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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屋外昏沉的夜.色, 渐渐被天之交界处透出的光亮所替代。

玉兔西斜,旭日东升, 眼瞧着又一个好天气。

屋内的人, 却没有因着这好天气,糟透了的心情得到半分的回转。

季凝一夜未眠。

不是不想睡,而是根本睡不着。

她睁着眼, 看着月光一寸一寸地碾过窗棂, 直到最后消失。

之前与简铭的种种,也一寸一寸地在她的心头碾过, 却无法消失不见。

季凝双眼酸麻胀痛, 疲累得已经没有力气流泪。

如此也好, 季凝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哭坏了眼睛。

哭, 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季凝对着虚空缓缓摇头, 脖颈“吱嘎”“吱嘎”地响动, 也是酸麻得紧。

虽不至于哭坏了眼睛,这样熬一夜,黑眼圈是注定的了。

季凝轻叹了一口气, 在床.榻上挪了挪身体。

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 她觉得四肢都僵硬了, 仿佛在不见人烟的荒漠里躺了几十年……

季凝拉紧被子, 裹住自己的身体。

晨光透进窗棂, 其实并不觉得冷, 可是那股子寒凉却从骨缝儿里透出来, 侵染全身。

那股子寒凉之感并没有让季凝的脑子稍觉清醒。

相反,她倒觉得越发浑噩了。

或许是因为一夜未眠吧?

季凝的脑子里乱纷纷的,连昨夜简铭是何时离开的, 都记不清楚了。

简铭何时离开的, 重要吗?

重要的事,昨夜的那件事,让两个人都不快活。

岂止不快活?

季凝实在觉得,从那时起,她都没法再快活了。

她的心上,像被蒙上一层尘垢,无论如何都擦拭不掉的那种。

简铭也是一般的心境吧?

季凝想。

盲婚哑嫁,将原本不想干的两个人牵扯在了一处。

原想着就这样安稳度日吧,却不料彼此接触得久了,竟动了真情。

动了真情,多好的事?

从此以后,这世间便又多了一对恩爱夫妻。

可世事难料,向来不肯让凡人如愿——

他与她竟成了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这样的事,任谁都没法平静接受吧?

季凝胸口涌上一阵痛意。

这件事,简铭应该隐忍了很久吧?

简铭不可谓不替她着想到十分——

他担心她以后无法自处,一直忍耐着,没有将这件事告知。

简铭分明对她动了情,他们是夫妻,怎样亲近都不为过的,简铭却一直克制着自己……

季凝为简铭的隐忍而觉得心疼。

她不怨简铭最终告诉了自己。

此事换做季凝,她不敢保证能比简铭做得更好、忍耐得更久。

简铭他已经尽力而为了。

季凝不怪他。

要怪,也只能怪作弄人的命运,还有那阴谋背后的人……

事到如今,季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后不许皇帝留季凝在宫中,为的是皇帝的名声;将季凝强行赐婚给简铭,为的是简铭的名声。

所不同者,不许季凝留在宫中,是为了维护皇帝的名声;将季凝赐婚给简铭,是为了败坏简铭的名声。

季凝冷笑:王氏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当初假意拉拢她,赐了她那只毒镯子,想害死简铭不说,更想利用她的身份,来败坏简铭和简氏的声名。

季凝都能肖想得到:只要这个把柄攥在太后的手中,在需要的时候,她就会将简铭和自己的真实身世公诸于众。

到那时,纵然简铭有先帝遗旨的庇佑又如何?纵然简铭手挽兵权又如何?

一个和自己的亲妹苟且的人,名声便已经败坏了。简铭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朝堂上如何?

简氏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圣京城中,跻身于众世家之中?

说到底,这桩事是先帝恣意沾花惹草留下的罗乱摊子。

可是先帝早已不在了,所谓“人死为大”,何况这个死者还是君父,谁会逮着先帝的把柄议论个没完呢?

被拿来做文章的,只有活着的人。

便是王太后,她所想的也只有皇帝姜无忧的龙椅稳坐,也只有王氏一门的利益,她会在乎先帝的名声为何吗?

一旦简铭和简家挡了她的路,她满可以说“先帝是天子,天子在子嗣上为大齐开枝散叶有什么错?”来堵住悠悠众口,谁又能说出来什么?

世人到时恐怕只会将矛头指向简铭,简铭和简氏危矣……

王太后当初把季凝强塞给简铭为妻的时候起,便是将一柄利刃悬在了简家的头顶。

只要她想,那柄利刃随时可以落下,让简铭和简氏万劫不复……

季凝越想此事,越觉得头皮发麻。

若她早知道自己的身世,何至于害得简铭若此?

季凝却也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提早知道自己的身世。

想及此,季凝烦躁地坐起身,拥被而倚。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名义上的父亲季海。

她从记事时起长到十七岁,从来没有怀疑过季海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季凝十几年的经历,简直太像一个自幼失去了生母的私生女的经历了。

她根本无从怀疑。

到如今,季凝甚至都分辨不清,季海对她隐瞒她的身世,究竟是保护她的意味更多些,还是……

季凝痛苦地闭上眼睛,将脑中的“利用”两个字挥去。

她实在不想把她与季海的关系,与这两个字挂钩。

那只会让她更觉痛苦。

品心而论,季海待她不算十分地差。

是季海让她能活到现在,而不是在出生的时候起,便被旁人杀死。

也是季海允许她遍览书房内的所有藏书,而不作任何禁止。如此,季凝才不至于长成一个不知世事、不明事理的愚妇。

单单这两点,季凝觉得,她是应该感激季海的。

还有她出嫁前,季海将那所田庄归入她的名下,作为她的嫁妆……

田庄!

季凝的脑中灵光激闪。

那所田庄,会不会是……毕竟,季海是帮着先帝养孩子。

先帝既然可以将常胜侯的爵位和南境十万边军的兵权交予简铭,是不是有可能将田庄……

季凝沉眉想了一会儿,便将自己脑中这个天真的想法挥去。

先帝之所以对简铭格外在意,除却简铭是由简家抚养,简家与先帝的关系不是寻常君臣关系可以描摹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缘由——

简铭是男子。

在那位看似英名,其实大事小情稀里糊涂一锅粥的先帝的眼中,一个不起眼儿的女儿,和一个不起眼儿的儿子,究竟哪个重要,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除非,这个女儿的外祖家是权臣、重臣,比如王太后真的有了亲生的女儿,否则哪个女子生的女儿,会被先帝放在眼里?

季凝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是她天真了。

说不定先帝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的生母忘了个干干净净,她还想着先帝会给她留下什么东西?

那所田庄,说不定真如季海所说,“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季凝的心潮起伏:就算她不在意先帝其实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却不能不想知道,她的生母是谁。

怎么能不在意先帝其实是她的亲生父亲呢?

就是这个“亲生父亲”,让她与简铭的姻缘,成为了不可能。

季凝的胸口又是一阵痛意。

季凝努力忽略那种彻骨的痛。

与性命攸关相比,情情.爱爱犹是小事。

如今,显而易见,王太后至少已经猜测到了简铭是先帝的儿子,猜测到了季凝是先帝的女儿。

至于王太后到底知道些什么,季凝还不确定。

但正如季凝之前所担心的:那柄利刃现在就悬在简铭的头顶,随时随地可能落下。

一旦落下,莫说名誉了,简铭的命可能都丢了——

皇帝也罢,太后也罢,想要的可不止是简铭和简氏身败名裂,他们要的是那十万边军,是绝对的权力。

试想,没有了兵权傍身的简铭,还能保住性命吗?

这般想着,季凝一骨碌身掀被而起。

天光已经大亮,还有许多的事等着她去做。

不论她与简铭将来的关系如何,现在沉溺于消极便是不智之举。

活着,好好活着,才是眼下的第一要务。

曾经季凝的人生中“好好活着”便是第一目的,如今她不仅要自己好好活着,她还要简铭好好活着,还有歆儿,还有简扬,还有所有她在意的人,都好好活着。

既然有人不让他们好好活着,那她就要与这人斗上一斗!

季凝握紧了拳头。

约莫辰时一刻,整个侯府仿佛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季凝只穿了寝衣,趿履下地。

卧房内空荡荡的,侧耳细听,只有窗外早起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

季凝挪至梳妆镜前,坐下,盯着那镜中的自己。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也将镜中人的模样照得清晰。

纤弱的身形,一瀑青丝披在肩头,依旧是季凝熟悉的自己的模样。

很快,她就发觉了异样。

遂倾身凑向了菱花镜——

果然看到双眼之下,两片淡青的印迹。

果然是一宿不成眠的杰作!

季凝无语摇头。

这样的青痕,得好生用脂粉遮掩。不然她今日出门,还不得被人瞧个彻底啊!

正犯愁呢,忽听得门声吱呀。

竟有人不经敲门,便擅自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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