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要怎么办?她要如何前往平昌侯府,打听那个上辈子飞黄腾达的万家庶了,并与他相识,成功嫁给他为妻呢?!
第718章 抵达
谢映容还没想到对策,谢慕林兄妹几个的宴席筹备工作,就进行到了尾声。
与此同时,燕王殿下的船队,也终于抵达了京城郊外的码头。
燕王殿下此行声势浩荡,虽然燕王府的队伍只坐了七八条船,但后头却跟了十来艘官船、民船、商船等等,都是靠着燕王府保驾护航进行的人士。等到了京城码头,除了燕王府的船有专门的地点停靠,燕王一行人在京城燕王府的簇拥下返回自家地盘歇息以外,其余人等自然是各归各家,各找各妈了。码头周边好一阵拥挤热闹,商家们也趁机做了一波生意,连谢家商号开在码头不远处的分号,都小赚了一笔,令毛掌柜等人喜出望外。不过毛掌柜还顾不上生意,吩咐手下的伙计赶紧接待客人的同时,他还得赶往珍珠桥谢家大宅,去向主家的少爷姑娘们告知燕王驾临的消息。
燕王回到京城的燕王府后,稍作休息,就要进宫去晋见皇帝与太后了。这只是礼节上的拜见,还没到与宫中的两位贵人商谈某些正事的时候。皇帝早就透露过意思,希望燕王能先赴永宁长公主的宴席,显然是想让这个弟弟在入宫正式与他讨论嗣子事宜之前,就先从永宁长公主那边弄清楚圣意,这样兄弟俩说起话来,也会顺利很多,皇帝本人就更不需要去费力气说服自家弟弟了。
燕王对皇帝的安排完全没有异议,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安排。永宁长公主那边马上就得了信,立刻遣人往桂园来察看。等她的几位心腹嬷嬷确认桂园内已经一切准备就绪,连食材与厨师都各就各位了,谢家兄妹几个,就连同园中原本的下人,一并被打发回了谢家大宅。宴席上的一切事务,都是交给永宁长公主府中的下人负责的,兴许太后还会命内务府派人来帮忙,但绝不会让谢家的奴仆插手其中。
谢慕林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专心把谢家大宅通往桂园最近的那条通道边上几间空屋打扫干净,精心布置一番,用作他们兄妹几个等候召见时待的休息室。谁也说不准,燕王殿下在宴席期间什么时候就会召见他们,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得一早就妆扮一新,来到这处休息室等候,什么吃喝拉撒都在此解决了。燕王那边一下令,他们立刻就能动身入园。
谢慕林细心,还在这几间空屋里为他们兄妹几人都准备了罗汉床、长榻之类休息的家具,梳妆匣、穿衣镜、吃的喝的、针线包、备用的全套衣物,连御寒的斗篷与暖炉等物都备齐了,还有马桶与水盆、布巾以及救急的药物。她就不信,这样的准备还有不足?
谢映慧倒是觉得她的准备足够周全,虽然有些夸张了,但一旦有什么变故发生,好歹都能应付得过来:“我从前怎么没想到这些?往后咱们家再办什么宴席,招待客人来家饮宴,也要这般准备周全才好。虽然麻烦一些,但有备无患,总比事情临头却手足无措来得强。”
几位兄弟对此完全没有异议。谢谨之则是借口自己紧张,在两位兄弟面前重复了几次晋见燕王与永宁长公主时的礼仪与言谈忌讳。谢显之没有多想,还反过来安抚了他好几句。谢徽之则直接被烦得有些怂了:“要么……我就不去了?我不过是姨娘生的,又只是个童生,身份拿不出手。反正四弟不去,我索性与他作伴好了。我上外头打听打听燕王府的消息,兴许能给你们弄到点有用的消息!”说罢飞快地跑了。谢显之与谢谨之拦都拦不住,只能面面相觑。
大约是因为兄妹几个在后宅里布置休息处,动静稍大了些,金萱堂里的谢老太太终于知道了桂园宴席马上就要开始的事。她忙忙把几个年纪较长的孙子孙女都召集起来,质问他们:“这样的大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既然有贵人要降临咱们家的园子,咱们万万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
谢映慧淡淡地说:“这回是永宁长公主殿下包了咱们家的园子设宴招待燕王殿下,请去的宾客都是宗室皇亲,稍远些的分支都没那个体面,更何况是臣下家眷?”
谢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这是咱们家的园子!我们还不能进去了?!”
谢慕林眼见着谢映慧眉头一挑,就可能要说出更不客气的话来,连忙笑着抢先道:“因着父亲在燕王殿下的地盘里,还算受重用,永宁长公主又一向待大姐挺好,我们兄妹几个为了以防万一,也打算做好准备,一旦殿下们相召,就要前去拜见。但这种事是说不准的,万一燕王殿下无意见我们呢?万一长公主殿下有正事要办,顾不上我们呢?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要您在那边的冷屋子里等上一天,就怕会累着您。”
谢映慧看了谢慕林一眼,闭上了嘴。只要谢老太太不破坏她的计划,她也不是非得怼回去。
谢老太太很想见燕王,但她对永宁长公主有心理阴影,听到谢慕林这么说,她又有些怂了,顺坡下驴地道:“也是,这时节天儿还有些冷呢。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了。等到去了北平,明年春暖花开时节,还怕燕王府不请我们过府做客么?”
想到在北平不必见永宁长公主,也能晋见燕王妃这样的贵人,谢老太太就打消了参加宴席的念头,只严厉地嘱咐几个孩子:“在贵人面前一定要谨守礼仪,做足规矩!一旦谁在贵人面前失礼,丢了我们谢家的脸面,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说完还狠狠地瞪了谢徽之一眼。
谢徽之没有任何异样,反正他是不会去桂园见人的,想来燕王殿下也不会惦记他一个小小的庶子。谢老太太的话对他毫无意义,又没指名道姓的,他生什么气?
说话间,小桃从门外溜了进来,在蒋婆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便把一个布包塞给了她。蒋婆子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谢老太太已经看见了:“阿蒋,发生什么事了?”
蒋婆子只得上前奉上那个布包:“回老太太,金姨娘过来送针线活,说是三姑娘特地给老太太做的,好尽一尽孝心。”说着还把布包打开,露出里头一个绣得极精致的抹额。
谢老太太瞧了几眼,就嗤笑道:“哄谁呢?这哪里是三丫头的手笔?分明是她姨娘做的!想哄我消气,金锦也算费尽苦心了。可惜三丫头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学乖!她在湖阴老家怎么不见这般胡闹?一到京城遇上卞家人,她就要犯浑!往后还是安分些,少往卞家那儿跑吧。等到了北平,我把你们几个交给你们爹娘管教,你们要干什么,都不与我相干!”
这时,蔡老田家的忽然从前院飞奔过来禀报:“老太太,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二小姐,三少爷!外头来了位北平来的客人,说是替老爷送信过来了!”
第719章 客人
谢显之与谢谨之兄弟俩立时前往前院,招待客人。他们还顺带把想要溜出去的谢徽之给捎带上了。
谢映慧趁机拉着谢慕林告退,一边往二门的方向走,一边好奇地探头朝东厢的花厅方向望过去。谁知这么巧,一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男子正好站在花厅的窗边往外看,与谢映慧对视了一眼。他怔了怔,脸微微一红,忙转过头去,听得谢显之与谢谨之兄弟进门,就立刻迎上去了。
谢映慧也红了脸,忙低头做无事状,脚下还加快两步,迅速跨进了二门,方才回过头看一眼花厅的窗户,双脚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谢慕林方才看得分明,眨了眨眼,凑过去小声问:“大姐,怎么啦?”
“没……没什么。”谢映慧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目光闪烁地继续往前走,“不知来的客人是什么身份?父亲为什么会委托他捎信来呢?我们一家滞留在京城,原是意外。父亲怎么就能知道,他托付的那人,会正好在京城遇上我们?”
谢慕林奇怪地看了谢映慧一眼:“就算不在京城遇到,我们北上也是要走运河的,这个人一定是跟在燕王府的船队后面进京的吧?自然也是走运河了。以我们家的情况,如果路上真的遇到了燕王府的船队,肯定要避让一旁,还有很大可能会上前拜见,至少也要送个帖子过去请安。再说了,咱们家的船队,也是大大方方亮出爹爹的官职来,一路打明旗号赶路,免得叫不长眼的人上门寻麻烦的。燕王府的人看见了,也必定会找上门来打招呼吧?既然我们定会跟燕王府的船队碰头,这位客人也会知道我们家在那儿,主动找上门来呀!”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
谢映慧有些讪讪地:“哦,确实如此。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要是真的不走运,我们与他没有在路上碰见,父亲的信岂不是就落了空?我是担心这一点而已。”
谢慕林想了想:“我们出发之前,该跟爹爹和娘商量的事,都已经商量过了,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燕王府的船队南下,爹也可以托王府的人给我们捎话。但如今爹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给我们送信,这人还是读书人的打扮……我估计他很有可能是北平那边的举子,进京参加明年春闱的,说不定是想借咱们家的地方住宿,又或是爹爹想嘱咐家里的人替他打点日常生活呢。如果是这样,就算我们不在京城,问题也不大。蔡老田夫妻与毛掌柜肯定都会把客人照顾好的。”
谢映慧若有所思:“也对……北平离得这么远,冬天里又冰天雪地的,明春再赶路进京赴考,肯定来不及了,赶在今年冬天之前进京,才是合理的做法。但时间这么长,京城居大不易,若那位客人囊中羞涩,父亲有意助他一臂之力,收留他在咱们家的大宅里住上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我看那人的穿戴,不象是穷举子的模样。”尤其那人生得高大挺拔,肤色白净,五官俊秀舒展,举止大方,分明就是书香世宦之家出身,半点没有穷酸相!
谢慕林听着自家大姐的话,好笑地看着她:“大姐观察得倒仔细。方才匆匆一瞥,我连那位客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呢,大姐竟然连他的穿戴都留意到了?”
谢映慧脸一红,轻啐了她一口:“胡说八道些什么?!父亲还不知道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事,这么急,竟叫个陌生人捎过来了,你就不知道多关心关心?!”
谢慕林忍笑:“这有什么?等哥哥们见过客人,把信带回来,我自然就知道了!”
客人只在谢家逗留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告辞而去。谢显之原想留饭,却被对方婉拒,只得把人送出了大门口,还吩咐自家的马车夫把客人主仆连带行李送到城外的小庄去,谢谨之与对方同行,顺便回小庄上给嗣祖母宋氏请个安,明日再回城里来。
哥哥们在前院送客的时候,谢徽之已机灵地偷溜回了内宅。他腹中饥饿难耐,实在等不及开饭了,便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家二姐的院子讨要点心,没想到大姐谢映慧也在这里。
谢慕林连忙问他:“那位客人是什么身份?爹爹的信呢?在大哥那里吗?!”
谢映慧也停下了翻动手中书本的手,关心地把目光投注过来。
谢徽之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两三块点心,又从香桃手里夺过茶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茶水,顺了顺气,方才答道:“来的是个举人,姓黄,叫黄岩,是北平府人士,好象在北平布政使大人手底下为幕两年多了,干得不错,有心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便趁着冬天还没到,赶紧先到京城来了。他在北平布政使司衙门跟上下人等都混得熟了,人缘大概也很好吧,父亲很欣赏他,就让他带了亲笔信过来,让他在咱们家的地方借住,也省得花银子到外头租房或住店了。他带来的信还挺多的,有给大哥二哥的,也有太太给二姐你的,有一封给老太太,还有一封给二老太太,连带的蔡老田和毛掌柜都有信。不过毛掌柜那封信,好象有别的伙计送来。琴姨娘的兄弟也从扬州回来了,就跟黄举人同一条船,这会子估计是到罗廊巷那边去了吧。”
谢慕林忙问:“那信呢?都在大哥那里?”
“都在大哥那儿呢,一会儿你问他要就是了。”谢徽之又往嘴里塞了块点心,笑道,“父亲也真是有意思,还特特托黄举人送那么多封信过来。这是运气好,咱们还在京城,黄举人又与家里的伙计同行,因此早早打听到咱们家的地址,找上门来了。倘若运气不好,我们正好在北上途中,就算遇到燕王府的船,会前去请安问好,也不知道还有个信使黄举人跟在后头呀!咱们一家都是老弱妇孺,贸然有陌生人前来求见,我们也未必会见他呢,那岂不是就错过了?其实,父亲只要让黄举人带上给蔡老田或毛掌柜的信就好了,何必再捎带这么多人的信?
“还有这位黄举人也有些意思,咱们家这么大的宅子呢,还住不下他主仆二人么?家里人又不多,等我们一走,这么大的宅子就空了大半了!大哥二哥特特请他留下来,他却非要到城外小庄去住,说那里够清静,适合他读书备考。他们读书人都在想什么呢?庄户人过年,跟‘清静’二字有何相干?!”
谢慕林挑挑眉,与谢映慧对视了一眼。
第720章 黄岩
没过多久,谢显之也回到内宅里来了。
谢慕林连忙让丫头请他请到自己的院子,问起父亲谢璞来信的事儿。
谢显之笑着掏出几封信,道:“我与二弟把父亲给我们的信草草看了一遍,也没细读。这里还有太太给二妹妹写的,二妹妹拿去吧。给老太太的信,一会儿我再送去。蔡叔已经拿了自己那封读过了,还把信里的内容告诉了我。看来父亲对那位黄举人还挺看重的,嘱咐得十分详细呢。”
谢徽之好奇:“父亲还能为了那黄举人,特地嘱咐蔡老田?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特别的,黄岩上京赶考,为了路途好过一些,赶在今年秋天入京,住宿是个问题。虽说他不差钱,但租房也好,住店也罢,都要花很大一笔银子,能省自然是省些的好。谢璞安排他在自家住处,城里城外随他挑。他挑了城外的小庄,觉得乡居更清静,谢璞爽快答应了,但提醒过他,过年前后那段时间,乡村地区不可能清静到哪里去的,请他到时候进城住到大宅里来。虽说谢家大宅的客院基本都改造成出租的院子了,但主人不在的时候,宅子里空院子很多,随便腾出一个儿子的小院,都足够黄岩主仆住的。谢璞给蔡老田写信,就是让他到时候记得细心安排。
除此之外,谢璞还让蔡老田往温绪友那边递个信,把黄岩到京的消息传出去。黄岩曾经在国子监就读,只是还未完成学业,就因父丧回乡守孝去了,之后也没再回来。依照黄岩的习惯,到了京城后肯定要往过去的师长同窗那里递帖子,也是要找人指点功课的意思。但如今国子监里几位有名望的大儒,日常递帖子求教的人多了去了,黄岩的帖子很容易被人忽视。若有温绪友递话,多少能给黄岩一些便利,让他能尽早与从前的师长联系上。这是谢璞的一番好意,并未事先跟黄岩提起。
送走谢谨之与黄岩主仆后,谢显之在门房逗留了一阵子,就是蔡老田读完信后,请求大少爷示下,自己该如何操作?谢显之命他照信上所言去办,但决定等桂园宴席结束后,就亲自去一趟温家拜访,把这件事办妥了。父亲如此重视黄岩,定有缘故,他做儿子的,自然要把父亲的事尽力办好。
谢显之说完原委后,谢徽之就忍不住嘀咕了:“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听他自个儿介绍,也不象是什么高门大户里出来的,竟有这样大的体面?!”
谢映慧驳道:“难道只有家世极好的人,父亲才会特地关照他么?他在京城还要借住咱们家的地方,连给国子监的师长递拜帖,也得咱们家另想法子,才能让他不至被忽略,可见只是寻常举子。父亲愿意关照他,自然是因为他自身才华才干出众的缘故。”
谢徽之瞥了她一眼,也不与她争辩,只等谢显之回答。
谢显之道:“父亲在信里说过黄举人的事,他家原是昌平县那边的大户,仔细说起来,可能跟二叔祖母娘家还有些亲戚关系,祖上出过一位侍郎、数位知府、同知,家有良田千顷,算得上是当地世家大户了。黄举人昔年在京中长住,父亲生前官至大理寺少卿,正是卢少卿的前任,只是身体不好,数年前病故在任上。黄举人是家中独子,奉寡母归乡守孝,偏又受族人排挤,千辛万苦总算保住了祖产!
“出孝之后,他欲回国子监读书,却未能成事,索性便设法结交了北平布政使的长孙,继而成为布政使麾下的幕客,专责律法文书一项,做得很好。因他得重用,家族里的人也都老实了,与他重归旧好,家业也蒸蒸日上。他已考取了举人功名,自然想再往上一步,才想到京中赴考。”
谢璞在信里还提到一些别的内情,比如现任的北平布政使年纪老迈,体弱多病,平日公务多是交给手下的属官处理,其中又以谢璞做得最多,因此与布政使手底下的人交情也最好。这位布政使大人在职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不是告老,就是直接在任上亡故。他手底下的几位幕僚都在另寻出路,还有人说好了要投到谢璞这边来。谢璞本来是很欣赏黄岩的,也觉得自己缺一个熟悉律法条文的亲信,然而黄岩年轻有才华,家世也不错,没道理一辈子与人为幕,若能自行考取功名,出仕为官,岂不是更有前程?谢璞主动为黄岩赴考提供了方便,结下了善缘。而象这样受谢璞恩情,开拓锦绣前程的北平年轻人,这几年也有几个,黄岩并不是唯一。
既然要做好人,就尽量做到底。未来,这些结交下的善缘与人脉,就是谢家父子的宝贵财富了。
也因为谢璞在信中郑重嘱咐,谢显之与谢谨之才尽量用心地去帮助黄岩。
谢慕林与谢映慧、谢徽之这才听明白了。谢映慧微微皱了眉头,没有说话。谢徽之则笑道:“这么看来,这位黄举人的性情为人还不错,而且还挺有办法的,很是能干。改日再见到他,我可得向他取取经才行!对了,他要去拜见二叔祖母,是不是也因为两家有亲戚关系?”
这点谢显之就说不清楚了,他只听黄岩提过,说自己外祖家世代书香,而且出了好几位律法学方面的大家,跟宋家还是姻亲。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姻亲,人家没有多提,他也没有多问。
谢徽之也不在意:“明儿二哥回来后,我再问他就是。既然是亲戚,那咱们可得对黄举人再好一点!”
“他学问极好的,你若有空,向人家讨教一下功课也好。”谢显之迅速戳中了三弟的弱点,“平日里我与二弟教得你多了,你自然嫌烦,若是换个新先生,你兴许就有兴趣了?”
谢徽之干笑两声,眼珠子转了两转:“啊,大哥你是不是还要给老太太送信去?大哥辛苦了,这些跑腿的活就交给弟弟去办吧!”说罢从谢显之手里抢过一封信封上写有“母亲大人敬启”字眼的信,便飞快地溜走了。
谢显之长叹一声,拿这个弟弟毫无办法。明明是个聪明的孩子,书读得也不错,为什么就偏偏不肯在功课上多用些心呢?
谢慕林看得好笑,抬袖暗暗偷笑。谢映慧坐到兄长身边,要求他拿出父亲的信给自己细看。谢慕林便也接过母亲文氏给自己的那一封,另寻了张椅子坐下,细细看起来。
这一看,她差点儿猛然站起身,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还偷偷朝兄姐方向瞥了一眼,确认他们都没有察觉,方才松了口气。
没办法,文氏在信中所言实在太令人震惊了!那位在前院惊鸿一瞥的黄岩黄举人,竟然是父亲谢璞打算说给大姐谢映慧的婚配对象!
第721章 慈父
谢璞为了谢显之与谢映慧这一对曹淑卿所生的儿女,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从前他因对曹淑卿有心结,对她所生的儿女也有些不大亲近。可当他出事之后,这一双儿女先后都与曹淑卿以及她背后的曹家决裂,站到了他这一边,看着也是明白事理、知礼正派的好孩子,他便也生出几分慈父心肠来。
对于谢显之这个儿子,他只需要托付给族人,用心栽培对方成材,将来能考取功名入仕,一生顺遂,也就算是尽了父亲的责任了。可对于女儿谢映慧,他想得更多些,知道她婚配上会更加艰难。谢显之低娶无妨,只要女方品性好教养佳就行,但谢映慧若是只能低嫁,那就太委屈这个从小儿娇生惯养的孩子了。
可若是让她嫁进高门大户,她有那样的生母与外家,今后在婆家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同时,谢璞也怕她遇上讲究规矩门风的人家,会被挑剔母亲的品行与教养之类的,越发要受气,被人说闲话了。
他只能往中不溜的人家里挑选,最好是与谢家门当户对,门风清正之余,又比较宽仁厚道,家庭成员相对比较简单,没有太多内宅里的勾心斗角,最好婆婆小姑都比较和气,男方人品也要好,要能包容谢映慧的身世,且对曹家没有仇恨的人才行。
这个要求可不大容易,首先军队的人就要先排除在外。因为北方军中被服案的关系,方闻山在北平一番骚操作,虽然并未被定罪,但不少涉案不涉案的人都暗暗怨恨上了他。谢映慧固然看不上方闻山,并不把对方当成是长辈,可难保会有人迁怒曹淑卿,从而把账算到谢映慧身上。此外,亲近曹皇后、太子与曹家,亲近二皇子与林家,以及亲近三皇子一方的官员,全都可以通通排除了。
京城里的官宦人家多,但都清楚她的家世,只怕势利眼也不少。就算不在意她生母是谁,她婚后出门交际,被人说闲话的机会也太多了,并不是个好选择。谢璞又排除了京城的人家。
本来老家湖阴的人家也不错,知根知底,谢家在湖阴县上下又能说得上话,不怕谁会给谢家女儿脸色看。可湖阴县能称得上是名门的又有几户?湖州倒是有不错的官宦人家,可与曹家、林家的纠葛又太深了,说不清背后依附的是谁,一不小心就跳了坑,那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孩子?
谢璞最终只能从北平一带的官员家庭里考虑了。他觉得自己在北平起码还能做上十年官,直接在这里告老的可能性也不小,足以为女儿提供庇护了。而他在这里,宋氏娘家也在这里,怎么也能给女儿做个靠山的。
黄岩本来并未进入他考察的女婿人选名单,毕竟他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只有秀才功名的幕客。但随着接触的次数多了,他也渐渐了解了这个青年的品性,当他察觉到对方的才学不错,若继续考科举,前程可期时,就真正开始留意这个年轻人了。
黄岩是官宦世家出身,北平本地名门望族之后,论起来亦是宋氏的远亲,跟谢家扯得上关系,知根知底,并非无名之辈。他父祖名声都很好,外祖一家至今还是北平律法世家名门,桃李满天下,极受北方读书人尊崇。他本人今年十九岁,年未及冠,已是新科举人,才华出众,根基极牢,虽然与人做了几年幕客,却从未放弃过学业,反倒是厚积薄发,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在家世背景方面,他是足以与谢映慧匹配的。
他本人又是个温和稳重的性子,不偏不倚,清正廉洁,而且性情宽仁,人缘很好。谢璞向他试探过他对曹家、林家、方家等几方势力的看法,得出的结论还挺满意的。这样的男子,就算对妻子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也会给与足够的尊敬与体面,一旦接受了与她的婚姻,就不会嫌弃她什么。
可他温和之余,并不是个纯粹的读书人性子。他很能干,有才华,聪明有决断,知所进退,擅于与人相处,又能谨守底线不越界。这样的人,前途会更加光明,也能给家人妻儿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据说如今他家中的产业,几乎都是由他做主打理着,比他父亲在世时,更兴旺发达几分。
除此之外,黄岩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寡母,家里人口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那寡母文氏也见过,说是个极温文柔顺的妇人,因为性情太过斯文,不擅与人争执,在刚刚扶棺回乡时,还因为说不过刁钻的族人,而吃过不少亏。这样的婆婆,想必很好相处,将来谢映慧嫁过去了,也不用担心婆媳之间会有所不和。
如此种种,谢璞都考虑得很仔细了,连黄岩从未订过亲事,目前也未议亲,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不过黄岩从前只是幕僚时,象样点的官家千金都看不上他。如今他刚刚考取了举人功名,有意说亲的人立时就多起来了。还好他刚刚参加完鹿鸣宴,就立刻收拾行李,跟随燕王府船队南下入京。而没有他点头,他那位寡母是绝对不会擅自做主,决定他婚姻大事的。所以,谢璞认为,可以趁着黄岩南下之机,设法让他与长女在路上见一面。若是谢映慧见了人,觉得他不错,就可以直接把婚事定下来了,也省得夜长梦多,万一黄岩明春高中,那就连京城的官宦人家,也要加入到抢女婿的队伍中来了。
定亲这件事,谢璞在家书中委托给了嗣母宋氏。宋氏既是他的嗣母,同时也与黄岩外家有亲,算是他的长辈。黄岩自个儿一向习惯了替自己拿主意,只要他不反对,谢映慧也点头,这门亲事立刻就可以定下,双方交换信物,等黄岩明春考完试,就可以办婚礼了。
这大半年的功夫,足够谢家在北平为长女筹备嫁妆的。事实上,文氏这几年已经积攒了一部分物事,几个女儿出嫁都不用愁了。
文氏特地在丈夫的书信中,夹杂了一封单给女儿谢慕林的信,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去暗示一下谢映慧。这毕竟事关谢映慧的终身,她本人不乐意是不行的。虽然谢璞为了长女,已经考虑得相当周全,但归根到底,要嫁人的还是谢映慧,这事儿需得她自己做决定才行。黄岩那边暂时还未被明确告知,这是一场相看,所以谢映慧不用担心,自己要是拒绝了对方,是否会让彼此尴尬难堪。
谢慕林默默地收起了信,想起在前院看到谢映慧与黄岩对视时的情景,心里不由得嘀咕:这位黄举人真的对相看之事一无所知吗?自家老爹都问得这么仔细了,聪明人还能猜不出来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