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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在大禹西边的关外有一片很大很大的荒漠。荒漠里住着很多的人,很多的国家,但无论国家多少,荒漠有多大,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信仰,一个无冕的王。
那个掌管着西域圣教的男人,玉罗刹。
没有人知道玉罗刹从哪来,也几乎无人知道他长什么样,知道的只有他的神秘,他的可怕,可怕得光是站在那里便足以骇死心怀反意的宵小之徒。
他人常年驻于关外,但他的名声却早已传遍整个江湖。没有人见识过他的武功,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早已到了那传说中武学顶峰的宗师之境。
他不滥杀,但也杀过很多人,早在三十年多前,他以一己之力覆灭了当初如日中天、统领着西域百年之久的教宗,几乎杀光了教宗央廷中所有的人,建立了如今的圣教。
有人说他是被教宗迫害之人的后人,也有人说他就是教宗那被当作神之祭品扔进万蛇窟中的圣子。
但无论他是谁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玉罗刹,是如今悬于西域众生之上的王。若是他想,他甚至可以随时登基称帝。
但他不想,一点都不想。
特别是在一次心血来潮潜入大禹御书房,见识过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和那姓顾的皇帝老儿痛苦扭曲的忙碌身影后,他甚至连圣教教主都不大想当了,连夜用库存中千年的古玉制作出一块玉牌,并取名罗煞,只道此牌便是圣令,谁拿到此牌谁就是教主。
此牌一出登时在江湖上引起了惊天的轰动,没有人敢挑衅玉罗刹,但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罗煞牌的流出,寻找着它的踪迹。
然而,野心勃勃的人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日思夜想的罗煞牌就在万梅山庄,那个早中晚都在使用的餐桌脚下,用于稳住桌角。
罗煞牌,一个大名鼎鼎、代表着权力和财富的玉牌。它毫无如它名声般响亮的排面,不但每天被压在桌脚之下,而且还要承受着它的主人、少主人黑脸时按桌的大力。
虽然它并不会碎掉,但,是真的好没面子喔。
哦,它突在桌脚外的边边还会被心虚的钧哥踢。
好悲伤哦。玉牌上刻着的飞天悄咪咪地带上了痛苦的面具,它恨不得现在是深夜,好去找田里自闭的人参宝宝们诉说自己的苦。
但它不可以,现在真的不可以。不仅是因为现在并非夜深人静,一动就会被人发现,而且还因为现在的桌上同时坐着三个男人。
一个即便脸上糊了黑雾又糊了易容却还是遮不住满目阴沉的狗主人玉罗刹,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的天山雪莲狗少主吹雪,还有一只虽然内里心虚外表却依旧理直气壮的狗剑修顾钧。
这到底是什么修罗般的场面啊?三个人一起走,谁先开口谁是狗吗?
罗煞牌的飞仙姐姐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桌上的三人却不知飞仙姐姐的苦。
玉罗刹阴森森地盯着和吹雪并排齐坐的钧哥,那眼神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犀利如刀,就好像一个被甩过的苦情中年男子一回家竟在他的漂亮儿子身边发现了那个欲图不轨、还甩了他的的无耻登徒子。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登徒子本人钧哥却好像对此一无所知,乖巧地坐在吹雪的身边,霍霍着面前的水煮蛋。
这原本是吹雪的早餐,但好像是他半夜溜走之事让吹雪很是生气,剥夺了他早上吃咸鸭蛋的权利,换给他两个水煮蛋还不给酱油。
天呐,水煮蛋不沾酱油,这简直邪|教。
他才不要。
于是,剥好鸡蛋的钧哥看了看吹雪那边流油的鸭蛋,乖巧地将蛋放进了吹雪的碗里。吹雪看了看碗里凹凸不平、面目全非的蛋,又斜眼看了看好兄弟真挚中又带着些许期待的眼。
他,优雅地拣了起来,然后平静地塞进了钧哥的嘴里。
这么丑的蛋还好意思拿来献宝,吃屁吧你。
被糊住嘴的钧哥:……
献宝却没有得到回报的钧哥悲伤地垂下了额头上翘起的碎毛毛。
一旁孤独的老父亲玉爹看不得这种温馨和睦的场面,重重地放下了筷子,试图引起吹雪的注意。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虽然玉爹化身吹雪的叔伯前来探亲,顺势坐上了他们万梅山庄的饭桌,但身为主人的吹雪明白这个看似有些小俊的中年男人并非什么远房叔伯,而是他那向来屁事巨多的老父亲。
西门家有一本厚厚的族谱,就放在山庄的后堂。一开始上面除了西门吹雪的名字外什么都没有,但自他长到六岁,每过几年就会一个又一个亲戚上门拜访。每一次上门,阿福都会偷偷跑去加上一个名字。
阿福悄咪咪写族谱的样子是那么的小心,那么的谨慎。谨慎得自称是普通管家的阿福,每一次去写都会用上水上漂般轻功,还有那普通人不可见的速度和仿旧的笔记。
阿福知道他的少爷吹雪沉迷练剑不可自拔,从不在乎所谓的家族,平日里也从不查看所谓的族谱。但年迈的阿福并不知道,他的少爷有时会记录下自己的练剑心得。
吹雪自幼便知,剑修的路是无尽的长,即便是偶尔记录也终会记下很多很多,于是当时还很是幼小的他便找了庄内最厚的本子——
一个,书面上写着族谱二字却一片空白的本子。
并从最后页开始写字。
如果此时的阿福从后翻阅一下,就能发现原来空白的族谱上有一半吹雪的剑法。
然而,他并没有。因为他的老兄弟玉罗刹是那么的飘忽不定,那么的神出鬼没,每一次来都突然出现不给他一点点反应的时间,以至于他每次偷写都很是捉急,就怕吹雪发现。
啊,玉罗刹,你真是个好生磨人的男子啊。
阿福头秃。
阿福掉头发的样子是那么的狼狈,易容而来的老父亲那时男时女的表演是那么的沉醉。
吹雪每次都默默地看着,从萝卜头看到少年,从不揭穿,就静静地看着两人笑呵呵的演。
他习惯了,他早就习惯了。
无论是装作乡下莽夫的老父亲还是大家闺秀的老父亲,吹雪都已经习惯了。如果说一开始不爱见人的他突然看到陌生的脸时还会有些僵硬,但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无动于衷,学会了视而不见。
不就是会唱戏的老父亲吗?问题不大,就当自己是路过就好。
吹雪熟练地将老父亲此次扮演的古板老文人的身影从自己的眼底删除,然后按住了欲要离席的钧哥。
“去哪里?”他问。
“去练剑。”钧哥道。
“不行。”吹雪拒绝道,“去,把你的东西搬进去。“
“搬?“钧哥一凝,露出了疑惑的神光,“哪里去?“
吹雪缓缓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明看起来毫无波澜但又带着令人虎躯一震的、不容置疑的霸道。
“我屋。“他说,”从今日起,你我同宿。“
什么?同宿!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登时齐齐瞳孔猛缩。
同宿什么概念?是同床共枕,抵足而眠,亲密无间,而且还是和漂亮吹雪。
天呐,怎可如此?
那可是所有北域人民和阿城心尖尖上的人物,漂亮吹雪啊。他是那么的高贵冷艳,那么的冰清玉洁,怎可容得半点玷污?
更何况,吹雪是那么的机警,和他同寝岂不是再也无法半夜偷溜了?
不!钧哥不要。
钧哥不要再回到那个整夜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的痛苦日子。
以前在白云城的时候,天天被阿城绑着也就算了。现在离开了白云城,好不容易溜到了阿城够不着的北域,他顾钧才不要再次沦入那悲惨的境地。
就算是和阿城同样重要,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吹雪邀请也不行。
钧哥,要练剑。
然而,钧哥的反抗并没有任何作用,霸道的吹雪根本不听,转头便吩咐了侍女。他就是要和好兄弟一起睡觉,他倒要看看在他吹雪亲自防守之下,这个该死的卷王还要怎样半夜偷跑。
就像是当初的阿城。
阿城可以,吹雪也一定可以。
然而吹雪可以,玉爹却不同意。
他虽然来自民风开放的西域,但他的好大儿不一样。他的好大儿一直被他和阿福保护在纯白的世界里,不知那世间的险恶。
如今,好大儿长大了,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了。玉爹不会阻止,但也绝不允许他被伤害,特别是顾钧这种来自皇家的野男人。
没错,皇家。
身为多年前曾夜访过皇宫的男子,玉爹从看见钧哥小俊脸的瞬间便觉得眼熟,后来又从阿福那里听来了钧哥的名字,他瞬间便对上了钧哥的身份,那个离京近两年的当今太子。
如今大禹的皇子们活跃在各个领域,而身为太子的顾钧却一直沉寂。很多人都说太子和他的弟弟们比太过平庸,日后定会被赶下宝座,但见过萝卜头时期顾钧的玉爹却知道不可能。
顾钧此人萝卜时期就能逮住他老爹爬床的踪迹,好几次还险些发现暗藏的玉爹,如今长大了怎么可能是个省油的灯?
这小子坏得很,当初离京搞不好就是准备搞事。现在看来的确如此,看,这不就搞上漂亮吹雪了吗?
这小子想做甚?是不是想用情谊和身子骗吹雪卷进皇权的斗争,当他登基的助力?
不行,爹爹不允许!
于是严肃的玉爹一掌狠狠拍在桌上,那易容的老夫子相上满是愤怒。但即便这时他也不忘记符合自己的伪装形象,吹起胡子,用一种很是迂腐的语气斥责道,“胡闹!”
那愤怒的巴掌着实太过大力,竟是让堂堂罗煞牌垫得稳当当的桌子都开始晃动。
两只已起身走到门边的少年们不禁停下了脚步,侧目而来。
“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如此不知礼数?”他粗着嗓子振声骂道,“一个是主,一个是客,两个几近成年的未婚男子怎可同寝共宿?成何体统?你们可知男德何在?男德!”
那声音甚是雄厚,竟是让在场的阿福和无数路过的佣人虎躯一震,并竖起了耳朵。
男德?钧哥一顿。不知为何,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先前自己在山上打架时,玉爹那从飞舞的黑袍中露出的衣着。
那是一套满满异域风情的装扮,上面点缀着好看的金饰和耀眼的宝石,但再好看的配饰也掩盖不住那令人瞩目的事实——
那就是大开的衣襟和那从中露出的紧实胸膛,袒胸露|乳、男儿坦荡荡的胸膛,若是仔细去看连那八块腹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男德吗?难道这就是西域的男德吗?
钧哥一时间竟是觉得自己开了眼。
这就是菠菜口中一直提到的世界的参差吗?原来,是如此不同。
一旁的吹雪想来也是想到了那好男人不包二奶的西域男德。
他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凝固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用一种平静而又淡漠,淡漠中又带着认真的目光深深看了眼他那戏份十足的父亲。
“男德,是男人的德。”他说。
“我,是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