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大阵之中,曹操的眸子在这一刻猛然缩紧,重甲铁骑...重甲铁骑还能这么用?
在曹操的印象里,骑兵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如胡人那般的弓骑兵,在没有绝对的优势之前,根本不会和敌军肉搏,而是用速度和手中的弓箭来给敌军
造成最大的杀伤。待敌军已经不成建制的时候,再发起最为迅猛的进攻,一举覆灭敌军。
这种骑兵一般称之为轻骑兵,胡人、白马义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轻骑兵的优点是机动性、杀伤力极为强大,有的时候对手甚至不能给轻骑兵造成一点伤亡便会全军覆没。但他的弱点同样明显,受地形的限制太大,而
且不适合攻坚。
这个攻坚不是说攻城,毕竟不管什么骑兵,要要攻打厚实的城墙都是不可能的。这个攻坚是指两军对攻,拥有战马的骑兵虽然还是比步卒的优势要大,
但在攻坚中却十分有限,步卒的弓箭、鹿角、绊马索、陷马坑等等,都能给轻骑兵造成极大的伤害。
另一种骑兵与轻骑兵完全相反,那就是重骑兵。
其实在张扬出现之前,根本没有重骑兵的概念,这不是说骑兵就不会肉搏,而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来不曾给骑兵配备过重甲。
或许有人想过这么做,但受限于财力、物资等因素,重甲铁骑从来没有出现过,直到张扬的出现。
当然,重甲铁骑的优缺点同样明显,一名骑士,包括他的战甲、兵刃、小弩、骑盾等等装备,再加上沉重的马铠,这对于一匹战马,哪怕是最为雄健的
大宛天马和乌孙西极马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所以重甲铁骑一般至少得配备两匹战马,一匹用来作战时骑乘,另一匹则专门驮运装备。
这些装备,加上两匹战马,养一名重甲铁骑的钱粮足够养同样精良的步卒五到十名,天下间拥有这等财力的,之前有三人,一人自然是张扬,另一人则
是占据冀、青两州的袁绍,还有一人则为占据天府之国的刘璋,其余就连荆州刘表和曹操都不曾拥有这个财力。
而如今,袁绍大败一场,元气大伤,刘璋更是直接丧命,也就是说,天下有财力能够组建重甲铁骑的只剩张扬一人。
如果说财力只是制约重甲铁骑出现的因素,那重甲铁骑最大的缺陷就是,它没有机动力。
沉重的铠甲固然给予了战马和骑士最大的保护,但同样也注定了重甲铁骑速度无法太快,短距离冲刺没什么问题,但只要片刻功夫,重甲铁骑就会变成
一个个无法行动的铁皮罐头,任人宰割。
但它的优点同样明显,攻坚的时候,没有能够阻挡这些钢铁怪兽,在火器不曾出现的年代,他们就是一个个在战场中肆意纵横的坦克,没人能够阻挡。
但曹操没想到的是,张扬虽然没能改变重甲铁骑机动性差的缺点,但给他们配备了快速的远程打击能力,这种铁骑,如何能敌?
这一刻,曹操心中一阵懊悔,和张扬比什么不好,竟然和他比骑兵,这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自取其辱吗?
曹彰不知道他的父亲考虑了这么多,他只知道,他的小盾上已经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弩箭,仿佛刺猬一般,而他右手不断挥舞的大刀虽然格挡掉不少箭矢
,但仍有两支弩箭射在了他胯下的绝影身上。虽然并不致命,但依旧让曹彰无比心痛,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已经冲出了弩箭笼罩的区域。虽然不知道晋
军使用的是什么东西,但想来短时间内肯定不可能再次射出这样的一轮箭雨,而这就是他的机会!
回头望了一眼,曹彰瞠目欲裂,虎豹骑不弱,但在这密密麻麻的箭雨之下,他们的那点武勇却根本不够看。短短二三十步的距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虎
豹骑丧生。
直接死在箭下的虎豹骑并不多,大约只有一半不到的倒霉鬼被射中没有战甲保护的面门当场死亡,剩下的将士大都是因为胯下战马的死亡而在乱军之中
被踏成了满地的肉泥。
还不等曹彰愤怒,眼前出现的一幕却让他心中大急,嘶吼道:“子丹!”
此时的曹真正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奋力地格挡着激射而来的弩箭,而他的左臂和小腹之上已经深深插入了两支弩箭,暗红色的鲜血将他的衣甲染得通
红。
曹真的天分很高,但这个天分并没有表现在武力上面,如今这个场面若是换成曹彰的话,可能并不用花费多么大的代价就能安全度过,但对于他来说,
却是一次杀局,稍有不慎便可能死于箭下。
至于他胯下的战马,更是已经中了不下最少十支弩箭,若非这是一匹宝马的话,只怕此刻的曹真已经死于非命。
奋力格挡掉激射而来的三支弩箭,一声大吼在曹真的耳边炸响,因为失血过多,他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此时听到这声大喊,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映入
他眼帘的正是曹彰那张焦急到扭曲的面孔以及一抹闪烁着的寒光。
“子文公子,末将不能跟您冲阵了...”
嘴角的血沫不断涌出,那抹寒芒越来越近,他的双眼已经模糊,但依稀看到高举着长刀的曹彰正在纵马向箭雨中冲来。
神智突然变得无比清醒,曹真突然放声嘶吼道:“子文,冲啊,别忘了,主公的期望,我军的希望,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啊!”
“噗...”
曹真怒吼的身躯突然一滞,那抹寒芒精准地顺着他铠甲的缝隙射入了他的咽喉之中。
算不上雄壮的身躯在马上一阵摇晃,一人一马轰然倒地,弥留之际的曹真露出一抹微笑,血肉迷糊的喉咙中突然发出一阵微不可闻的声响。
“冲...啊,末...末将...无...追随...左右了。”
在曹真无神的双目注视下,一只硕大的马蹄践踏而过,一匹、两匹...受惊的战马并不知道他的马蹄下曾经是王侯还是将相,只能顺着它们的本能,向
前狂冲而去,只留下一片分不清是人还是马的碎肉与肮脏的积雪混杂在一起。
“子丹...”仿佛受伤的幼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曹彰猛然回身,再抬头时,那双虎目仿佛鲜血一般通红。
“你们都该死!”
瞬息之间,曹彰的声音仿佛是粗糙沙砾摩擦而发出的,沙哑、低沉、刺耳,但那股刻骨铭心的杀意却让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不寒而栗,从心底升起一股
惊悚之感。
呼延灼冷笑一声,不屑道:“小崽子,这就是战场,若你以为这里是你过家家的地方,那还是快一些滚回去吃奶去吧!”
曹彰猛然注视着呼延灼,那双通红的血目让他不由一阵心惊。
“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有必死的觉悟了吗?”
心惊过后的呼延灼一阵恼怒,似乎对自己被这个刚刚上战场不久的菜鸟吓住有些不满,嘲讽道:“大言不惭,等你能来到本将的面前再说吧。”
曹彰没有再还口,只是用力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刀杆,青筋暴起的双手因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不过他却毫无察觉。用力吐出一口包含血腥味的浊气,曹
彰突然嘶吼道:“虎豹骑,破军!”
残存的两千名虎豹骑毫不停歇地来到曹彰身后,挟裹着他再一次发起了冲锋,这一刻,没人想着此战能否战胜,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们的脑海中只有
一件事,那就是凿穿敌阵,斩杀那些该死的家伙,让他们为死去的同袍殉葬!
重甲铁骑同样没有停歇,小弩已经被他们默默收起,骑枪架在枪托上笔直向前,腰间的斩马刀已经调整到最为顺手的位置,锐利的目光直视前方,除了
要为自己正名,取得胜利之外,他们的心中再无他物!
这一刻,混乱的战场上呈现出一阵诡异的寂静,虽然双方战马的轰鸣声没有停止,但不知为何,这隆隆的声响却已经从两军将军的耳中消退。所有人的
目光,包括张扬和曹操两人都已经集中到了两军阵中,那两队即将汹涌相撞的铁骑之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此战今后的走势如何,很大程度取决于这两支铁骑之间的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