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大仙郁闷地发现,自己似乎除了躲在床帐里, 就没别的法子避蚊了。
穆昇看媳妇闷在帐子里实在憋屈,心中很是心疼。要知道他们用的床帐可不是后世那种轻薄透气的纱网。
因为条件有限,如今床上挂着的,都是粗麻布做成的帐子。
这帐子一挂,别说透风了,有时候连光都透不过来。若是遇到下雨天,潮乎乎的空气粘上来,粗麻帐子就更挂不成了,会把人憋坏的。
眼看着身体一向不错的菜花,眼下竟渐渐泛起了青黑,穆昇干脆脱光了一副,在媳妇身边主动吸引起蚊子来。
可是,说来也怪,不知是穆昇皮厚肉糙,还是菜花的血格外香些,那蚊子放着光溜溜的穆昇不咬,就认准了菜花牌营养液。
穆昇气得折腾了几个晚上,也没什么效果。最后,还是武备队后勤组中一位嫂子给他们说了个法子。
“我家以前是烧窑的,那一到夏天也是又闷又热非常难熬。我怀老二时,偏好赶上家里出事。那时候正是三伏天,我大着个肚子也得去窑坑边守着,真没少被蚊子咬啊。”丁大嫂想到了已经加入武备队的老二,眼角泛起一丝微笑,继续说道:“后来,我婆婆教给我个法子。生吃大蒜,再把大蒜剁成蒜茸涂在被咬的地方,虽然不能完全避免被叮咬,但还是比之前会强多了。”
于是,从这天起,穆昇每晚就在浓郁的蒜香中睡去。想要亲亲媳妇吧,菜花一张嘴……得,能把他熏出二里地去。
夜深人静之时,穆昇扪心自问,我这是还不够爱我媳妇吗?怎么就连蒜味的媳妇都亲不下去呢?不行,还是太矫情了,必须克服这个毛病!
第二天晚上,穆昇就开心地搂着菜花亲了几口。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诉说下自己的衷肠,就被大仙一巴掌拍到了脑袋上。
“喂!!!你是吃了多少大蒜啊?怎么比我嘴里的味还冲啊!滚开!快滚开!”
“不滚!就不滚!咱俩香臭都要在一块!”
“妈呀,臭死我了!为啥我自己嘴里的蒜味就觉得还好,到你嘴里了,就这么难以接受呐?”
“因为……”
“闭嘴!”
……
就这样,小两口在蒜香中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夏季。
然而,他俩并不知道,当初曾经让菜花当了一个多月伙计的福顺客栈,如今已经有两批人来打听过菜花的踪迹。
钱掌柜自打将一个青年人错认成菜花后,就隐隐觉得当初那伶俐的小伙计恐怕来历并不普通。想到小伙计那帮人离开时,是新上任的县令亲自送别的,钱掌柜不禁心中一动。
于是,当又有人打听起菜花时,钱掌柜果断地通过在衙门里当差的吴笛若,把事情报了上去。
新县令是魏将军亲派的,自然也知道菜花是个什么来历。当他听说有人打听南疆人的行踪时,第一个反应是,有别的势力,妄图插进魏南联盟之中来。
然而当他派人盯了几日后,却发现,事情有些怪异。
那些来福顺客栈打听的家伙,明显带着些高门仆役的架势,倒不像什么行伍出身。而且这些人彼此之间并不心齐,常能听到他们低声争执些什么。
可惜的是,派去盯梢的人后来露了痕迹。这帮打听菜花的人就匆匆离开了武惠县,绕了些路后,彻底失了踪迹。
县令虽然没搞清楚事情,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这事报到了魏将军那里。魏将军看过后,就大大方方地修书一封,让蒋宜派把这事转告给菜花去。
九月,正当广原县都在忙着收割水稻时,郑聚友搭着莫梓驹的车队来到了南疆。
郑聚友把信交给菜花后,还有些担心地问:“可是你们当初在中原那边结了什么仇家吗?怎么蒋知府让我转告你们,最好别离开广原,待他查明什么事情后,再说。”
菜花拆开信封,很快把信看完,她眉头微皱,想了片刻后,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眼下这样子,就算想出去,恐怕也走不动了。让蒋知府放心,谢谢他替我操这份心了。”
穆昇此时也把信看完了,他转了转眼珠,倒是想到了点什么。
郑聚友说完正事,就跑去找唠叨和骡子他们了。自从上次在武备队看到了擒杀拳和快意刀后,他心里就总是惦记着多学一些,如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莫梓驹看郑聚友说完了,就笑呵呵过来,和穆昇两口子打招呼:“穆昇兄弟这是快要当爹了啊,好事,大好事啊!”
穆昇想伸手去摸菜花的肚子,被媳妇一巴掌拍开了爪子。他嘿嘿笑道:“是滴是滴,应该是十二月左右出生,估计你是赶不上洗三和满月了。”
莫梓驹点点头道:“过年前后怕是真赶不上了,我这次回去,再来就该是明年四月左右了。”
三人正聊着,孙田旺拎着个小陶罐急匆匆走来。
他认得莫梓驹,知道不是外人,因此直接对穆昇说道:“嘿,咱们这次又找到好东西了。牛家大小子和他爹今天去东山那边打猎,结果他们发现了漆树!瞧,这就是他俩带回来的。”
说着,孙田旺把手里的罐子递过来。只见罐子里装着一些乳灰色的粘稠液体,还散发出一种怪怪的酸味。
莫梓驹也凑过来看了看,道:“这生漆倒是不错,味正质稠。哦,对了,弟妹你离这东西远点。不少人靠近生漆会发痒红肿,你有孕在身,还是小心点为妙。”
菜花对生漆也没什么兴趣,点点头,就先会房间歇着去了。
倒是剩下三个男人凑在一起琢磨开了。
穆昇歪头问道:“牛家人既然认得漆树,又会割漆,他家是不是有人懂制漆这门手艺啊?”
孙田旺笑呵呵地点头道:“那可不,牛家以前在祖籍,几代人都是干这个的。要不是又发洪水又干旱,中间还不停歇地打过来打过去,他们家也不会跑到咱广原这地界来。”
“生漆这东西是个好玩意,要是咱能做出漆器来,回头我就能给你都卖个好价钱出去。”莫梓驹也有些兴奋地说道。
之前他都是把日用品运来广原,再从广原运粮食出去。但那些粮食,他其实赚不到多少钱,主要还是为了魏将军而做的交易。
但要是广原能弄出漆器来,那东西又轻又防水又防摔,稍微空点位置就能运出去。而且还不用交上去,赚得都是自己的!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穆昇点头道:“咱不能一直都靠卖粮食来换那些布匹瓷器,必须得再搞点别的值钱玩意。对了,咱们说了半天,东山上到底有多少漆树啊?别搞半天就两、三棵,那咱们可白激动了。”
孙田旺笑道:“我问过了,他们父子俩也是有心人,发现漆树后连猎物都不打了,费了半天劲探查。说是至少有半个山头都是漆树呢。”
“太好了!”穆昇和莫梓驹兴奋地说道。
于是当天下午,穆昇就跟着老孙,找到了牛家。
晚间,穆昇特意赶回来,跟菜花一同吃了饭。
睡前,给菜花按摩腿部时,穆昇得意地说起了今天的收获。
“花啊,等明年夏天,咱们说不定就能用上漆器了。那可是好东西啊,嘿嘿。”
菜花舒服得微微眯上了眼,慢悠悠地说道:“老孙那手艺,做普通物件还行。你指望他给你雕龙画凤,做精美的漆器,那你可真想多了。所以啊,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还是要再找些会精细活的木匠出来,才是正事。”
穆昇点点头道:“老佛爷说的是。”
“什么老佛爷?怪里怪气的,别瞎喊啊,万一得罪了哪路神仙,那……”菜花还没说完,就被穆昇接嘴道:“那我就变个大青蛙。”
“也不错,至少能帮我吃点蚊子……”
“喂!!!”
“对了,”穆昇忽然想起正事,凑到菜花身边,坐下来说道:“我看你最好把二花叫回来一趟。我总觉得,那些找你的人,若不是咱们仇家的话,搞不好就和二花以前的家人有点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晚上没写成,今早请假的时候,我也没多想,直接就说了实话。
不过当我发完请假留言后,才突然意识到:哇,昨儿过节啊!我他玛在圣诞节的晚上,七点多就上床睡觉了?!!!捂脸……
☆、遗忘的过去(修)
菜花一愣, 想起了白天那封信, 她竟完全把这事给忘记了。
“嗯, 说得有理。按魏将军所说,当初是钱掌柜发现有个人与我长得极像,这才引出后面有人来查我的事情。尤其是第二批来的,竟然还带着画像, 这就有点意思了。”菜花喃喃道。
大概是因为怀着孩子,洗完了脚,按过了腿后, 菜花想着想着, 竟然就迷糊着了。
穆昇小心翼翼地把媳妇塞进被窝,倒了洗脚水后, 也爬上床去。
他看了看媳妇光洁圆润的小脸,默默想到:“哼,反正已经是我老婆了, 肚里还揣了我的崽。管他谁,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我们一家分开!”
第二天晚上, 人们就发现,在队长小院里, 那根一直不知道有啥用的柱子上突然挂起了一个红红的灯笼。
这是当初大仙和二花约好的信号,如果有事要二花回家的话,他们就会在夜里悬挂起红灯笼来。
果然次日清早,院子的石桌上就多了只油光水滑的小黄鼠狼。她手里还捧着个果子, 啃得正香。
看到穆昇推门出来,二花“吱”了一声,果子一扔就蹿了过去。
感觉到肩膀上一沉,脖子一暖,穆昇就知道二花这是蹲上来了。
二花已经探查过院里没有别人,于是小声问道:“哥,家里有啥事啊?”
听着小二花如今带着点东北味的口音,穆昇不由暗笑。他干咳了声,把房门掩好,走到石桌边,坐下说道:“你姐怀了宝宝,早上舒服,让她多睡会儿,咱们就不进去了。”
二花乖巧地点了点小毛脑瓜,道:“嗯,我听人说了,怀着孩子的女人不能见长尾巴的东西,不然生下来的小孩也会长尾巴。所以我昨晚回来就没进屋了。”
穆昇摸了摸她,道:“你是个好孩子,隔得远点看看没事。”想到后世孕妇与宠物之间那些争论,穆昇到底还是没开口多说什么。
“来,咱说正事。”穆昇看着跳到桌面上,继续啃果子的二花说道。
接下来,他就把武惠县福顺客栈里那些事情慢慢说了一遍。
二花听完后,歪着头想了半天后,有些沮丧地垂下小肩膀,道:“我的记忆最早就是在流民堆里天天挨饿开始的。后来,我发现,身边那些比我长得好的孩子,时常就会被大人抓走,然后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轮到他们来抓我了。当时有人嫌我哭喊得吵人就打了我一巴掌,等我再醒过来,就和姐姐交换了身体。”
穆昇听完,半晌没有说话。他很庆幸自己醒来时,身边有个菜花照顾他,让他不用像可怜的二花那样去体会下被同类相食的惨事。
伸手摸了摸二花毛绒绒的脑瓜后,穆昇叹了口气,道:“那你记不记得,最早的时候,身上可有什么奇怪的物件,或者身边有没有熟悉的人呢?”
二花摇摇头,道:“我自己也想过,只是模模糊糊记得我以前是有过家人的,好像也没挨过饿,再多的就没有了。后来记事了,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身上也就是一件麻布片裹成的衣服。”
穆昇看二花确实想不起五岁前的事情,也就没在追问下去。总感觉那小小的毛身子里,有颗惊慌失措的心脏在跳个不停。
“二花别害怕,哥哥姐姐不会不要你的。”穆昇温柔地低声安慰道:“问你过去的事情,只是担心会有人对咱们不利。以后就算有一天真有人找上门来,咱们三个也不分开。既然当初你才那么点大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你,如今再想凑上来当亲戚可没那么容易。只要咱不乐意,谁都没法强迫你。放心啊~”
小二花龇着牙“吱吱”叫了几声,她高兴地原地蹦跶了几下,把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塞给穆昇,一溜烟就翻墙上树蹿不见了。
穆昇捏着那个满是牙印的小果子,冲着二花消失的方向小声喊道:“中午回来吃鸡啊,你姐昨晚就给腌好了,板栗烧鸡~”
远处遥遥传来几声清脆的吱吱声,是二花对他昇哥的回应。
既然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穆昇也只能暂时先放下这事,还是等媳妇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吧。
因为菜花有孕,所以如今广原县的事情就交回到谢尔手里。谢尔隔三差五就来问上一遍,小华到底啥时候生啊?怎么还不生啊?为啥小华生孩子连穆昇兄弟也要请产假啊?我能找谁去说理吗?
对于谢尔这许多问题,穆昇淡定地表示,反正前面半年你不都干得挺好吗?继续努力!我看好你哟~~谢尔眯着一对死鱼眼,看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光明正大说要给自己请产假的男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呐……
半晌后,谢尔憋闷地嚷道:“等我老婆怀孕了,我也要请产假!!!”
“嗯,你先找个老婆再说吧,啊哈哈哈哈……”
被磨人的公文和各种琐事埋葬起来的谢尔,生平第一次涌起了强烈无比的成亲的欲/望。
穆昇虽然把公事丢给了谢尔和岳风,但他也并没有真的闲在家里守着媳妇。
光是寻找合格的漆木匠和琢磨给广原修条出山的道路,就让他时常要跑出去忙上半天。
好在菜花比他还要稳重可靠,身体底子又好,没到产期之前,就没闹出过什么大动静来。
倒是时常来帮忙的丁大嫂心里暗暗觉得,华队长这肚子里,多半是个女娃娃。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贴心又乖巧呐?因为想着大多数人都希望能早点有个男娃传宗接代,所以她从没把这想法说出口来。
这天下午,穆昇脸色有些不太好地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