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江纵心中忽然又释怀了。
他那么在意霍江逸的存在,说到底,不过是怕这个弟弟会影响许棉,从而影响他整个计划。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霍江纵最终还是将大木盒推了回去:“你要还给我,我接受,不过这围棋罐真算起来也不能说是我买的,你也帮我还一下吧,就当物归原主。”
原主?
难道是——
霍江纵没有多言,转身上车。
车灯在夜幕下划过两道炫目的流光,渐渐远去,许棉抱着盒子转身回别墅。
先前人多又吵闹不觉得,这会儿该走的都走了,日落天黑灯一亮,静谧悄无声息地占领了整个房子。
许棉走进客厅。
饱和度极高的灯光将整层照得通透,玻璃上大片地倒映着屋内的陈设。
霍江逸就躺在先前许棉坐的那张长沙发上,白衬衫、蓝西裤,一腿曲起,一只胳膊搭在额顶,闭着眼睛,细长的睫毛下有小片暗影,透出通身的疲惫。
许棉顾不上别的,看了一眼,心疼得半死,赶忙过去。
她把木盒放在茶几上,蹲到霍江逸脑袋旁边,低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霍江逸闭着眼睛,吐了口气,声线低沉:“差点气死。”
许棉被他这口气逗笑,心疼他,又因荒诞觉得很无奈,混杂在一起,最后苦涩地抿了抿唇角。
霍江逸睁开眼睛。
“围棋罐还了?”
“嗯,还了。”许棉接着道:“我还给他,他又让我给你,说是你买的,物归原主。”
霍江逸轻嗤了一声:“真会做顺水人情。”
蹲着难受,许棉索性跪坐到地上,胳膊架在沙发边沿,垫着下巴:“那围棋罐真是你拍的?”
霍江逸随手捞了一只枕头垫在脖子下面,侧身,两人隔着一个及近的距离对视。
他能看到她瞳孔的颜色,她也一样。
她呼吸间是他身上的气息,他也一样。
霍江逸索性把当时拍围棋罐的情形简单地说了一下:“我之前在和霍家纠缠去不去公司上班的事,有点糟心,就没去现场,打电话在委托竞投席拍的。”
许棉:“然后还嫌四百多万不吉利,硬是又拍到了五百万是吧。”
霍江逸略意外:“你知道?”
许棉:“我看过录制的拍卖会视频,当时落槌价是五百万,后来听说又变成了518万。我还想呢,哪个买家的竞拍姿势能和我老板一样骚。”
霍江逸伸手捏了捏许棉的脸:“要知道是送给你的——”
许棉鼻腔里发出很轻的一声“哼”:“你就不拍了?”
霍江逸的眼神带着钩子,朝她勾了勾:“近一点,我告诉你。”
已经很近了。
她过去一点。
霍江逸嫌不够:“再过来点。”
她又过去一些。
霍江逸抬起下巴直接吻上她。
许棉没想到他有这一招,喉腔里“唔”一声低呼。
霍江逸又伸手揽住她的脖子,指尖和手掌在她脖颈后的柔嫩上轻捏。
许棉被按着贴过去,唇舌间气息互通,舌尖相互纠缠。
她原本跪坐在沙发旁,上身前倾,吻着吻着不知怎么的,人就挪到了沙发上,先是侧靠在他怀里,掌心贴着他的胸口,接着他手臂穿过腰肢轻轻一带,她又坐到了他腰上。
这个姿势实在有点奔放,许棉在接吻的间隙还在思考是不是快点下来,忽然他一转身,她人落下,又躺了下去,被夹在了沙发靠背和他之间。
她骨架是真的小,侧躺着,都不占什么空间,沙发又软,躺在里面,陷进去一块,他贴上来都感觉像直接挨着沙发靠背。
霍江逸于是又过去一些,将许棉彻底贴于身前。
而她不止骨架小,腰也软,他隔着衣服捏了几下,掌心滚烫。
“我们是不是先聊一下。”趁着唇分的间隙,她提醒道。
霍江逸调整姿势,腰下离远了一些,脖子后枕了只垫子,将许棉搂进臂弯里。
很多话不用宣之于口,他都明白,真有年度狗血荒诞大戏,也全都是命运之手的巧妙安排。
他甚至知道,许棉一直没把霍家和什么狗屁婚约当回事,她来海城也不是为了霍家,遇上他也只是碰巧而已。
他和霍江纵从打到吵的整个过程中,他也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过她的立场,他唯一比较在意的,就是霍江纵那句“她会,一定会”。
“他对你倒是很有信心,那么确定你会帮他。”霍江逸终于把这句酸溜溜、吃味的话说了出来。
许棉躺在他身前,轻飘飘回道:“当然了,江纵算是对我有恩情的。”
霍江逸:“恩情?”
许棉躺在他怀里,眼前就是他的胸口,她用手拨了拨衬衫上的两粒纽扣,聊天叙话的口气道:“是啊,我奶奶死的时候,是他出面帮我料理的后事。”
霍江逸是知道这些的,只是从前不知道许棉就是许小姐,只将这些当做与自己不相干的事,隔岸观火,哪里会细想这里面霍江纵和许家小姐的情谊,如今才后知后觉,那么重要且关键的时刻,霍江纵的出现,于许棉来说,意义非凡。
十三岁的小姑娘,没有其他亲人,唯一的至亲病逝,能依靠谁?
霍江纵在当年,以兄长的身份露面,本质上却是许棉当时抓着的救命稻草。
“之前听你提爸妈,没把你和那边的许家联系起来。”
许棉:“那是我师父师母,我奶奶死后一直是他们照顾我,算是我的养父养母。一般我在外面也不提师父师母,都说爸妈,也不是故意隐瞒,就是别人要是细问家庭构成,我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我怕麻烦,就干脆省了。”
霍江逸之前听许棉提起老家,一直以为她父母健在,如今知道她就是许小姐,心里滋味难辨。
他一直觉得她性格好,应该是小康家庭父母疼爱下一路顺遂长大的小姑娘。
没想到她在年纪很小的时候便尝尽了亲人离世、孤苦无依的痛。
他还有点印象,记得当初许家丧事,是奶奶特意叫了霍江纵过去。他当时一直在国外,没有听说更没有过问,后来放假回国几天,奶奶在他面前长呼短叹过,说许家唯一的孙女没了至亲呵护依靠,小丫头多可怜多让人心疼。他还顺口提过,说可以把人接到霍家照顾,霍老太太却摇头,说她也想,但晚了,许老爷子生前的一个弟子回去了,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便认了小姑娘做养女。
他对许家的印象均出自霍老太太的长呼短叹或闲聊,一直没多在意,哪怕是长辈的口头婚约也从不放在心上。
却不想,命运的指针同时转向了他和许棉。
霍江逸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真要描述,大约就是命中注定的微妙感。
他将许棉更紧地搂在身前,天降横财、如获至宝一般,恨不能永远贴在心口,一秒不放。
许棉在他怀里,边抠着他的衬衫纽扣边认真道:“我想了一下,这件事你别出面,你不是一直不想搀和霍家的事吗,那这次也别搀和进来,我自己想办法帮帮江纵。”
霍江逸低头,下巴蹭了蹭她细软的长发:“怎么帮?”
许棉:“遗嘱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我还没问,不过结婚肯定不可能。”
霍江逸暂时将兄弟二人的不合抛到脑后,就钱的问题,与许棉商讨起了办法:“老大需要的这笔钱不会是小数目,我也倾向于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至于打那份遗嘱的主意。开口找你,应该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许棉想了想,缓缓道:“不知道他差多少,我倒是可以动家里的一笔钱。”
霍江逸猜测许家当年应该也是留下一笔不菲的遗产,但许棉到底还没有理解这其中的关键——
霍江纵需要的,不止是凑齐拍地款,后续为了缓解因拍地产生的资金压力,还会需要不少钱。
流动资金才是关键。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很多集团公司全靠拆东墙补西墙才把资金回笼流动起来,这里面甚至还会有投资公司、银行、乃至借贷、质押的种种手段在其中。
霍江纵在事业上的野心如果想继续下去,资金一定是关键。
所以说到底,找许棉想办法撬霍家信托基金里面的钱,不过是饮鸩止渴。
老大未必不清楚,可能是真的没办法,只能这么做;也可能他后续还有别的资本途径,只是临时需要解决一些钱上面的难题,才临时这么做。
无论哪种,在霍江逸看来,都是许棉无力承担的。
“你的钱还是留着。”霍江逸思考着,口吻轻缓,搂着怀中人的那只胳膊抬起来,轻抚她细软的长发。
许棉抠扣子,抠抠抠,一粒已经被她抠得解开了,她神思一会儿飘远了,听了头顶上传来的话,心里还想,留着,留着干嘛?留着做嫁妆?
霍江逸一句“在商言商,填这种窟窿,找你不如找荣哲”将她飘摇的心绪扯了回来。
她一秒回神,撑着胳膊从他臂弯上爬起来,抬头看他:“对啊!”
霍江逸将她按回去,继续搂着:“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荣老板比谁都势利眼,不赚钱的买卖是绝对不会做的。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和老大也没有必须帮忙的交情。”
许棉又撑着胳膊爬起来:“走之前他还自称是我闺蜜。”
霍江逸再按她回去:“没钱赚,闺蜜的哥哥也不帮,荣总就是这么有原则。”
许棉决定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叹了口气:“看来有点麻烦。”想了想,“实在不行,我只能帮到我能帮到的那么多了。”
她其实还没有太多头绪,对那块代拍的地也不了解,眼下想不出办法也只能先这样,实在不行,她再回老家和师父师母商量一下,她继承的遗产里,或许能再动一部分。
总而言之,这个忙,她一定力所能及地帮。
那只抚顺她头发的手却忽然在她发顶揉了揉,语气略带不满道:“想到自己的钱,想到荣哲,可能还悄悄想到你师父师母了,怎么想不到我。”
许棉一愣,又撑起胳膊,这次她没坐起来,就抬起头,与身边的男人对视。
回视她的那对眸光里带着温柔的浅笑:“这么惊讶?”
许棉:“你会帮你哥?”
霍江纵抬手捏了捏她亲吻过后透着粉润的脸颊:“不会。”
“但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会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
第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