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寺言的手臂,它快如闪电的接住了陆胥白。这人,从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神童,天才,可注定这些称谓的是因为他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陆胥白在余寺言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中,又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涣散,这是在陆胥白脸上基本看不到的表情。
即使意识模糊,他也在喃喃道:“言……会传染。”
余寺言急得眼眶都红了,拿着他得手背蹭自己脸颊:“ 倘若注定要客死他乡,我已经好毁灭的打算。”
一股急促的气流冲破陆续白的喉咙,继而他猛烈的咳嗽起来,原来不是因为喉咙疼才咳嗽,是因为咳嗽剧烈才会喉咙痛,这与他们以往的治疗方向是相悖的。
不知过了多久,陆胥白趟在这间他还来不及打探一眼的土房子木板床上,隐隐约约听见窗外有人谈话。
“这个打开这个开关就可以用了,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又没在的话,你也可以帮他接上。”bill大声说得很慢,没有了他这个翻译,估计两人沟通全靠演。
余寺言说:“ok,能……帮我接个国际电话吗?我那一箱衣服都可以换!”
陆胥白本就有些痛的心脏更是缩成一团,他的手臂上已经挂了抗生素,这是余寺言上次带过来的,这种级别的抗生素在这儿本就弥足珍贵,可对于Π来说,除了给患者心理安慰外,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陆胥白不知外面是天亮的还是黑的,在反复经历着高烧、发冷、咳嗽、头晕、胸闷等等一系列折磨后,最终还是靠止痛药才能勉强睡着。
卡瓦带着余寺言穿过羊肠小道,走了不到十分钟便能看见那栋称为医院的两层土楼,要去范小初那个传染病区域的话,需要经过用木头搭建的临时收留所,就给那些没有地方住的人搭建的木屋子。
如果没有余寺言那双鞋,他们大概率就要住范小初这里来。
木屋外面有路,卡瓦比划着他有小伙伴在里面,他需要进入看看,余寺言抱着见世面的心态也跟着进入了。
如果说住的医院毁了余寺言三观的话,那现在这个住院部简直就毁了他的五官。
抛开浓郁的各种酸臭,腐臭,杂臭不说,这一屋子的七零八散的大小孩儿,除了长短不一外,其它都像克隆出来一般,身材瘦小,毫无精神,好些个已然是睡着了,没睡的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余寺言被一种陌生的巨大的悲伤情绪包裹, 他的眼泪不受控的像断线的珠子般扑扑簌簌的滚了下来,这是一种人类看到自己同类幼崽所散发出来的天然保护欲,这是一种悲悯。
是因为在物质富饶的国内从来没有见过人类会因为贫瘠饿成人形排骨所带来的震撼,当然,也有可能是病的。
人间炼狱……
没有什么电影情节能拍出如此生动和震撼他心灵的片段,他拿出手机,记录着这一切。
余寺言的视线落到离门口不远处的男人,他瘦骨嶙峋的身子直挺挺的躺在草席上,两只深陷的眼睛显得空洞无神,黑黝黝的皮肤透露一股子死灰之色,连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在颤抖中发出沙哑类似呢喃的声音:“啥卡…啥卡……”
余寺言听不懂他说什么,他看懂对方的眼神是求救,他从包里拿出一些巧克力给卡瓦,示意他分给孩子们吃,这原本是用来答谢照顾范小初的护工的。
昏暗的光线下,带着叶子的树枝像是怪物的密密麻麻的触角,在微风中张牙舞爪。
倏地,“呱”的一声凄凉叫声从怪物身上传来,昏沉的范小初半梦半醒,醒着的那一半彻底被恐惧占领。
他的教授已经两天没有出现了,余寺言也没有,只有一个当地的妇人帮忙照顾着他,清醒时听说bill来过两次,想要问出更多的东西,妇人叽里呱啦的摇摆着身体,他听不懂也看不懂。
树上的鸟儿又惊叫了几声,范小初知道是那种黑色的大鸟,在混沌中,他再想起了在陆胥白办公室的鹦鹉。
还有…余寺言。
兴许老天爷听到他的哀求,迷蒙的视线里真的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十步,八步……三步
越来越近。
范小初激动得想要起来,可惜实力不允许,咳着嗽又躺了下去。
还好,他们没有把自己抛下走了,范小初卑微的想,当初自己为了一己私利毅然决然的踏上这片土地,那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如此短暂而脆弱,仿佛一直以来只要有陆胥白在,他就有天大的勇气。
“教授……”范小初的气息不稳的问:“来了么?”
余寺言看着床上虚弱的脸,他想到刚才那群瞪着大眼吃巧克力的孩子,贪婪又害怕的样子。像极了现在的范小初,只不过后者贪婪的巧克力叫陆胥白。
余寺言突然不想与他计较这些小情小爱了。他坦诚问道:“你喜欢你们老师什么程度了?”
范小初闻言,仿佛被空气噎了一下,他的胸口难以抑制的起伏着。
余寺言搬了把陪护椅坐在他身旁,“别激动,我随口问问,你认真回答就行。”
范小初在心里呐喊,老天爷,我就就要客死他乡了,能不能不要让这个恶魔再出现在我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