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软。
华映容没有这种自觉,她挥挥手,烦他:“无趣的男人,请你滚出我家。”
挺有礼貌的,还用了“请”这个字。
商从洲怡然自得地“滚”了,临走前,不忘带上她做的桂花糕和蜂蜜。
他不嗜甜,桂花糕和蜂蜜放在厨房里,像个摆饰。
恰逢保姆回家探亲,得等下周才能回来,商从洲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把这几样东西给谁。
恰巧是隔天。
天阴,气象台预报,南城接下去一周,都会有暴雨。
商从洲泡了杯蜂蜜水,喝了口,稀释过后的蜂蜜水,还是甜的他牙疼。水杯放下,搁置在岛台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冥冥中好像是命中注定,商从洲预感,是书吟发给他的消息。
手机解锁。
还真是她。
书吟发了一长串文字:【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在山区里,山区里没什么信号,所以收不到你的消息。谢谢你帮我选车,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后天到南城。大后天是周日吧,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4s店看车?】
“轰——”的一声。
窗外响起惊雷。
商从洲沉闷在胸口的一股气,遽然散开。
他回:【我后天也有时间。】
【你后天几点到南城,我来火车站接你。】
书吟收到商从洲发来的消息时,刚坐上去往省会城市的高铁。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用了吧。】
太麻烦他了。
商从洲像是猜到她内心的想法:【我不觉得麻烦。】
书吟抿了抿唇:【那,好吧。】
商从洲:【几点到南城?】
书吟:【下午三点四十。】
商从洲:【好,我在出站口等你,书吟。】
刚回完商从洲的消息,微信消息震个不停。
书吟轻描淡写一句山区没信号,实际上,在她和金婷见面的第一天晚上,她的随身包被偷了。包里的手机,银行卡,全都没了。还好出火车站时,她刷完身份证,随手把身份证塞在上衣口袋里。要不然,什么都补办不了。
补.办.证件需要很长时间,书吟除了资助学生一事,她还申请了暑假的支教。
时间紧,任务重,想到到了山区里,也没有网络,她索性将补办一事放到最后。
新手机插上卡,登上微信,未读消息一大堆。
书吟回完商从洲的,才回沈以星。
手打字的时候,都心怀愧疚——她显然也和沈以星一样,重色轻友了。
书吟:【我后天到南城。】
沈以星过了很久才回她:【后天我要出差,糟糕,我不能来接你了。】
书吟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结果,沈以星又发来消息:【后天是周六,我问问我哥有没有空。】
书吟火速拦截:【不用了。】
她说:【有人来接我。】
沈以星:【谁?】
沈以星:【男的女的?】
沈以星:【要是女的我真的会生气的!!!】
沈以星:【男的要是不帅我也会生气的!!!】
书吟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敲字的速度很慢:【商从洲来接我。】
她指腹停留在发送按钮上,过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发送。
偏偏沈以星在这种关头又迟钝得很:【原来是商从洲啊,我前几天还和他一块儿吃饭了,吃完饭他还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家,可惜我自己开车来的。】
周到,体贴,这就是所有人眼里的商从洲。
或许他对她不是特殊照顾。
只是该有的礼节。
书吟眼睫低垂,眼里的喜悦,期盼,被一阵阵翻涌的潮水覆盖。
她是平静的湖。
回程的路漫长,绿皮火车慢慢悠悠地,书吟买的是软卧,下铺。
她在火车站的书店里买了本书。
《加缪手记》。
瞥见一句话,让她的目光长久停留于此。
——“火车上的小情侣。两个都不好看。她拉着他,笑吟吟的,撒娇,撩拨他。而他,两眼无神,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他并不引以为傲的女人爱着而感到尴尬。”
像是有一只手,紧扼住书吟的喉咙。
她转头,看见车窗里的自己。
室外天黑,车厢内灯亮着,窗玻璃像是面镜子,也像是白雪公主里不会撒谎的魔镜。
照出她隐藏在皮囊下的,经年累月形成的自卑。
外语系的老师都会推荐加缪的书,书吟大学时就很讨厌加缪。多年过去,她发现自己没有改变,还是讨厌他。
仅用三言两语,就能写出最残忍的真相。
她咽掉心里的苦水,接着往下看。
一本书看完,天边泛着鱼肚白的光。
书吟昏沉着大脑,半梦半醒地躺在软卧床上。
闹钟定在到站前十五分钟,叫醒了她。随之而来的,还有商从洲的消息。
他说:【下火车了和我说。】
书吟:【好。】
她问:【你不会已经到火车站了吧?】
商从洲:【还没。】
书吟放下心来:【好,待会儿见。】
商从洲:【待会儿见。】
距离南城越近,雨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
下午三四点,天暗的恍若夜晚。
书吟看向窗外的目光,隐隐担忧。她没带伞,也不知道商从洲的车里有没有。
下火车后,书吟提着行李箱,顺着拥挤的人群往外走。
到出站口,她四处张望,掏出手机,打算给商从洲发消息。有个身影拨开她身后的人群,径直走向她。
同时,耳边响起温和熟悉的嗓音。
“书吟。”
书吟忙转过头。
手一松,行李箱辗转至他手里。
商从洲问她:“坐这么久的火车,累吗?”
书吟说:“还好,我买的卧铺,都躺着。”
她顿感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坐了很久的火车?”
商从洲:“前几天遇见沈以星,她说的。”
书吟点了点头。
他车停在高铁站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地面湿漉漉的,流水管道发出淅沥水声。
坐上车后,书吟边扣安全带,边问他:“外面下很大的雨吗?”
“嗯,这阵子都在下雨。”
“你带伞了吗?”
“没,我车停在地下车库,没停在露天。”车子发动,他瞥来一道柔光,好似猜到了她的担忧,“你在后座找找,可能有放伞。”
书吟半仰着身体往后找。
车厢内干净整洁,连一张纸都没有,哪儿有雨伞的踪影。
余光里,是她满脸失望又纠结的脸。
商从洲嘴角微往上扬。
他知道自己是在欺负她,欺负她对车子的了解仅限于车子的品牌。
他今天开的这款车,车门内部设计了一个出伞口,里面放着一把雨伞。
雨渐大,天渐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