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胭雪咳的满脸污血,察觉到身边站着有人,昏昏沉沉的伸手抓住对方衣角,“救,救我……”
即使被拽住,来人也无动于衷。
胭雪大概将命悬一线的力气,全都用在了这,竟将衣服的主人拉近了几分。
谢狰玉猝然弯身被拉到了床边,闻到了胭雪身上的血腥味,冷眼的睇着她,熟悉而玩味的打量着,终于开腔,“还没死?”
“不、不不能死……我还不能死!”胭雪猛然抬头,沾血的面容昳丽而恐怖,在谢狰玉眼瞳前放大,他怔了瞬息,接着跟疯子似的不仅不推开她,反而拉近了与她那张带血的脸的距离。
他着迷的嗅了嗅,瞳色中疯癫若隐若现,胭雪昏沉的视线终于在他脸上聚焦,痛苦中内心对谢狰玉的骇然更深,“为什么不能死,死有什么不好的,死了人才会干干净净,不干净的人活着有什么用。”
胭雪害怕的摇头,谢狰玉是有什么病,在她万分痛苦之际还要跟她细说死的百般好处,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没活够,还没报仇,她不想死。
“活人都脏的很,死人多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呢,你见过死人的样子没有,”谢狰玉扼住她的脖子,两只抚摸她拉扯到极致的颈项,胭雪嘴角上的血落在他手上,谢狰玉温柔而阴森的道:“就像你现在这般,冷冰冰,白惨惨,僵硬如木头,死的好漂亮。”
胭雪被他掐的说不出话来,整张脸涨的通红,由猪肝色转青紫再转白,最后就要没了气息,谢狰玉倏地松开,胭雪整个人瘫回床板上,护着脖子,瞪着天花板大口的呼吸。
谢狰玉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幕,直到从疯魔中抽身而出,他听见胭雪抓着被子,眼角流下一串的泪珠,哑声道:“好、好好活……我想、好好……活。”接着疲累痛苦的闭上双眼,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
她昏迷过去,地上一滩血迹,谢狰玉与她纠缠中,身上玄白的外衣都是染血鲜红的指印,他立在阴影中,整个人都阴冷的像是刚从地狱里回来,盯了床上气息渐弱的胭雪良久发,仿佛在思考,为什么连一个卑微如泥的贱婢,都想好好活着。
明明如此卑贱,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还不想死。
明明是只蝼蚁。
为什么要自不量力。
“世子。”
站在门旁的四臧抬眸,发现世子终于出来,从他身边走过,他飞快的往里面窥探了两眼情况。
谢狰玉身上诡秘之气不散,径直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看了屋子一眼。
四臧以为他是准备下令不打算救胭雪了,想她顺势死了算了。
在不算明亮的下人院落里,夜色朦胧,他看到了隐身在夜色中的谢狰玉背过身去,缓步往外走,衣衫被风吹起,露出他搭在身侧的手,骨节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什么东西。
四臧眯着眼仔细分辨,好似一点白色,小小一朵。
那道背影走到路上,本就疏松的夹在指缝的小白花被风吹的,从指缝露了出来,在空中没飘几下,就败落在地。
那朵花,他今早就在胭雪头上见过。
王府没有女主人,只有两个侧妃,谢世涥便将后宅的事交给两位侧妃共同打理,而唯独谢狰玉那里,没人插的上手去,甚至谢狰玉的管事在王府里都是独一份。
因为独,他院里的事就连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那里不知不觉就被他布置的固若金汤。
是以后院的人想探听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一概打探不出来,惹人好奇心更重,抓耳挠腮。
小厨房后面,又一盅药渣倒出来,伴随着苦涩的药香飘进肺里,胭雪黛眉轻皱,抚着心口,脸色总不见红润,病恹恹的肌肤白的剔透,唯独唇色嫣红的好像吸了人血般。
她被救回来,连吃了好些天的药,逐渐就成了这副西子捧心,不胜娇弱的样子。
现在谁看见她,都会不由得在她蹙眉时跟着心悸,生怕下一刻就倒下,好在郭妈妈没有像段府的李妈妈一般苛待她,知道她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中毒大病一场,没办法做力气活,吩咐她的都是一些小事。
比如吃完药就得回去伺候二主子。
胭雪在荷鸢看不惯的眼神中,去厨房端了吃食,见她挡在门口,盈盈的黑眸露了怯,示弱道:“荷鸢姐姐,到团主儿用食的时辰了。”
伺候团主儿本是荷鸢的活儿,一朝被郭妈妈把差事派给胭雪,被抢了活计的荷鸢自然盯上了胭雪,看不得她那副生了一场病,就要死不活的娇滴滴的模样。
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和郭妈妈都在场,四臧特意警告她们,不许对外声张,也不知道这贱婢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世子为她算计大公子至此。
胭雪从她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嫉妒,她现在可不能跟人对上。
现在的她弱的跟只鸡崽似的,就是荷鸢一只手就能把她掀翻,她打也打不过,好不容易从阎罗王手里抢来的一条命,胭雪想要好好珍惜。
她惜命,知道荷鸢讨厌她,也不敢跟她置气,于是端着吃的,瞄了眼荷鸢今日的打扮,再软声软气的同她说着好话,“荷鸢姐姐,南院的花开的正好,我回来时折一两枝带回来,送到你房里吧。”
“荷鸢——”
另一头有人叫她,荷鸢答应后,依旧瞪着胭雪,“哼,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就是你,本来伺候团主儿的差事是我的。”
那道声音又在喊她快过去干活,荷鸢跺脚,对胭雪恶狠狠的道:“等着,早晚让你还回来。”
胭雪在她背后松了口气,能不在这时期跟荷鸢发生别扭就不发生最好。
她趁此机会端着吃的离开,才小走了一路,就停在路边喘气,“团主儿。”她喊了几次,那只猫还不出来。
“臭猫,到底去哪儿了。”
路过的洒扫下人给她指路,“方才看见团主儿往那边去了,你去看看。”
胭雪道了声谢,又端着吃的寻了过去,路越走越往外,这都要出谢狰玉的静昙居了,胭雪顿住脚步,犹豫要不要出去。
直到团主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胭雪才动了动。
静昙居外,团主儿绕着门口的小池塘,望着里头的红鲤鱼叫唤,胭雪松下心来,走过去嗔道:“好家伙,家里做的你不吃,外头的是不是更香一些。”
团主儿见她过来抬头看了一眼,迈着猫步款款的往另一边走。
胭雪听它叫了声,拿它当人般和它说话,“你走什么呢,欺负我现在身子弱是不是。”
然而团主儿还是叫,胭雪跟了它两步,觉得不对,回头一看,躲在静昙居外的一个面生不认识的小厮在向她招手,方才那几声猫叫,都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你是谁。”
胭雪警惕而疑惑的问。
小厮环顾左右,示意她靠近些,飞快地小声道:“莫怕,我是大公子院里的,替他传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