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在京城南片,是高官贵爵的居住地。
叶乔一路按着老余头和他说的路线走,遇上人,偶尔也问上两句,生怕自己记错了路,找不着将军府。
京城十分大,仅仅是从她原先居住的客栈走到南片区就走了大半天,她饿的是头晕眼花,临着就要到将军府了,实在饿的受不住,便从包袱里翻出个馍馍往个小巷子藏着啃起来。
好在她长个心眼,从客栈里出来之前特意买了两个馍揣包袱里,若不然,她还没走到将军府可就要给饿死了。不过说来也怪,京城里的人和肥水村的不一样,肥水村里大家爱吃馒头,偶尔也做包子吃,像是她手上这种硬邦邦的馍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也很不好吃。
等着她半噎着似地啃完了一个馍,她整整衣衫擦擦嘴巴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她往自己脸上胡乱摸,“应该看不出刚才风卷残云一般狂啃馍馍的模样吧!”
待她收拾好自己,脑袋里想想老余头和她说的路线,又继续走。
栾青枫的将军府在南片区中间处,叶乔好容易找着个上面写这栾的府邸了。她很想直接走进去,可到底是将军府,和从前在家里不能比。
这府邸十分气派,门口列着两排象征着将军威仪的戟架,门庭两侧各有四名看着十分壮士的兵士看守,那四人每人手中都紧紧握着一柄铁戟,目光直视,像是正盯着她、倘若她有不轨的企图立马能用那手中的铁戟将她刺死一般。
叶乔抱着手里的包袱战战兢兢,想上前,却有有些不敢和那凶巴巴的门口守卫搭话。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而那些守门兵士似乎也盯着她许久。
好容易等着府里面出来个人,像是小厮模样打杂的,叶乔跟着他走,走不多远,除了那些士兵的眼力所能及的范围她便追上那人问,“这位大哥,栾青枫……啊,不,栾将军是住这府上吗?”
那小厮抬眼看她,“是啊,你是什么人?”
叶乔一怔,忽的有些不敢说她的栾青枫的妻子,她随嘴胡说道:“我有个表叔在栾将军府上做事,我来京城投奔他。”
那小厮听着感觉也像是那么回事,眼前的姑娘……呵,其实也就是个山村里来的吧!“你表叔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我们将军府上是不是有这么个人。”
叶乔又随口胡诌了句:“我表叔姓叶。”
那小厮听着挠挠头,半是怀疑的问:“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在将军府上干了三个月了,从来没听说过有姓叶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叶乔眉头一惊,心道怎么被这人把话题绕到这边了,她腆着笑脸又问:“那栾将军是叫栾青枫吗?他现在在府上吗?”
小厮回道:“是没错。不过我家将军这几日告了假,往城外的玉茗山庄接人去了,不在府中。哎,我说,你表叔是不是在你来之前就从我们将军府上辞工走了?我家将军仁慈,但凡因故不能继续在将军府做事的,将军一律退还卖身契,很多家境不好的,将军还赏五百大钱呢!”
叶乔点头“哦”了声,只道是:“谢谢你,可能我表叔离开栾将军府上了,我再去别处打听打听吧。”
“嗯呐,慢慢找别着急。我有点事,先走了啊!”
叶乔朝他笑笑转身又往将军府走,五年来,这是她头回觉得和栾青枫这样近。
“哎呀,糟了!”叶乔一拍手,懊恼道:“怎么没问那人青枫什么时候回来,这下可惨了,都不知道他究竟要隔几日回来……”
“罢了,我先找出客栈住下,每天早上过来等,等到天黑,总能等到他回来。”
叶乔只要一想着没几日就能和栾青枫见上了,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等着就有机会能与他见上,那她一定会好好守在将军府门前等。等到他们见面了为止。
京城南片富贵地也有客栈,环境要比原先住的那个好很多,不过价钱极高。
叶乔舍不得花钱住上等房,摸摸自己包袱中的银两,算计了会儿最终选择住了下等房。不过下等房依旧要比先前的小客栈要好。
至此,大约有四五日,叶乔每天起得早早的上将军府门前晃悠,有时候也坐在附近的小巷子里望将军府门口看。看的她几乎都不想蹲点继续下去了,心思已经从前几日的欢快变成了现在的苦恼忧愁,想他究竟接什么人去了。
不过她知道她想也想不明白,毕竟她只认得肥水村的人,栾青枫这五年里一定认识了许多人,他去接的人,哪里是她能想到的,根本就不认得呢!
她晃荡着脑袋看看天,都已经黄昏了,又掂量掂量自己的钱袋,心底暗暗叹息:栾青枫啊栾青枫,你要是再不回来,过几日我便要露宿街头啊!不管你去接什么人,你可要快点回来。爹给的那玉牌我不会使,也不敢使,还是你快点回来,咱们趁早回家去,也省得给爹娘带来麻烦了。
天色逐渐黑下来,叶乔心底一阵难过,想着今天一整天又白等了,还是早些回客栈歇下,明日再来看看吧。
她真要走,耳边忽的听着有马蹄的“哒哒”声已经车轱辘滚滚的声音传来,她停下脚步往将军府门口看。果真见着一对人马停在了将军府门口,那个为首的……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可不就是她的栾青枫!
这一时明明见着了,可脚下却像是灌了千斤重的秤砣,死活迈不出一步。
她不知是笑还是哭好了。
不过惊喜只有这么一瞬,下一刻她便见着栾青枫从马上下来,往后面的马车上去接人。
他动作很是轻缓地掀开车帘,递手上去接住个……女子……下马车。
女子……
叶乔的的眼前一下灰暗开来,原本印着喜悦的小脸一下变得惨白。她怎么能相信栾青枫在京城里还找了个别人,别的女人!
那她还算个什么?淘米儿又算个什么?
“栾青枫……”她不可置信的大声喊他。
他大概也听见了,扶着那女子下马车后往声源处望了望,但仅仅是看了一眼,随即便揉揉眼睛,摇摇头,引着那女子往府邸走去。
“栾青枫,你怎么可以……”叶乔眼角噙着泪,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一定看错了人,那不是她的栾青枫,不是!
将军府上一个新来的小厮看着叶乔摔倒在地,指着问:“管家大叔,我刚刚听着那面的人喊咱们将军名字呢!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管家十分厌恶的瞥了眼,骂他道:“看什么看!不长眼的东西,京城里仰慕1容军的花痴多了去,有功夫一个个上去看,你看得过来么!赶紧回府伺候着去。那小厮挨了骂,垂头丧脑的跟着管家进府里去,再没管叶弄的事。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栾青枫回府后便往书房里去,他身后的那个姑娘一步步的跟着,懦懦的,生怕做错了事会叫他不高兴。
他大约因为在门口的那一幕,忘记了栾静还在他身后跟着这茬。走进书房才刚想关门,踅声过来却忽的发现栾静已经跟他来了书房。他不悦的皱了眉头,冲院里大喊:“管家!”
那才刚骂了小厮的管家捧着一张谄媚的笑脸迎上前,“将军,小姐的下处已经安排好了,奴才这就叫了婢女来,领小姐过去。”
栾青枫心头烦乱,朝他挥挥手,“去吧。”
他招手让栾静和她一同进书房,但到底心情不佳,只是尽量温柔的对她说:“小静,进书房来,这里是我的府邸,你在这里不用害怕,也不用拘束。”
栾静被发配在边关近二十年,早已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而这一刻恍若在梦中一般回到从不熟悉的兄长身边,她颤颤的点头应他,“我知道了。”
栾青枫见她始终是这样,知道她已经定了性子,没办法转变,也不想多说。
近二十年了,他的父母为边关恶劣天气已经沉重的苦役所累,已然不在人世,大哥也因疾病去世,唯独这么一个妹妹尚在人间。不管她是什么性子,但凡他栾青枫活着一天,那便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欺凌。
他上书案上拿起一副画打开来看,也叫栾静上前跟他一起看。
栾静看了看画上的人,咬着唇,脑袋有些畏缩,踅踅磨磨的,心里有话想说却犹豫着要不要说。
栾青枫看她这样,便给她介绍说:“这是你嫂嫂,叫叶灼灼。过些日子我向朝廷告了假带你回家去,她比你要小上两岁,但若你们见着了,一定能聊得开。”
他心里满满的期待,都已经五年了,也为父亲洗脱了冤屈,是时候该带着妹妹回肥水村看看去了。至于朝廷这面,他暂时辞不去职务,或者到时候把她接到京城里来吧!
屋外面管家已经叫了婢女侍候在门口,他回了神,真准备叫栾静跟着婢女一同去屋里看看,却见她咬着嘴巴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小心的放下手中的画,关切的问她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栾静抬头看他一眼,嗫嚅的说:“刚才在府门口有人叫哥哥,和画上的人很像。”
“什么?”栾青枫不可置信的朝她大喊了声。
栾静明显被吓着了,小步子的往后退,但还是坚持说道:“那个女子叫了哥哥的名字,我粗粗看了看,和哥哥这画像中嫂嫂十分像,只是看着年岁要稍微大一些……”
“不可能……”栾青枫起先在大门口以为他太过思念叶乔,产生了幻觉,而且那人的身姿较叶乔明显要丰润很多,个头也高上许多,他就是凭着这个认为他把别人看做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握拳说:“至多是长得相像,绝不会是她。”
爹娘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跑出来,她还小,除了肥水村从未去过外面。就算是她在家里等待不住要上京来找他,那也爹娘一定会跟她一起来,有什么理由让娇滴滴的她随意乱跑。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到底怕有个万一,他拿着画儿跌跌撞撞的跑去府门上看。并问门前的看守:“我刚才回来时,有没有人在门口叫我名字?”
守门的士兵从未见过归德将军这样慌张失措的样子,连忙点头说:“是有个女人叫了您,而且这女人在府门前晃悠五天了,每日天一亮就来,至天黑入暮才走。”
这话听在栾青枫耳中几乎要把他脑袋炸开,他打开画卷又问:“那女子是不是和画像上的十分像?”
那守门的士兵仔细盯着画像瞧了瞧,半天才回复道:“是一个人吧!像是那个那个女人几年前小时候的样子。”
栾青枫几乎要发疯,难不成当真是她找到京城来了吗?
“她往哪儿去了?”他急切的问,恨不得立刻将那女子拉到眼前来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
那士兵摇摇头,说道:“刚才您和小姐回来,因此没太在意……不过她每天都是从北面的那条路走过来的。”
栾青枫将画像往他手中一推,命令道:“替我保管好。”说罢立马往北面那条路跑了出去。
他跑得快,没多久就跑到南片颇为繁华的大街上。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大街上的人并不多,他四处查看,但根本看不着熟悉的身影。
前方有人围成一大片,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栾青枫立马上前拉着个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告诉他:“长公主的马车刚才经过这里,路人人不多,所以马车行的较快,咱们寻常看着都会退让的,可谁晓得刚才来了个傻女人,她不让也就罢了,还跟着往上撞。这不,惊了长公主的车马不说,她自己也被撞到在地,撞得那是头破血流啊……”
“什么!那被撞的那人呢?”栾青枫又问。
那人叹气道:“这还用说,当然是被长公主带走了。”
栾青枫向那人道谢后便往将军府回去。
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先皇唯一的女儿,倒是听说过长公主是个心善之人,或许不会把她怎么样。可她怎么会往马车上撞,难不成是他在府门前以为自己太过思念她把她错当成幻觉,她误会什么了?
这么看来,很有可能就是灼灼,她心思敏感又任性,从前为这为一点点的小事都能和他闹上好几天的脾气,得好好哄她才能好,目下该怎么办才好!
可恨的是这时候太晚,不适宜递拜帖上长公主府上登门拜访,倘若能见一见,起码也好叫他知道到底是不是她。
他兜兜转回了府,整晚上都待在书房里,一夜无眠。
而另一头,玉和长公主府上——
玉和长公主派人请了太医来为叶乔包扎,太医说人撞得不重,五脏六腑安好,只是身上的皮外伤较多,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又为她把头上伤口包扎好,便退下了。
太医退下后,玉和长公主叫了将她一手带大的乳娘来,她指着叶乔脸问:“乳娘你看,这个女子是不是很像喻雪?”
乳娘瞧了瞧,大约是年岁大了,拍着脑门仔细回想。想半天,才谨慎说:“我瞧着眉目和喻雪郡主有些像,但脸型上,似乎也有点像当年和郡主交好的叶家公子。”
玉和长公主颦眉烟视,“莫非,是叶大夫家的那小公子与喻雪的女儿?不然不至于这样像。”
乳娘往叶乔身上小心的摸着看,想找到个能证明她身份之物。袖内并没有装东西,乳娘又去打量她腰间系的荷包。
荷包有些银两,还有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硕大的“肃”字。
乳娘连忙将玉牌递给长公主,“公主你看,这可不是肃亲王的物件?”
玉和公主接过来放在手上打量,点头道:“确实是皇兄的。皇兄的孙辈里,不曾见过有这么个姑娘,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二十年前和叶大夫家公子私奔,逃出京城的喻雪了。可她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里,难不成她回京来了?”
乳娘侍立在一旁,建议道:“公主,咱们要不要派人将这件事告诉肃亲王?”
“不可。”玉和公主扬手制止,“皇兄素来是个严厉的人,脾气暴,当年喻雪私奔差点没把他气厥过去,倘若这时候毫无预兆的和他说喻雪回来了,并且还带着私生子,恐怕肃亲王府又要闹出一番风雨。寻个适宜的时机我亲自和他说。”
“你明日一早派人去侯爷府上一趟,让他亲自来瞧瞧,也问问这姑娘。毕竟……他比较了解喻雪,是不是喻雪的孩子或许他一眼就看得出吧!”玉和公主黯然神伤。
乳娘觉得这样不妥,哪里有不通知外祖父先和武臣侯说的道理。即便武臣侯是喻雪郡主的未婚夫,可喻雪郡主到底也跟叶家公子私奔二十年了,再怎么都不可能是武臣侯的侯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