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悦道了谢,捻起一张金纸裁方正,对折起来,“倒是我记混了,不知那位莫婶子如今怎样了?”
“她啊.死了。”
夏竹悦一愣,手中折了一半的金莲花跌落在地。
第45章 我不冷 爱的反面是什么?
夏竹悦惊悔不已,也顾不得什么嫌疑不嫌疑了,急急拉过小丫鬟的衣袖,“怎么死的”
小丫鬟被她焦急的模样唬地一怔,呐呐地,
“说是积年的老病症了,积劳成疾,又有血亏之症,前段日子说是累着了回房里去歇歇,怎知一睡下就再也没醒来了。”
夏竹悦闻言,垂下手来,怔忪半晌,复又问道:“那她如今葬在哪里?”
小丫鬟想了想,有些唏嘘,
“唉,说起来也可怜,她走了家里竟无一人来办后事,还是府里赏了帛金,按着往年府中家生奴才的例子葬在墓园了。”
夏竹悦心下很是难受,俯身拾起地上折了一半的莲花,复又细细折了起来。
她又多为莫婶子折了一份,想着到时候该为她也祭上一份才是。
小丫鬟们见她不知怎的忽然情绪低落的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话儿惹她伤心了,便也埋头一心折起莲花来,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一直折到午间十分才摆弄完那些金纸,足足折了两大堆的金莲花,小丫鬟们取了竹篓来细细装了,才去膳房领了膳食回来。
同丫鬟们一起回来的还有魏峙,丫鬟们手脚麻利地摆了膳食,还特意摆上了两副碗筷,然后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替阖上了房门。
魏峙也不客气,极自然地往桌边一坐,朝坐榻上整理金莲花的夏竹悦唤着:“还有几日,不急这些,先来用膳。”
夏竹悦本不想理他,但看着手中的金莲花,多少还是不好拂他的一番心意,终是搁下莲花,来桌边坐了。
见她如此,魏峙似乎有些欣喜,露出一丝笑容,执起碗来亲自舀了碗天麻乳鸽汤放在她跟前,
“先喝碗汤暖暖胃。”
“嗯。”
夏竹悦应了,执起汤勺慢慢饮着。
“怎的忽然想吃豆豉蒸鸡了,我记得你从前不怎么吃油腻的。”
魏峙絮絮说着,夹了一筷子豆豉蒸鸡放到她碗碟里。
夏竹悦心知是那些丫鬟同他说的。
那些丫鬟,名为丫鬟,实为眼线,事无巨细都会报给他,令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是全然露了个干净。
她讨厌这种感觉。
蹙起眉头,搁下汤勺,她执起帕子拭了唇角,语气也不禁生冷了起来,
“如今喜欢吃了。”
“……”
魏峙执筷子的手微微一滞,复而笑笑,又夹了一块豆豉蒸鸡给她,“那你多吃些。”
赌气似地,夏竹悦当真夹起鸡块咬了一口。
但她到底吃不得油腻的,又犯着咳疾,油荤甫一入喉,便腻的她一阵咳嗽起来。
咳得急了一时止将不住,她涨红了脸抽出帕子捂住口鼻,咳个不停。
魏峙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替她拍着背脊,有些无奈,“从前怎的没发觉,你这般倔强。”
他执起茶壶斟了一杯,揽着她送至她唇畔,
“来。”
夏竹悦喘不上气儿来,顾不上许多了,就着他的手急急饮了一杯才稍稍缓解平息下来。
见她好些了,魏峙才坐回去,伸手撤了盛鸡块的碗碟,另夹了些时蔬给她。
似在他面前漏了怯似的,她有些羞赧,垂首默默吃了。
魏峙也没再说什么,两人难还算安静融洽地用完了一顿膳。
膳后魏峙嘱咐了几句,也没有多做停留,径自出去了。
小丫鬟们进来收拾了台面,陪着她去院儿里的花圃边散步消消食儿。
夏竹悦沿着花圃慢慢走着,两个小丫鬟在身侧亦步亦趋地跟着。
姹紫嫣红的花朵儿虽然美丽,但眼下她根本无心去欣赏这些景色。
逛了几圈儿,她闲闲问着,“你们说的墓园在哪里?我与莫婶子投缘,眼下折了这么多莲花,想去看一看她。”
“这……”
小丫鬟有些为难。
“怎么了?”
夏竹悦心下一沉,虽知道她在为难什么,但到底还要自己问问才肯死心。
她故意问道:“莫非很远么?”
“远倒是不远……”
小丫鬟咬了咬唇瓣儿,终是说了,“只是世子爷吩咐了,不许您出这个院子的。”
夏竹悦垂下头,“哦。”
她没再说什么,郁郁又走了两圈。
往后余生,便是如此了么,她心下凄然,停下了脚步。
小丫鬟见她如此,忙殷切问着:“姑娘可是走累了?这日头也大,咱们伺候您回去歇午觉罢。”
“嗯。”
如同行将就木的人一般,她已懒得再多说些什么。
歇完午觉起来,小丫鬟便近上前来,主动说道:“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们替您去莫婶子那里祭一祭罢,也算是您的心意到啦。”
夏竹悦闻言一时有些诧异,待回过神来,便心如明镜了。
想必是丫鬟们趁她午睡时又去报给了魏峙,丫鬟如此说,自然也是他授意的。
她生生觉得没趣儿的很。
自此之后,她也不怎么同小丫鬟说话了,渐渐变得寡言少语了起来,时常在廊下一坐就是半日。
魏峙又来陪她用过两次膳,她也只是温顺用膳,并不同他说话,使得魏峙也每次趁兴而来,黯然而归。
直到母亲忌日这天,夏竹悦才早早地起了身,着了一身素白衣裙,不饰钗环,仅仅簪了两朵细小的白茉莉,一早儿便在廊下望着。
晌午间魏峙来了,今儿也似特意着的一身玄色蟒袍,进了院儿门远远见她在廊下望着,几步赶了过来。
“站在外头做什么,冷不冷?”
她摇摇头,“不冷,咱们走罢?”
魏峙伸手捉了她的手,蹙起眉头,“手这样凉。”
“没事,我不冷。”
夏竹悦抽出手,仰头望着他,“咱们走罢。”
魏峙的手还悬在半空,眸中有些许失落,良久终是慢慢垂了下去,“走罢。”
得了回应,夏竹悦撇过头去,率先朝前走去。
魏峙转身跟在她身侧,两人一同出了院儿门。
这是夏竹悦回王府以来第一次踏出院儿门,她心下百感交集。
她知道,不过是许她离开片刻罢了,待拜祭完母亲,她仍会被关回这里。
马车早已候在府门外了,魏峙扶着她登了车。
她没有再拒绝,也懒得拒绝,但她也懒得理他,懒得去回应他。
她这般模样看在魏峙眼里,令他心中更加酸涩。
他甚至情愿她同以前那般反抗他,扑打他。
而不是同现在这般,全然漠视他。
因为他清楚的懂得。
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
两人上了车也不说话儿,夏竹悦远远地挨在窗下坐了,一味地望着窗外。
魏峙坐在正坐上,几次想要同她说说话儿,但瞧着她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难以张口。
就这么沉默着来到了城外的一座山脚下,山峰有些陡峭,马车上不去,只能下车步行上山。
原本夏府的陵园建在另一处,占地广阔奢华至极,可谓是极尽哀荣。
可是夏夫人以夏竹悦母亲的身份低贱为由,硬是不许她葬入夏家陵园。
夏老爷的其它妾室也不愿日后同官妓葬在一处,联合起来逼迫夏老爷。
夏老爷无法,只得为夏竹悦的母亲另置了一块墓地,葬在了远离夏家陵园的另一处山头。
夏竹悦下的车来,抬头往上望去,山头上只有母亲孤零零地一座墓,不禁酸了眼眶。
她略提起裙摆,往上山的小路走去。
许是夏府轻视,下人们也不上心了,久未有人来祭扫过,小径上乱石嶙峋,杂草横生,几乎是寸步难行。
她才堪堪走了几步,便被乱枝缠了裙摆,很是狼狈。
魏峙跟了上来,一手搀住她,伸手去替她扯了乱枝。
他一挥手,两个侍卫立即抽出佩剑走到前边,边走边砍掉沿途杂草,竟渐渐挥剑斩出了一条路来。
“挽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