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明明今日天气较阴沉,但周小贤的整个世界却彷如晴天霹雳一般,轰得他支离破碎。
竟然是那艘船里的人!
听得老农如此一说,即便是老爹的熟人也只能杀了了事。
“看刀!”
当下,周小贤爆喝一声,浑身力气再次涌入手中,双脚如雨燕点水,往前一挪,再次出现时已在老农身前。
四五步的距离而已,周小贤自认自己完全可以在对方反应过来把人杀掉。
“就这?”
眼见周小贤手中的双刀袭来,马上就要点落到老农的胸口,老农却是恨恨地哼了一声,语调中颇有不满意后辈武学的感觉。
电光火石之间,周小贤哪里听得清对方将什么,右脚落定后,双手猛地发力,再次将刀子往前送了一段,刀尖直直没入老农的蓑衣之中,再有最多一寸距离,便能破开老农干瘦的皮肤,直直捅入老农的心脏里。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寸的距离,老农展现的武技竟然给了周小贤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一种轻松和写意,便似一副随手泼落的山水画,大片留白,几笔勾勒,悠远的意境便跃然纸上。
老农手中的鱼竿不知何时转了个弯,又似它本来就是那样,轻轻一拨,那没入蓑衣之中的双刀就被拨了开来,周小贤甚至感觉不到鱼竿施加在刀子上的力道,但他两手却宛若被重锤轰击,从手掌,到手腕,过手臂,一直到肩膀,每一丝血肉都被轰得震颤起来。
“啊!”
周小贤吃痛不住,登时两手齐齐朝外,以一个侧面翻身的,极其不雅的姿势跌入水中。
“曾家的‘刀雷奔’被你学成这样,你不怕你爹泉下有知,诈尸起来把你弄死?”
老农气呼呼地把鱼竿往湖里一抛,周小贤刚想转身游水而套,只觉得后脖颈一沉,被那鱼钩勾住了短衫后领。
也不知那老农施展了什么手法,区区一根鱼钩在老农手里,竟有千斤般的力道,而且力道极为巧妙,任凭周小贤如何翻滚打狼,也如一条被人勾住的大黄鱼,怎么样也挣脱不开。
“哈哈哈!当初我就跟你爹讲过,你们曾家的‘刀雷奔’大开大合、势大力沉,只适合用于沙场拼命,不适用于单打独斗,而且,力从地起,只要两脚不沾地,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想到你爹就是个愣脾气,打死也不改。得,此般坑了自家娃子了不是?”
老农兴趣使然地蹲在岸边,饶有兴趣地盯着渐渐没了力气的周小贤,过得一会儿,更是直接将鱼竿踩在脚下,由得周小贤胡乱挣扎。
周小贤敢保证,曾屠夫当年已经改了“刀雷奔”的路数,搬到江南之后,唯恐周小贤在水里吃了败仗,还多加了几个水中腾挪的身法,但不论周小贤如何使将出来,把鱼钩就是将他后领死死勾住,鱼竿也在老农脚下纹丝不动。
“啊!”
周小贤暗叫一声,潜入水中,趁老农低头找泥土里的蚯蚓时,将身上的衣衫快速褪去,旋即踩水游荡,很快消失在原地,只在水面上留下一道鱼儿过时的痕迹。
“师傅,要追吗?”
岸边,老农收了鱼竿,似乎对周小贤的逃亡没有半分兴趣,眯眼看着快要游到湖泊中央的周小贤,在他身后,一名身穿农家衣衫的小娘子缓缓走来,手中挎了一个竹筐食盒,不等老农说话,便将食盒内的吃食一一放到老农脚边。
老农拿起一瓶白瓷白酒,轻轻抿了一口,长长吁出口气,心满意足地道:“酒,还是仙师的好。”
小娘子噗嗤一笑,调笑道:“仙师说了,此乃工作时间,禁止饮酒,特别是仙界的酒,虽然好喝,但是太烈,怕您老人家只顾喝酒,把正事忘了,所以,专门挑了一瓶学院那些小家伙自己做的蒸馏酒给您,让您老啊,别出了农科院的大门,就得意忘形。”
这一番话说下来,直把老农说得老脸通红。
他原本不算嗜酒,但整日憋在农科院那种只有鸟拉屎的地方,闲极无聊,便和胖子瘦子等人喝起酒来。
没想到一来二去,居然时时刻刻离不开了,为此还耽误了好几次事情,惹得沈晨发火,索性弄了一个《学院及附属单位管理措施》出来,其中就有上班期间不得饮酒、赌博等,害得人人把他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次沈晨南下,百骑明里暗里保护沈晨,他受不得同僚间的冷眼,切入冬后为农闲时节,便申请了陪同沈晨南下,还故意申请了暗线保护,不与沈晨一路,便是想着能有酒喝。
可惜,千算万算,没想到沈晨棋高一着,竟然让他徒弟死死盯着他,免得他再喝酒误事。
对这个徒弟,老农是半分都不敢得罪,连忙讨饶,却被徒弟狠狠瞪了几眼,只好讪讪地拿起学生试制的蒸馏酒,龇牙咧嘴的喝起来。
“不追吗?”徒弟又问。
老农哼道:“就曾屠夫那种胆子屁大点的人,能教出什么胆子大的儿子来?背后若是没有人给他胆量,我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放长线,钓大鱼,到时候一网收喽!”
徒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在生活上,她把老农吃得死死的,可在工作里,老农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本事都是她要仰望的存在。
“走喽,咱们去扬州,喝酒去!”
待得杯盘狼藉,湖面上再也瞧不见周小贤的身影,老农吆喝一声,打出个饱嗝,摇摇晃晃地在徒弟搀扶下站起身来,收拾好东西,一起没入水草荡。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唯有岸边几个湿漉漉的脚印,告诉着这片天地,此处方才有人来过。
“呸呸呸!”
湖对岸,用尽浑身力气爬上岸的周小贤虚脱地躺在泥土里,奋力抬头,远远望见岸边没了人,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爹就说过,我是命大的命!如此高手出手之下居然还能活下来!哈哈哈哈……”
“得赶快回去,找赵县令那个老不死的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