段府,她是疯了才想回去,面上她又伤心的抹泪,也不说话也不点头。
她其实想去谢修宜的院子,她已经不敢留在谢狰玉身边了,一想到这个人,她就浑身发冷,仿佛回到那天夜里,在床上快被他掐死一刻,她又是咳血又是浑身疼的厉害。
谢狰玉捏着她的脖子,只要再用点力,就能把她折断了。
这些天她除了养病做点小差事,也躲在下人里面不敢随意走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四臧会把她拎到谢狰玉那儿去。
好在这么多天她并没有见到谢狰玉,对方像是将她遗忘了般,一直没来找她的茬。
胭雪每天都在胆战心惊,在想办法怎么脱离苦海,没想到机会这就送上来了。
从小厮那儿得到谢修宜没忘了她的消息便够了,她演完一出可怜,见好就收。
“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会向大公子禀报,能帮得上的便帮。”
胭雪摇头,以退为进,她善解人意的道:“不敢劳烦大公子,本就因我的事与世子闹了不和,还要麻烦小哥替我带句话,就说胭雪心里日日记着大公子的恩情,只等有机会再报答大公子。”
接着,她似犹豫了下,从身上卸下来一个香包,“这是我常用来安神的,请小哥带给大公子,还妄大公子不要嫌弃。”
小厮本以为她会哭诉一番,结果沾满馨香的香包让他看胭雪的眼神略有变化。
胭雪擦了擦已经干了的眼角,微微笑了下,暗示道:“若是有机会,我还想当面和大公子说说话。”
小厮很快就领会了,原来这是个心大的。
胭雪当然不介意对方知道,知道了才好替她将这份心思传达给谢修宜,才会让对方想起他俩人之间的关系。
她既然一时无法从谢狰玉这里离开,总要做点什么,不能白白浪费了在王府的机会。
相比较在段府的段小娘,她其实比她更能接触到谢修宜,就让她在这段时日里,背着其他人与谢修宜偷偷来往,一面钓着他,一面让他吃不着,才会舍不得把她送回段府去。
胭雪提着裙摆,小碎步追着团主儿离开,刚才见过的人说过的话,仿佛都不存在。
行至中庭,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带着死鸟的尸体,擦着她的脸,落在地上。
胭雪抱着盘子,腿一软便跪在地上,接着摸着差点就毁容的脸,脸色苍白的看向出现在堂阶前的谢狰玉,他身后是一座观景阁,与胭雪之间隔着空庭小桥。
四臧慢他一步从景观阁里出来,谢狰玉方才大概就是站在观景阁上面射的鸟。
胭雪心里发毛的朝他背后偷偷瞄了下,那个高度足以看见整个静昙居的景色,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去的,又在上面待了多久,更可怕的是,她在静昙居外和谢修宜的小厮接触,谢狰玉到底有没有看见。
她越想脸色越白,肤色剔透的如有一种脆弱的琉璃质感,而谢狰玉走路却听不见什么脚步声。
他正一步步朝胭雪的方向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