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在太学用完午膳,白楹拒绝了怀阳郡主几人的邀请,往碧洛轩而去。
答应了的事情,总得做到嘛。
如花早早的就在外面等了,她看见白楹如约而至,喜形于色,道:“楹姑娘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白楹道:“用过了的。”
如花带着她进去,一路走一路笑说:“奴婢没有说楹姑娘会过来,若到时候娘娘责怪奴婢自作主张,楹姑娘可得替奴婢求求情。”
“洛妃娘娘怎么舍得责怪如花姐姐呀?”白楹笑道,老远就看见洛妃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藤萝花架下,半倚着石桌,眼眸微垂,神色倦怠,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花连忙对白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白楹了然地点头,露出精怪的笑容。
白楹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慢慢慢慢走到洛妃身后,然后伸出小手,忽的包住洛妃的眼睛。
“猜……”
“阿楹!”洛妃转身,看见白楹,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白楹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被猜出来了。
好没意思。
她还是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逗洛妃笑:“洛妃娘娘怎么这么厉害呀?”
洛妃不说话,换了旁人,她一样能猜出来,单单凭手掌大小和声音,这未免也太容易了。
尤其是白楹的声音稚嫩又绵软,格外动听。
洛妃但笑不语,目光扫过一旁站着的如花,后者对上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洛妃起身,走到花架前,如花立马拿来一把剪子,递给洛妃。
洛妃剪下一根带着小花朵的藤萝枝,将它编成了一个花环,然后珍重地戴在白楹头上,夸道:“我们阿楹怎么这么好看的呀?”
白楹被夸脸红了。
完了,洛妃这个大美人要把她的心给勾去了。
洛妃对她也太好了吧?
简直让人无法抗拒。
白楹要回太学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跟洛妃保证,“阿楹明日午休,再来碧洛轩。”
洛妃点头,剪水秋瞳中映着白楹带笑的脸,“好啊。”
她注视着头戴花环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走远,唇角的笑慢慢消失不见,声音也冷下来,“以后不要再去找阿楹,阿楹想来自然会来,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这话说的委实太重了,走来的如竹听见,忙道:“娘娘,如花也是一片好心,您不是很喜欢楹姑娘吗?纵然感情再好,也得常常见面维系,奴婢还想看着来日楹姑娘风光大嫁,您为她梳发点妆呢。”
洛妃一怔,似乎陷入了想象。
阿楹嫁人……她为她梳发点妆……
“哪里轮得到我?”洛妃摇了摇头,白楹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如花连忙扶着她进去,“静太妃才是她的养母。”
如竹道:“静太妃的年纪,都可以做楹姑娘的祖母了,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怎么想的,当初把楹姑娘送到咱们碧洛轩来多好。”
“我与国师大人从未有过渊源,国师大人或许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放心把阿楹交给我?”洛妃说得很透彻,只是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可知了。
白楹戴着藤萝花环回到太学,立马就吸引了一片目光。
姚依依当下便惊叹道:“好好看呀!阿楹自己编的吗?给我也编一个好不好?”
怀阳郡主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藤萝细枝上的花朵,眼中闪着艳羡的光芒,“阿楹,好好看啊。”
“是洛妃娘娘编的。”白楹笑道,主动取下花环给她们看看。
杜之清也凑过来看,夸道:“洛妃娘娘真是心灵手巧。”
姚依依道:“洛妃娘娘对你真好。”
傅云岚趴在那,冷不丁冒出一句:“洛妃娘娘才不是对她好,洛妃娘娘生不出孩子,只是将白楹看作替代品而已!”
就像当初对她一样。
她小的时候,洛妃娘娘对她也很好,但后面,她就渐渐的对她疏远了。
哼,谁稀罕呀?!
傅云岚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嫉妒白楹,白楹有什么好让她嫉妒的?
她哪里比不过她!
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不是国师大人捡了她,兴许早就冻死或者饿死在哪个角落了。
傅云岚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发现白楹竟然用这种很冷酷的眼神盯着她看,嘴角还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傅云岚就像是一只纸老虎,虚张声势道,“你看什么看?!”
白楹轻轻笑着,眼神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没什么。”她绵软的嗓音,无害又可爱,与傅云岚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晗看不过去,道:“公主,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欺负白楹?”
傅云岚都要被气死了,她拿起一本书就砸向李晗,被他反应极快地躲开了。
“关你什么事?!”而且她哪里欺负白楹了?白楹也配?!
她说的明明都是实话!
洛妃就是把白楹当成一个替代品,不过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才这样,如果她能生出来,还会对白楹这么好吗?
“云岚,不许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怀阳郡主警告道,“你怎么知道洛妃娘娘生不出孩子,只是时机没到罢了。
傅云岚不想理他们,都是一伙的!
“阿楹,你不要往心里去,洛妃娘娘才不会把你当什么替代品。”怀阳郡主把藤萝花环还给白楹,生怕她因为傅云岚的话而难过,连忙安慰道,“阿楹你这么好,云岚肯定是在嫉妒你。”
“你胡说!”傅云岚怒道。
白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傅云岚一瞬间就怂了,而后又恼火起来,这个臭丫头竟然敢这么凶巴巴地看她!
白楹抬起头朝怀阳郡主和姚依依几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将藤萝花环放回座位上,坐下来。
夫子也快到了,姚依依嘀咕道:“堂姐,阿楹好像真的有点不高兴了。公主怎么这样子的?就见不得阿楹好。”
怀阳郡主对傅云岚越发不喜,她摇了摇头,道:“阿楹脾气好,不会生气很久的。”
白楹脾气好吗?
怎么可能?!
她只是不想跟傅云岚这种熊孩子一般见识而已。一
做人要大度,要大度……大度个屁!
这狗东西就是欠教训!
白楹压着火翻了翻书,还写想好怎么教训傅云岚,接下来夫子授课,一个下午有五次点了傅云岚的名字,问她有什么见解。
傅云岚读没心思听课,也不知道夫子讲到哪了。
能有什么见解?
一张俏脸憋红,傅云岚支支吾吾道:“学生,学生不知。”
夫子见她一问三不知,也有了脾气,“孺子不可教也!”
“……”傅云岚想反驳,又不占理。
本以为这样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接下来大儒授课,也让傅云岚回答问题,傅云岚回答不出,大儒当下便沉了脸,道:“朽木不可雕也!”
“……”
傅云岚硬生生被骂哭了。
白楹忍不住笑了,这怕不是报应吧?
这李皇后不好好管教傅云岚,自然会有人来教训她。
白楹气消了大半,回景玉宫收拾了东西便直接回国师塔了。
轻风亲自在宫门外等她,见白楹原封不动把带去的书又带了回来,不由问了一句:“阿楹都看完了?”
“唔,这些不是阿楹要看的书。”白楹道,“阿楹找错了。”
马车滚动着车轱辘,白楹掀开帷裳向后看。
洒满夕阳的皇宫,像披上一件红霓裳的姑娘,格外华丽妩媚。
白楹坐好,垂下眼眸。
她总算明白,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
入夜,白楹用完晚膳,便沿着石子小路走上一阶一阶台阶,来到国师大人的住处。
“咚咚。”白楹敲了敲门,“师父,你要不要出来用些饭?”
“阿楹进来吧。”国师大人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出来,听上去要比昨天早上好多了。
但白楹还没没放下心来。
听轻风姐姐说这两日国师大人都不曾用过膳食,虽然之前也很少见他用,但白楹翻了古籍,上面说与天通意过后一段时日会格外虚弱,不能卜卦看象也不能占卜吉凶。
“师父。”白楹喊了一声,“阿楹给你端碗肉粥过来吧。”
国师大人盘腿坐在蒲团上,闻言说了句“不用”。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楹也没走,就这样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国师大人坐在蒲团上,白袍落在一尘不染地面,眉目似雪,如高岭之花。
国师大人终于站了起来,琉璃眸子倒映着小小的白楹,他清冷如雪,但对这个唯一的弟子还是疼爱的。
“阿楹,今日起我便开始教你玄术。”
白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师父,不如再过些日子吧?阿楹今日太学课业实在繁忙,紧凑得跟不上先生脚步,若是现下又分心学其他,怕是两者都不能学好,得不偿失。”
如今能让国师大人少分点心神便少分点心神吧。
玄术什么时候学不行?
当然是国师大人的身体最重要了。
国师大人没有了解过白楹在太学的学业,听到这话,便愣了一愣,也没有丝毫怀疑,“既然这样,那等阿楹不忙了再学吧。”
“师父告诉我要看哪些书,我去书阁找。”白楹道,“我稍稍空时便翻阅翻阅,稍作了解,如有不明白之处,再来问师父。”
国师大人沉吟道:“也可。”
然后说了两三本书,国师大人没有说多,怕白楹看不完,又怕她被吓到打退堂鼓。
学习的过程,本就是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