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自负, 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连累这么多人, 如果他没有赶上, 所有的暗卫都会因为他上不得车, 还有可能因为目标大, 被敌军注意, 先一步干掉。
更何况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就有斗争,姐姐比他更需要暗卫。
她一个女子,还带着表哥和元宝, 齐夏倒不用她操心,不过光一个表哥和元宝,也够她头疼了。
主要还是何钰一个人出来, 目标小, 他也没准备把自己搭进去,如果一刻钟的时间内没找到顾晏生, 他便会回去。
皇宫那么大, 想找顾晏生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他吹了口哨。
将大拇指和二拇指曲起, 压在口舌中, 吹的口哨极响,何钰并没有乱吹, 他吹的是三长两短的哨声。
因为太急,没来得及跟顾晏生做暗号, 不过他跟元宝一直有这个暗号, 每次元宝进来,敲的都是三长两短。
有一次顾晏生注意到,问他为什么?
何钰说他小时候做功课睡觉,很怕爹娘夫子过来查岗,如果敲的是别的,便意味着他爹娘或者夫子来了,如果是三长两短,那必然是元宝,没事的,非常安全。
三长两短有不吉利的意思,别人不会用,只有他会用,顾晏生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是他。
何钰在顾晏生可能会去的地方转悠,路过凤秀宫的时候瞧了瞧,人已经走完了,没在里头。
他又顺便拿了一些姐姐的珠钗首饰,能戴的戴上,譬如玉钗,手镯,脚链,戒指,项链也带了俩,抓了一把盒子里的金瓜子,还有压在床榻下的银票。
待敌军攻来,一定会大肆搜刮一番,这些都会送到敌军手里,不如叫他自己用了,姐姐给他用不心疼,给敌军用,不知道要掉多少眼泪,心疼到肾痛。
凤秀宫没结果,何钰拐去了书苑,如果所料不错,顾晏生一定会去书苑。
事实证明最了解顾晏生的便只有他,顾晏生确实在书苑。
他与众人分开后便直直往这里走,无双不解问,“为什么不与他们一道走?”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人多一道走,既安全又放心,还有羽林军和禁卫军保护。
但太子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偏偏要掉队一个人走。
“因为不能与他们一道走。”
若是跟他们一道走,便会连他们也一起遭殃,那个人不会放过他,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一定会派人杀了他。
皇上想杀太子,这事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否则即便他将来回来,别人也会觉得他不受宠,皇上还想干掉他,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引起站他队的人反戈。
皇上都想弄死你,你还有什么搞头?
还有一个原因,皇上派人,一定少不了,若是跟何钰他们一起走,说不得会连累他们,即便想不到他们人这么多,不是对手,也会当即露出身份,命令羽林军和禁卫军,有了两军支持,杀他们更容易。
羽林军与禁卫军都是皇上的,他只是借用,暂时听他的话,若有皇上的口谕,反戈只是顷刻间的事。
最重要的事,顾晏生有个东西落在书苑,必须拿回来。
这是他的私事,不可能叫所有人陪他一起浪费时间,皇上不待见他,他收到的消息本就是最晚的,处理几个藩王又花费了不少时间,若是再拖下去,怎么可能赶得上?
顾晏生也根本没准备赶上,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至于无双,现在已经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是有事,无双也跑不掉。
与其让他一个人跟着大队部,任由周贵妃捏圆搓扁,随手杀掉,不如跟在他身边,好歹有个照应,他也不会抛下无双不管。
无双心里明镜似的,所以顾晏生说明情况后依旧选择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他是个死士,没得选择的同时,也是自愿留下的。
至少他能感觉的出来,顾晏生与他以往服侍的主子不同,不会随意乱杀无辜,胡乱迁怒他。
他跟在顾晏生身边也有一段时间,对顾晏生的秉性有五分了解。
这个人只要不死,将来必是明主。
“太子,去书苑做甚么?”这条路明显是去书苑的,无双走了千百回,不会错。
书苑早该接到消息,全体撤离,就连何公子都走了,太子去书苑做甚?
无双当真想不通。
“拿一样东西。”现在外头还在僵持,敌军没看到所有藩王的尸首,不会轻易攻进来,还有些时间。
那个东西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不拿不行。
顾晏生加快脚步,没过多久便到了书苑,去了他与何钰的寝室,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牌位。
上头写着他母妃的名字,他母妃已经死了,这便是他俩唯一的蒂连,不能不管。
顾晏生从衣柜里拿出一块布,包住牌位,又顺便拿了一些银票,他想一个人走,身上没钱不行。
皇上是临时通知,大家走的急,元宝也只取了现银,和一些看起来比较贵的东西,譬如金银,其实这些东西是最不值钱的,顾晏生随便摆在架子上灰不溜秋的玉,都比他拿的金银值钱。
这些东西到了别处可以典当现银,只要有些眼光的人都知道不便宜,偏偏元宝没什么见识,瞧见夜明珠啊,金雕银雕便走不动路。
他怕被人落下,边哭边收拾东西,眼泪糊了一脸,什么都看不见,匆匆收拾了便赶忙离开,顾晏生跟何钰那其实还有好些东西没来得及收拾。
顾晏生自己包了个包裹,带了两身衣裳和银票,又帮何钰拿了两身衣裳,何钰走的也急,他一向爱美,穿的衣裳别处不一定有。
拿着他的衣裳,便意味着他们以后还有可能碰面,他也好有个理由去找何钰。
若是何钰问起来,只道是瞧见何钰落下了比较珍惜的东西,帮他送过去。
无双也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有其主必有其仆,无双对金财之物也没什么概念,不过顾晏生吩咐了,能拿便拿上,他自己房里没有,去了隔壁院子。
记得隔壁是五皇子的院子,五皇子年龄小,比他们低了一阶,又是最受宠的,单独一个人拥有一个院子,他的房里应当有许多宝贝未拿。
无双进了门,果然见角落里一箱元宝,太重拿不完,只拿了上头两层,底下还有一层,银票那些轻便的早便收拾了去,只剩下这些不好带的。
其实金元宝太重,无双也不想带,可不带不行,出去没有钱便是死路一条。
他将下面一层元宝拿了大半,包袱一裹,背在背上,与太子汇合,俩人约在了庭院见面。
若是来不及,便一个人先去凤秀宫,走地道出宫。
皇上那条地道有三条路,一条通向皇后的凤秀宫,一条通向太后的慈宁宫,还有一条是通向宫外的。
当时羽林军与禁卫军分三路探去,后来都回来了,分别报告了三处出口在哪,顾晏生都记得。
他先一步出来,已经在庭院里等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无双,回头一看顿住。
来的不是无双,是皇上的暗卫,果然像他想的似的,迫不及待想卸磨杀驴,利用完他便想要他的命。
削藩失败,还弄成了这副样子,皇帝大概又把原因归咎到他头上,道是他搞砸的。
顾晏生也没推辞,这事说实话,他确实有责任,将削藩想的太简单,实际上那些人吃的盐都比他走的路多。
早已修炼成精,阴谋一层一层,虽然都死了,可他们留下的祸端还在。
还是经历太少了,斗不过那些人,没能早一步看透他们的阴谋,若是在削藩还没开始之前,便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小心思都看透,便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顾晏生是在夺太子冠太顺利上才猜出他们的想法,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黄花菜都凉了。
“父皇还真是急。”其实他现在这样,明显已经赶不上了,只要赶不上,敌军冲进来,能活下来的几率很小,可即便这样,父皇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俩本该有骨肉之亲,有多恨才会处处想置他于死地?
天公不作美,这个时候居然下起了雨,顾晏生仰头瞧了一眼,失笑。
莫非老天爷也在可怜他?
觉得他实在可悲,所有人都想杀他,除了何钰,没有一个人肯真心站他这边?
细细想来确实可悲可叹,死了娘,爹又这副样子,若是他身上没有可利用的地方,便会被所有人抛弃。
其实现在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他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有用的,尤其是何钰。
“既然想要我的命,为何还不来取?”
迟早要动刀动枪,早一步,晚一步没什么区别。
噗!
那人突然口吐鲜血,笔直笔直的倒下来,露出身后的何钰。
何钰站在不远处,趁顾晏生吸引了所有暗卫的注意力,射了那一箭。
箭是他在凤秀宫的时候从死去的羽林军背上取的,因为知道接下来可能会用到。
他箭术不错,一箭射穿后胸,那人因为陡然被大力射穿,从内部流了血,一口没憋住吐了出来,待他倒下,背后才晕开了血花,滴滴答答流在青色的砖块上,一青一红分明明显,宛如泼洒的水墨画,随意,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