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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9)

闻恬小幅度侧了下头,困惑道:我自己吃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带我去?

江璟翻了几下文件,面不改色道:你自己吃的没有营养。马上要去训练,带你吃胖点,从明天开始,你下课直接来公司,我没空就让裴恩带你去。

闻恬愣了愣,乖乖点了下头。

封闭训练前几天,闻恬一直在上课。

江璟也如他所说,如果不忙,每天都会带闻恬去吃饭,顿顿都堪称营养大补。一来二去,闻恬还真胖了几斤,虽然外表没什么变化,但精气神还是好了不少。

封闭训练的日子眨眼就到。

闻恬没赖床,到了指定地点,前往接学生的悬浮大巴已经稳稳当当停在路边,一条长龙从车门前开始排,排了有几米长。

闻恬乖乖缀在队伍最末尾。

地表被炙烤到发烫,车厢里的冷气烘出来,勉强驱散了些汗,闻恬不太舒服,想赶紧上车。

但没能如他愿,前方车门大开,学生一个一个上去,把证件交给上面的教官过目,教官挨个核实身份,队伍挪动得相当慢。

闻恬抿着唇,嘴唇轻张吐出口气,他努力踮起脚,想数数前面还有多少人,目光一移恰巧对上车厢内教官的眼睛。

那是个非常高大的男人。

面部轮廓深如刀刻,军装下的肌肉几欲要喷薄而出,蕴藏着极强的力量,身材比普通男性还要挺拓半分,眼中泛着凶戾如狼的冷光。

他和江璟一样,都有在沙场浴血过的血腥气,只不过江璟有所收敛,某些时刻甚至是温雅贵气的,他却无时无刻散发着野性,令人唇齿发寒。

闻恬舔舔唇,低垂下眼睫,不敢再看。

封闭训练具有私密性质,要求通讯器全程关机,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闻恬把通讯器拿出来,手指挪到关机键,忽然瞥见上面的一条未读讯息,是曲玉发来的。

曲玉:我们班过两天就去边区。

像是在单纯通知一下,告诉闻恬他也会去。

闻恬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没回,关了机准备上车。

你站住。

稍显喧杂的车厢瞬间安静下来,意识到声音是那位从开始便缄默不语的教官发出来的,闻恬脚步倏地停住。

这次随行的教官他们都有所耳闻原青延。

冷漠、话少、雷厉风行,被戏称为锯了嘴的玉面阎罗,因为若非必要,他能一整天不说话。

他不会和人闲谈,工作以外的交流都被他当废话处理,以往学生也只有在训练的时候才能听到他张开金嘴下命令。

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在训练没开始的前夕,他就说了句可以归结于无意义范围内的废话。

这种反常,让其余学生都忍不住把视线聚集在原青延,以及他正前方,刚迈上第一个台阶,细直小腿微弯的闻恬身上。

闻恬怔愣了下,不懂自己怎么被盯上了,他被盯得脸有点发烧,懵懵地看了眼原青延,小声道:教官,怎、怎么了?

原青延在他开口的一瞬,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黝黑的眼睛凌厉逼人。

闻恬有点怕他这样,紧张抿了抿嘴唇,踩住台阶的小腿好像在发软,但原青延不说话,他也不敢再问。

只能等原青延先开口。

空气紧绷了几秒,被军靴清亮稳健的声音打破。

原青延走近几步,一瞬不瞬低头看着暴露在阳光下的闻恬,很有耐心地,说出今天第二句废话。

你上错车了,这辆车要开去边区进行封闭训练,不是去游乐场游玩。

闻恬愣道:我没有上错车。

原青延先是毫无温度地瞥了他一眼,接着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人。

闻恬跟着看过去,他身后乌泱泱一群人,全都比他大一型号,肌肉紧实肩膀宽阔,和他完全不像同一个物种。

原青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这是嫌他太弱,不像是去训练的学生。

闻恬耷拉下眼皮,拿出一张证件,横在原青延面前,这是我的学生证,我确实是实战科的,也没坐错车,没骗你。

原青延连去查证的功夫都懒得做,眼神凶冷地盯着闻恬:不管证件是真的,还是你伪造的,你不适合去边区,我会向上级请示,你回去吧。

他声音很低很冷,沉着嗓子时,像猛兽进食前在低吼。

闻恬皱起眉,为什么?

原青延神色自若道:边区气候恶劣,训练强度大,我不想把一个随时可能晕倒的麻烦带在身边,拖全连的进度。况且,如果你晕了,那里没有医生给你治。

你太娇了,顿了顿,看着闻恬瞬间抿紧的唇,原青延又皱了下眉,我意思是,你去不了那种地方。

闻恬肩膀微抖,因为丢脸眼圈不可自抑地泛红。

不管之前再怎么想退缩,他现在都被原青延几句话刺得不想走了。

闻恬把下唇咬出白道,睫毛细抖,哪怕很努力在忍,眼睛也模糊起来,你,不管怎么样都不肯让我上车,对吗?

原青延本来想说是,他向来不是含蓄会照顾别人情绪的那类人,但不知怎么的,在看到闻恬泛红的漂亮眼尾和黏上水雾的眼梢,又鬼使神差改口:不是。

那是什么?

闻恬微薄的眼皮嫣红一片,一生气、一委屈胆子都跟着上来了,你就是这个意思,嫌我太弱了,不然为什么别人都不拦,你、你只拦我。

原青延微眯起眼。

他是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人,别人都怵他沾过人命,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对话这种像是在男朋友面前骄纵发脾气的语气。

那是事实。原青延很久才开口说话,首先肯定了闻恬口中嫌他弱的事实。

我看过实战科的体测成绩,不出意外你应该是那个全科为零的人,我不让你去,是在为你的命着想。

闻恬气得喘了好几口气,他被晒得难受,实在不想和原青延再这样干耗下去。

他舔了下干燥起皮的嘴唇,硬把眼泪憋回去,磕巴道:我不用你着想,我能、能坚持的,你让我上去。

原青延周身气息莫测,他觑了眼闻恬细得单手可握的雪白小腿,你的身体条件不像你嘴巴能逞能,你不能保证你不会给我添麻烦,不会掉队。

正午日光毒辣,几乎要把人灼穿,闻恬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又被晒了半小时,现在肠胃都搅在一起。

闻恬受不住地抓紧扶杆,没心情理会原青延的质疑,商量似的低声道:我有点晕,你先、先让我上车好不好?

原青延下颚线紧绷,狐疑地盯紧他那张脸。

闻恬是真的晕,还很想吐,眼神逐渐发虚,几绺湿发贴在耳侧,皮肤剔透到近乎于润玉色泽。

他见原青延不表态,不死心又问了遍:可以吗,教官?

一把软绵绵的嗓子,尾调拖着,隐含讨好地乖乖叫他教官

原青延蠕动了下嘴唇,几秒后,极不情愿、别扭地嗯了声。

那个字溢出来,闻恬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先意外了一下。

闻恬木讷地说了声谢谢,忍着眩晕迈上台阶,在经过原青延时,听见他问:你平时也这样吗?别人说不得,说几句就哭,就要生气?

闻恬:

闻恬以为他又是来故意气人的,但原青延神情专注认真,似乎确实是对这个问题持有好奇心。

原青延声音发沉:刚刚我只是在说实话,你为什么哭。

两侧过道投过来看戏的目光,闻恬把红通通的手指蜷进衣袖里,窘迫地抿紧唇,如果江璟在这里,就能发现,他是真有点不高兴了。

我没哭,哭也和你没关系。

闻恬抬起黏糊糊的眼睫,抓了抓手指,你能别气我了吗?

原青延微怔。

闻恬不想再理原青延,自顾自往前走,随便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微阖起眼。

他是真被晒狠了,晕晕的,肠胃酸软,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他都听不清。

等最后一位学生上车,原青延吩咐司机关门,扭头按照名单核对人员。

目光在滑过靠窗位置时微微一顿。

闻恬恹恹靠在车背上,眼睛紧闭似乎睡着了,他脸颊被晒得像纸般苍白,嘴唇却格外殷红,一张一合、吐着热气。

原青延沉沉观察了闻恬几秒,忽然嘲弄地勾了勾唇角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前线摸爬滚打十几年,活成了看别人卖几下可怜,马上就心软的蠢蛋。

唇角重新扳平,原青延调转方向,往副驾驶走去。

大巴一路颠簸,将近六小时才驶到边区。

众人在组织下有序离车,脚板刚踩地,就被一阵含沙带砾的风兜头吹过来,吃了满嘴土。

这什么破地方,路歪七扭八的,颠一路我胃酸都快吐出来了!

有水没有?我刚吐了阵,太恶心了。

有个屁,人家规定不让带任何东西,我上哪儿给你找水喝?撒泡尿自己捧着喝吧。

这地方是苍蝇都不愿意来,训练就训练,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训什么?训练基地那么大地儿是放不下我们了?

行了,都小点声,别让教官听到。

七嘴八舌的喧闹声,在高耸山峰围拢起来的空地间徘徊。

太阳渐渐沉到谷底,夜色四合。

他们所在的地方道路崎岖,远处蛰伏着巍峨重叠的峰峦,十里之内没有光源、也没有水源,风声肆虐。

环境确实如原青延口中那般恶劣。

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新兵蛋子,待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叫苦连天的和丢了几百万一样悲痛。

原青延不同,他见过更不适宜居住的环境,这对他来说还算不了什么。

前线清剿星寇,每天都在死人,那里血流如河,腐尸遍野,甚至还有蛆虫在骸骨里啃食烂肉,在这种地方待一晚,会觉得这里简直和舒适圈差不多。

都站好,原青延肃然站在车前,唇角平直,看看有没有少人。

口令一下,闹哄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左右巡视自己的同伴在不在。

原青延双手背负,犀利的眼神一寸寸挪过。

而后倏然停下。

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小男生,迷糊站在冒着尾气的大巴旁,眼睫恹恹下垂,有人搭话也不理。

他的脸色比在车上时愈加苍白,嘴唇鲜润殷红,可能是有点发烧,面颊红透显得异常秾艳,本就纤薄的身躯被强风猛吹,像随时能被刮跑。

原青延神色来回转换,最后往前走了几步,高壮的一人堵在闻恬面前,嘴巴张了张,想问他是不是难受,刚吐出一个字便及时刹住车。

闻恬没领会他的意思,递过来奇怪的眼神:?

原青延一怔,蓦地闭紧嘴,极迅速又僵硬转过头,越想越觉得自己鬼迷心窍。

他难受是自食恶果,早让他乖乖回去了,现在这样怨谁?

原青延把问话吞回去,嘴唇微抿,冲闻恬吐出两个字:麻烦。

闻恬:

你这样的人,放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原青延没理会闻恬难看的脸色,扭过头,不容置喙道:等下我会按照名单叫人,叫到名字的过来我这里领帐篷和训练服。帐篷有编号,和学号对应。

领完帐篷,所有人去司机那里领包裹,里面装着日用品,每人只有一份,保管好,丢了没人给你补。

凶兽似的眼神锁着众人,脸上一点笑意找不见:每天七点、两点半准时吹集合哨,自己把握好时间,迟到的罚跑三公里,我不会留情,少跑一米都不行。

狂风骤虐的空地下,分成两股人流,一股领帐篷、一股领日用品,和谐的场景和顽劣的境地分外不搭。

原青延派发完帐篷,先找了个地方把自己的帐篷驻扎好,而后挨个检查其他人的安全隐患。

一些细碎、繁杂的工作做完,天色又暗了大半截,原青延拖着壮硕的身子,拉开帐篷链,一头扎到了铺平的被褥上。

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高强度,再苦再累,外人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他自己也感觉不到,只有躺在床上,那股疲惫感才泄洪般四下喷炸。

原青延紧闭着眼,右手滑到紧紧扣在最上方的扣子前。

第一颗刚解开,他猛地睁开眼,如刀削般硬阔的脸往旁边侧去那里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就睡在他旁边。

原青延咬着牙,咬肌因此鼓起来一些,目光一如表情般冷厉黑寒,他冷冷朝闯入者道:什么人,跑我帐篷里做什么?

旁边的人很老实很乖,不会乱动,呼吸声都是轻轻的。

他睡得熟,没搭理原青延。

原青延伸过大手。

他是常年握枪的人,那只手宽大有力,指节粗长,皮肉上起着粗粝的厚茧,轻而易举便擒住了身侧的人。那人被攥着手腕,受力往前倾了倾,几乎钻进了原青延怀里。

原青延第一反应是,这人细皮嫩肉的,特别软,他再用点力,这人就活不成了。

第二反应是,香。

和他所交涉过的,那些庸脂俗粉、刻意喷香水的人不同,这股香味淡淡的,从衣领散出来,不张扬也不惹人厌烦。

太奇怪了,又香、又软。

大教官前半辈子都在死人堆里过活,和一帮大老爷们相依为命,他印象中,所有人摸上去都是又硬又硌的,放鼻子前还有股酸臭汗味,哪里碰过这种人。

原青延眉头拧起,表情极为不解,正心神晃荡,忽然听见一下细软的叫声。

人似乎是被抓得难受了,开始不舒服地软声哼哼,原青延被他哼得一愣,手下微松,那人逮住机会抽回手,翻了个身像团猫似的蜷在一起,细软的腰挤进原青延怀里。

原青延死死拧起眉头,有那么几秒,甚至都忘了怎么控制四肢。

半晌,他深深地、强行吸了口气,大手按在对方腰上想推走,但那人呜了声,似乎感觉到冷,又往原青延胸膛挤了挤。

是故意的吗?

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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