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原谅,阿福坚定地点头,像只红眼睛的兔子,睁着大大的眼睛道:“都是坏人太狡猾,但坏人就算再狡猾,也还是让哥哥发现了我呀。”
所以哥哥还是最厉害的!阿福的眼睛会说话一样闪闪发光。
妹妹太可爱,苏景明把持不住,捏了捏妹妹软绵绵的小脸蛋。跟记忆里的白胖胖娃娃一样好捏啊。
阿福蓦然红了脸,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啦,怎么可以把她当小娃娃一样捏!
咳咳,苏景明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他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太出格了,妹妹已经大了,不好像小时候那样捏脸蛋了,好可惜。
兄妹俩在跨院里看了一下午这些年顾氏给女儿攒下的家底儿,其中还有每年苏景明准备的生日礼物和随手给妹妹买的首饰玩物,阿福是一天就收够了十一年的礼,顿时成了个大富婆。
等到阿福从跨院出来,头上已经戴着苏景明送的点翠凤凰簪子,手上戴着一串顾氏准备的金丝手镯,脖子上套了个嵌宝璎珞金项圈,腰间挂着流珠玉佩,一身珠光宝气的。
苏景明这个从没有跨过女孩子好看的汉子,收刮满肚墨水,最后也只会干巴巴说,“妹妹真好看!”尤其是戴着他送的东西就更好看了。
阿福喜滋滋地笑开了花,难怪大家都喜欢被人夸呢,她还要给母亲看!小鸟儿一样的阿福飞进了顾氏的屋子。
顾氏刚起来,听丫鬟说兄妹俩去了西跨院,顾氏面上还带着微笑,心里已经因为觉得羞耻,想要去消灭自己犯病的痕迹了。
等到阿福轻快地飞进来,顾氏认出在阿福胸前叮铃作响的项圈是阿福八岁那年,她亲手画了花样请了匠人打的,又看到阿福戴着簪子是苏景明花了三个月的俸禄买了送给妹妹的乞巧节礼物……
顾氏一颗心就像泡进了蜜罐子里,又软又甜,觉得自己病了这一场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阿福回来就有好首饰戴了。她的女儿真是漂亮可爱。
阿福跑进屋子,放慢了脚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顾氏跟前,俏声道:“娘,女儿回来了!”
她一语双关,她真的回家来了。
顾氏听明白她的意思,又哭又笑地搂住了阿福,“娘的阿福回家了。”
“娘,”阿福抱着顾氏的腰,撒娇地蹭了蹭,娘亲的怀抱真香。
苏景明看那抱作一团的母女俩也笑了,提醒道:“母亲,父亲已经在门口站了两个时辰了。”
原来苏治嘉上午的时候就来了,顾氏心里还有怨气,没有让他进庄子见女儿。
苏治嘉就老老实实站在别庄门口晒了一中午的太阳,没有中暑,全是因为在别庄门口晒习惯了。
女儿回来了,顾氏对丈夫的怨气就没有那么大了,她头一回松了口,“让他明天再来。”
“明天,你也见见你父亲吧,”顾氏一叹,苏治嘉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也同样记挂了女儿这么多年,然而每当想到那个还在长兴伯府作威作福的老太婆,顾氏就很难心平气和。
她的父亲就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和善的中年男人吧,周老先生最喜欢的制墨大家。阿福乖巧地点了头。
夜里,母女俩躺在了一张床上。
顾氏心满意足地搂着女儿,“我的女儿长得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比她画的画美多了,顾氏决定重新给女儿画几张漂漂亮亮的画。
阿福想到顾氏给她画的画,心里暖洋洋的。
顾氏摸着阿福的长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借着帐子上挂着的夜明珠的珠光看了看阿福的领口。
粉色寝衣下是雪白柔腻的肌肤,白玉无瑕。顾氏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想起静安寺中在阿福身上看到的痕迹就觉得心塞,若是女儿嫁了个青年才俊还好,偏生是燕王。
年纪比景明还大不说,前头死了一个王妃,还留下个六岁的女儿,这样的条件,她根本看不上!
但是女儿都是人家的了,顾氏不喜欢也没有什么办法,她深深叹气。
“娘,怎么了?”阿福靠在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觉得好舒服,就听她娘一阵一阵地叹气,不由担心起来。
顾氏担忧地伸手摸了摸阿福的肚子,有点小软肉,手感好极了,顾氏不由多摸了几下才是问:“你最近身上可还好?”看她吃饭那么香,还饿得快,顾氏唯恐阿福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娃娃。
“好呀,”阿福还以为顾氏是怕她吃多了积食,毕竟晚饭她吃得有点多,还吃了一份点心加餐,阿福微微红了脸,“就是有点饿得快。”所以绝对不会积食的!
顾氏听了更忧心忡忡了,“你和燕王那个多不多?”
哪个?阿福没有听懂。
“就是他晚上欺负你的时候多不多?”顾氏看着女儿懵懂的样子,已经做好了喜当外婆的准备。
阿福这回听明白了,瞬间脸都红透了,她点点头。昨晚才欺负了她,让她念经,哼!阿福想着今早在小包子看到的印子,又偷偷亲她!
完了完了,她年纪轻轻就要当外婆了。顾氏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第71章
昨晚阿福跟顾氏说了好久的私房话, 睡得有些晚了,次日早上,阿福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
头一天就睡了个懒觉, 阿福很不好意思。
顾氏却想歪了,能吃嗜睡,很明显的孕期症状啊。本来她给阿福准备的生辰穿的裙子是束腰的款式, 想到当外婆的可能性,顾氏怕束腰裙子对孩子不好,就换了一条高腰齐胸裙子给阿福。
鹅黄窄袖纱衣,杨妃色齐胸襦裙,再挽上一条柳色的长披帛, 阿福往落地水晶镜子照了照, 眼睛就弯了起来, 觉得自己像古画上的仕女一样好看。
吾家有女初长成, 顾氏暂时忘记了女儿肚子里可能揣了个娃娃的坏消息,亲手给阿福梳了个长发垂肩的小结鬟望仙髻,这是未嫁少女的发式,梳好以后顾氏还用玉钗拨了些碎发下来给阿福弄了个薄薄的刘海儿。
她的乖女儿还是梳着少女的头发好看, 顾氏一点也不想想起女儿已经为人妇的事实。
阿福没有体会到顾氏复杂的心思,她就单纯的觉得这样的装扮真好看呢, 她欢喜地摇了摇顾氏的袖子, “娘, 让女儿也给你梳个头吧?我可会梳头了。”投桃报李, 她也给娘亲梳个头好了。
女儿要给她梳头了!顾氏高兴得很, 马上就答应了,“好好好。”就算女儿不会梳头,随便给她扎个头发,她都是高兴的。
在梳妆打扮上头阿福确实没有吹牛,因顾氏是典型的鹅蛋脸,梳露额头的高髻会格外的典雅大气,她就给顾氏梳了个百合髻,见妆台上的水晶瓶里擦着一束洁白的小茉莉花,阿福还摘了几朵花梳在百合髻里,这样既不会因为花戴在外面发黄了影响美观,又能让发髻看起来更加蓬松如云,还能闻到茉莉的清香。
最后再挑了几支金镶玉的花钿点缀了,侧插一支明珠步摇。
“娘喜欢吗?”阿福怕自己不知道顾氏的喜好,给她梳坏了。
顾氏乐得合不拢嘴,“阿福巧手给娘装扮了这一下,仿佛年轻了十岁。”
“娘给我梳的头发才是像小仙女一样呢,”阿福因为得到顾氏的夸奖,脸蛋微微发红,眼睛里亮闪闪的像是有小星星。
“那是因为我们阿福本来就是小仙女啊,”顾氏夸起自己女儿来一点不心虚,底气十足。
阿福笑得嘴角的梨涡更深了,“因为我长得像娘。”
真是甜。顾氏觉得今天喝药都不用配蜜饯了。
互夸母女二人终于梳妆打扮好出来,厅堂里苏治嘉和苏景明父子俩都喝了三轮茶了。
终于听到后堂传来环佩声,父子俩齐齐起身张望。
先出来的是穿着绣团花牡丹素纱衣、银丝挑线裙子的顾氏,阿福给她画了个娇艳的桃花妆,还很调皮地在顾氏额头点了一颗小巧红痣。被顾氏拉着手出来的是一身粉嫩的阿福,娇滴滴的像是一朵含苞吐蕊的粉荷花。
母女俩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双姐妹花。
苏治嘉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颤抖着唇喊了声:“阿福。”他第一声没敢喊顾氏,怕顾氏不理他。
顾氏大度地推推阿福。
“父亲,”阿福走上前想要跪下。
苏治嘉在顾氏杀人的目光送过来之前,赶紧扶住了跪下去的阿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他眼眶也有些发红,还好把真的女儿找回来了,若是让那个假的占了阿福的身份,恐怕他一辈子也等不到妻子原谅他的那天了。
“先坐下吧,”顾氏自然地坐到了右首。左首的位置上,苏治嘉喝过的茶还冒着热气。
妻子终于愿意与他同坐了,苏治嘉大喜过望,赶紧坐下了,因为用力过度,还撞得桌子有些晃。
不过谁都没有嘲笑堂堂长兴伯的失仪,苏景明深知他这个父亲并没有什么大志,这么多年来光想着求母亲原谅他了。就连当年让他一举封伯的给梁军开城门的大功劳,都是为了出城找还在西郊别庄上没有来得及撤回京城的母亲。所以每次听到有人议论长兴伯老谋深算,第一个投诚拿到了最大的好处的时候,苏景明都是面无表情。
阿福不清楚爹娘之间的问题,安静地坐着,就听她父亲委屈巴巴地唤了母亲一声,“蕙芸,你终于肯见我了。”
不是上次跟着儿子混到的见面,而是真真正正得到了妻子的首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的!苏治嘉想要喜极而泣。他这个人从来都没有什么高远志向,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然后再把他喜欢的金石雕刻发扬光大。
没想到因为老母亲的愚昧,丢了女儿,老婆孩子热炕头没了,他在金石雕刻上也没能大放异彩,反而是制墨成了名家,还因为出城找妻子,混了个长兴伯当。
苏治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现在女儿回家了,他终于能够踏进妻子的别庄了。
夫妻俩多年没有见面,顾氏看着苏治嘉鬓角的白发,心里也软了,“你是阿福的父亲,总不能不让你见女儿。”
为了女儿见他也好。苏治嘉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才转过头,慈爱地看着阿福,“那日我看你正在学字,用的墨却一般。”
阿福就知道父亲准备给她送什么生辰礼物了,是周老先生最喜欢的苏墨!她已经知道苏墨有多贵重了,用这样的好墨,写她那些软绵绵的字,好浪费的。
所以当苏治嘉豪爽地让书童拿来一箱子苏墨,送给阿福,并表示:“好墨写字,事半功倍,这些你拿去用,不够了爹那里还有!”特别豪爽阔气!
财迷阿福自动换成了一箱金子,用真金写字她好心虚:“我的字写得不好,用父亲亲手制的墨太靡费了,还是等我的字练出来,再用这样的好墨。”
“这有什么,用完了爹再给你做!”苏治嘉深感为父的责任,孩子要练字,怎么能不给最好的呢!
“你父亲说的是,”顾氏也开口了,“既然想学字,就要用好墨。”苏治嘉雕刻上匠气太重难成大师,制墨却是有天赋,尤其苏墨奇香扑鼻,香气在纸上经久不散,用来给漂漂亮亮的女儿练字还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被周老先生教好的阿福,瞬间回到了奢侈的深渊,还落得更深了。
小辈是不做寿的,一般只是吃个长寿面,摆个家宴,若是有好友还可以邀友人来聚一聚。但是阿福一个手帕交都还没有,生辰就只有一家四口一起吃个团圆饭了。
苏治嘉在别庄上蹭到了中午饭,本来试图蹭个晚饭,就可以借口天晚城门关门,留宿别庄,没想到顾氏识破了他的心机,午后就赶他回京了。
不过能在别庄混了半天,苏治嘉还是很满足了,骑着他的小毛驴,被书童牵着,晃晃悠悠地回了京城。
然而刚回府,苏治嘉就被长兴伯的太夫人叫了去。
“又是去庄子上看那个狐媚子和灾星了?”太夫人一脸戾气,今日六月初六,那个灾星的生辰就是今天,她养的好儿子,胳膊肘全都往外拐了。
这么多年下来,苏治嘉已经能平心静气地面对他母亲了,只道:“蕙芸是我妻子,阿福是我女儿。”孝道压在身上,苏治嘉不能对他的亲身母亲做什么,但是该给他母亲请封的诰命,苏治嘉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长兴伯府的太夫人,只是大家叫着好听罢了。前朝覆灭,苏老太太原本的诰命都没了,现在儿子又不给请封,已然成了她一块心病。
太夫人恨恨地,“真不知道是什么鬼迷了你的心窍!若是你听我的话,娶了你表妹该有多好!”
太夫人王氏出身市井,年轻的时候是个豆腐西施,因为长得貌美被苏治嘉的父亲看中娶了回家,结果苏父是个读书人,新鲜过后就嫌弃起王氏的粗鄙来,重新投入了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怀抱。王氏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养出了个出息的儿子,哪知道儿子娶了个高门出身的媳妇,让她根本摆不了婆婆的款。
为了拿捏媳妇,王氏就提议给儿子纳侄女为妾,被儿媳毫不客气地撅了一顿。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顾家败落了,结果她不过丢了个灾星,就被儿子横眉冷眼地冷落了这么多年。
“那个灾星的八字,是金陵最灵的姑子算过的,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你想想当年她刚周岁,顾家那么大的家业都没了,”太夫人觉得自己是为了儿子好,“那阵儿我也病了,那个狐媚子也病了,要不是我把灾星请出了家门,你们还能好好儿的气我?”
苏治嘉终于听见他母亲松了口,当年就算拿了她身边伺候的人来对峙,她也绝口不认。
“母亲就好好在家中休养罢,”苏治嘉握紧了拳头又颓然松开,做了恶事的为何偏生是他的母亲。
心情不畅的苏治嘉出了府,往常去的酒肆喝酒。在大堂忽然看见了阿福的那个教书先生,苏治嘉有心多打探女儿的喜好,步子一迈,向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走了过去。
周老先生本来是听说这家的酒好,就来尝尝鲜,女学生病了,他已好几日没有去上过课了,闲得发慌。正无聊地数着茴香豆喝酒,就看见长兴伯苏治嘉向他走过来了。
周老先生有点紧张,苏墨的制作人诶,要请他喝酒吗?
第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