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生和姜衫的感情也很深,这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对姜衫而言也是一样。
可也正是这样,越亲近的人给对方的伤害便是越深。
姜衫一直从发现病情到病死,都没跟傅生提过一个字。
身在大洋彼岸的傅生,一直收到了律师发来了遗嘱声明才知道自己失去了母亲。
他不知道姜衫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连绝症这种事都可以藏着,真的只是为了避免他煎熬痛苦?
还是说这是一种另类的惩罚?
傅生抽完两根烟,才缓缓打开纸箱,里面的东西多是姜衫的一些随身物品,车钥匙,手表,脖子上的项链,她戴了几十年的黄金耳环,还有一部手机和一把钥匙。
最后这把钥匙显得有些突兀,姜衫住在有名的富人别墅区,家中有保姆,别墅大门处也不需要钥匙开门。
傅生只不过多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把钥匙的来源,毕竟是他生活过好几年的、属于他和须瓷两人的家。
傅生心里蓦然一颤,他踩下油门,脑子里一片混乱。
二十分钟后,他抬眼望着这栋熟悉的公寓,在车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迟迟没有上楼。
钥匙在手中越握越紧,傅生甚至在想,可能是他想多了,天下相似的钥匙那么多,也许不是……
--
罗裳随口一问:“听说陆导给你加了一个露脸的镜头?”
须瓷:“……是。”
“不错,看来陆成挺喜欢你,他很少会为哪个演员动剧本。”罗裳笑了一声,“接下来,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手机滴滴两声,须瓷低头看了眼,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信息。
——东西已经交给他了。
——谢谢。
发完信息,须瓷便删掉了信息记录。
他难得抬眸很浅地笑了笑:“裳姐,您刚说什么?”
手机还在响,那串号码还在追问——
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须瓷像没听见一样,安静地听着罗裳对他下场工作的安排。
第14章 抱抱我吧
【“我还是让他知道了……”
“没关系,你只让他知道了最表面的一部分不是吗?”
“可他会难过的吧……”他低着头,“但我不能让他走得越来越远……”
“别想太多,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得调整一下自己。”】
--
夜色已至,须瓷走在小区寂静的道路上,抬头望了眼星空。
今天的月亮只有一小块月牙,其它部分都被乌云所遮盖。
小区环境真心不错,带着清凉的宁静,偶尔有几声低语,伴随着他人轻缓的脚步。
明明是夏季,也因为设备管理得当,几乎感受不到蚊虫的存在。
须瓷坐在公寓楼下待了许久,他看着小区门口的方向,迟迟没有等来那道熟悉的身影。
说不清坐了多久,附近遛狗的住户也都散了,月牙来到天空正中央,映在须瓷漂亮的眼眸里。
他没有来。
许是不在意,许是因为母亲的死亡产生了愧疚,又或许正在某个热闹的地方寻人买醉。
须瓷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他控制不了傅生的行为,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得知傅生的存在。
他望着购物车里已经下单的护腕,指尖掐入掌心。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须瓷转动钥匙的声音亮起,须瓷顺着传进屋内的微弱亮光,看见沙发上有一团黑影。
阳台没有关闭,凉风吹着点点酒意入了须瓷心里。
“……傅先生?”他没有开灯,低声询问。
“……”
那团黑影站起身,慢慢走到须瓷身前,抬手让屋内一片亮光。
须瓷猝不及防地和这双夹带着红血丝的双眼对上视线,心口一阵闷疼。
傅生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话到嘴边,最终都归结为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回来”两个字有些微妙,仿佛是他们同居的那会儿,须瓷有时候和人约架晚归后,傅生也会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句话的前提是,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家,回的是同一个归处。
“在楼下坐个会儿……”
傅生身上的酒味挺重,看起来喝了不少,屋内没有酒瓶,应该是在外面喝的。
须瓷没问他怎么开的门,而是低声问:“傅先生饿吗?”
“……嗯。”
须瓷走进厨房,烧开水下了碗面条。
面条是他从出租屋带过来的,也是他曾经常吃的主食之一,毕竟经济又实惠。
傅生安静地站在后面看着须瓷娴熟的动作,开火烧水下面条……
过去的须瓷被他纵得没边,很少会进厨房。
于是就连下面条这么简单的事也能十次下糊九次,要么水放少了,要么面放多了,或是没熟或是太烂。
两年过去,须瓷的厨艺没见增长,面条依然煮得过烂,里面除了水什么都没有,盐也放得有点多。
但傅生没说什么,他一点点地将面碗吃见了底,才缓缓放下筷子。
傅生瞥见须瓷手上的创可贴,他靠在椅子上,朝须瓷说:“手给我看看。”
须瓷沉默地走到他身边,伸出了被剪刀划伤的右手。
创可贴被撕开,伤口捂得有些发白,傅生蹙着眉头:“怎么弄的?”
“……不小心划到的。”
傅生没再问:“有酒精吗?”
须瓷下意识地看向茶几下方,傅生顺着他的视线走过去,拿出了一个医药箱。
有些意外的是,医药箱里的东西很齐全,感冒药退烧药,伤药绷带碘伏,基本该准备的一切日常药物都准备了。
碘伏已经用了大半,旁边还有一瓶没拆封的,第一卷绷带也只剩下一小团。
须瓷目光微闪,解释道:“演打戏的时候容易擦伤。”
傅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没再过问这些。
他握着须瓷的手腕,帮他的大拇指消毒换药,且重新贴上一个创可贴。
“罗裳给你安排了下一份工作吗?”
“……”须瓷一静,来了。
他顿了一会儿才说:“裳姐让我去试镜燕导的新戏配角。”
“不用去了。”傅生抚平创可贴翘起的一角,抬眸看他,“来我的剧组,明天会让罗裳把合同给你。”
“……好。”
一个说的突然,一个应得迅速。
傅生没说来他的剧组出演什么角色,须瓷也没问。
只要傅生别离开他的视野,那么主角配角龙套都没所谓。
傅生没松开须瓷的手腕,他捋起须瓷的衣袖,去看之前在片场摔伤的那块地方。
那里已经结痂,薄薄一层,些许地方已经脱落,摸上去还有毛糙的感觉。
须瓷被摸得颤了两下,许久没和外人有过接触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叫我傅先生?”
须瓷有些茫然地与他对视:“你不让我那么叫你……”
“……”
傅哥这个称呼傅生不喜欢,傅先生也一样。
他与须瓷漂亮却暗淡的眼眸对视半晌,突然明白,他并不是对称呼不满意,而是不满意须瓷称呼他时的语境。
若是亲昵,不论怎么叫他,傅生也好傅先生也罢,那都是令人舒心的。
或是酒意作祟,傅生慢慢抚上了须瓷后颈。
等到那两瓣薄红的唇近在眼前时,傅生才恍然惊醒,微微推开了须瓷。
“我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傅生捏着眉心,“我睡沙发就好。”
他神色疲倦,从下午至现在所接收的信息让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难以呼吸。
“……我给你倒杯水。”
须瓷安静地等着水开,他背对着傅生,望着空荡的杯壁顿了许久,才朝里面散下了些许粉末。
他看着傅生喝下整整半杯,一米八几的男人微微局促地躺在沙发上,慢慢陷入昏睡。
夜色已深,须瓷来到他身边跪坐着,指尖情不自禁地划过傅生光洁的额头,狭长的双眼,红唇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