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的事,府里查过了?”暮小小别过了话,说起了正事。
“大郎不信,查过了。”萧玉珠嗯了一声。
“这病发得赁是奇怪得很……”暮小小轻吁了口气,想了想道,“我姐姐倒是问过我,府里有没有柳树。”
“啊?”萧玉珠身子不由坐直了一些,“柳树是有的,且不少,小假山那头有七八棵……”
“我姐姐和宫里太医都没查出长福身上有毒,不知是何物惹起的热邪,不过我姐姐说柳树三四月柳絮飞的时节,有些人易因这个引发病症,有些人闻不得柳絮,就是不知长福是不是因这个原因,但如若是,之前怎么会没事?这柳絮不是飘了一个来月了吗?”暮小小微皱着眉,她一听她二姐说的时候就觉得此理说不过去。
萧玉珠点了头,勉强一笑,“是。”
“让他们再查查罢,我也不放心。”暮小小说到这也是叹了口气,“防不胜防啊,以后你们府里会更往上走,你就更要多几个心眼了。”
“家里一直很小心。”
“嗯,”暮小小点点头,“跟你弟妹们也好好说说,家里有些事的重要性,她们心中也要有数,省得到时托家里的后腿。”
“这一点,她们分得清轻重,心中都有数之人。”萧玉珠跟嫂子道。
暮小小知道她不是爱说别人是非的人,尤其是家中人,她拍了拍她的手,转过了另外的话题,“我等会就接咱们爹回去,我就不去宫里了,长福那,过两天就让你哥哥和你家夫郎去给你接回来。”
“诶。”萧玉珠应了声,扶了欲要起身的嫂子。
这厢暮小小刚带着公爹要回府,快到门口,得讯就过来狄府接他们的萧知远正好走到了门口,这两天他都没好好见妻子,第一眼就见妻子有些憔悴,他不由道,“辛苦你了。”
说着,就在另一边扶了她,萧元通也是满脸慈爱地回头看了一眼能干的儿媳妇,他在前面指点儿女小心着点路。
暮小小尤如被众星拱月,在宫里为小侄子操劳的那点小辛苦也就不见了。
日子愈久,她就愈深爱身边的这个男人,因她为他的每一分付出,他都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上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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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狄长福生病的第二天,狄府就紧闭门府自查原因,但最终也没查出什么原因来,萧玉珠把嫂子的话告诉了夫郎,狄禹祥与她都认为柳絮传病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把家中的柳树都砍了,也下令让照顾长福的人以后别带小福公子去柳树边玩。
陈芙蓉与曾倩倩也得了自家夫郎的告诫,让她们以后别随意带人来府中,如若有,在开口之前要与大嫂先商量好。
两位夫人是分得轻重之人,尤其长福的这一病府中上下的慌乱让她们明白,在这个家里,有些事是乱不得的,如若不然,整个家都要乱了。
狄家这才刚开个头,如若是主心骨的主家都乱了,狄家这一族要是再有出头之日,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乱,狄家人人自省,就是狄长南都添了几分戒心,他素日爱带弟弟出去和他在外面结交的公子哥玩耍,现下也知道一定得问清人的来历,且和父母必须报备过后,才能再行事,不像过去那般随心所欲,想一出就弄一出。
长福过了两天就从宫里回来了,随即不出几天,宫里和妃娘娘,也就是皇帝的亲表妹和氏生的五皇子病了,病的乏症也是跟长福一模一样,高烧不止。
萧玉珠赶到萧府,发现嫂子气得满眼都是杀意,见到萧玉珠,暮小小与她道,“和妃是想借着先前的事,让皇后娘娘为五皇子治病……”
萧玉珠也是想到了此点,才满心的不安。
这皇后娘娘为他们狄家开了治人的戒,这跟着来的,怕是不少烦心事。
“嫂嫂,这事您看,还有什么法子想不?”
“不用想法子,”暮小小听了冷笑道,“和妃没长脑,自以仗着身份就可以跟我二姐对上,我还真是想看看,她这次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萧玉珠听了怔仲住了,心情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沉重——他们家,这次是完完全全卷进宫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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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妃求到了凤仪宫,暮皇后的人可不敢随便把宫妃就放进皇后的宫殿,但也不好赶人,任由人跪着,等到暮皇后午睡醒来,说和妃为高烧的五皇子救到她宫门前来时,她淡问,“请了人走没?”
“请了。”画眉垂着眼道。
“那就好。”暮皇后随意地应了一声,去了宫殿后头的小花园,接着看昨天只瞧了几行的诗文。
文乐帝赶到凤仪宫,刚走到殿门前,和妃一看到他,哭天喊地过来抱他的腿,文乐帝强忍住了一脚把她踹掉的冲动,让太监把她拉走才提步。
“皇上,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奇儿啊,皇上,皇上……”
一声尤如魔声穿耳,文乐帝直走到后殿,那声音才消失。
等见到暮皇后还在那看书喝茶,他冷着脸一股风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她的面前,“你想如何?”
“嗯?”暮皇后把脸抬起起,看向他,“来了?你的心肝肉五皇儿没了?”
“你……”文乐帝想发火,但却无从发起,随即他闭闭眼,才歇了心中怒火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皇上不觉得此事太巧?”暮皇后把诗经放到桌上,拍了拍大躺椅上另一半的位置。
文乐帝瞪她,但抗拒不能,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暮皇后把她那杯茶喂了他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才开口继续说,“我想看看五皇子会不会有事,要是有事,那和妃有罪,要是没事,和妃还是有罪。”
左右都有罪,再称她的心意不过。
文乐帝好一会都没说话,良久,他才张口道,“你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别人会道你心狠。”
“怎么个怪法?是怪和妃好好的太医不找要来找我这个皇后给她生的儿子看病?还是怪我不纡尊屈贵去给个庶妃生的儿子当个太医看病?就是九皇子病了,我也是没给他看过病的,还不是由太医院说的算。”暮皇后淡然道,“而且就算怪,那又如何妨?我只救对你和我皇儿,对大易有用的人,别人死活与我何干。”
文乐帝“嗯”了一声,“你是不能去。”
如妃这一闹,他就是想保,也是保不了她了。
“和妃怎么就一点脑子也不带。”起初还想保那虽然不得他心,但还是有几许情份的表妹的文乐帝忍不住说了一句。
自己送上门来落入了皇后的手里,却还不知后果,在门外哭天喊地。
“怎么不带脑子了?”暮皇后笑了,“她现下正做着把我拉下马,她儿子当皇帝的美梦呢,在她的梦里,她可是皇后,你是她的那个负心汉,而我是那个该被她千刀万剐的贱人……”
“皇后!”文乐帝忍不住皱了眉,警告了她一声。
暮皇后没当回事,靠着软枕,看着蓝天白云悠悠,嘴里的话没停,“你的心肝表妹最好是没动狄家的儿子,萧知远那人你是明白的,他记仇的能力,跟他报恩的能力一样还算不错,至于狄家的那位狄永叔,我是没见过,不过听你们说,他也是个有能耐的年轻人?”
文乐帝没说话。
“江山还没收复,他们就要乱……”暮皇后垂下了头,漠然地看着前方,嘴里的口气也甚是冷然,“父皇到死都想着要圆了大易的版图,可有些畜牲,连你嘴里的话都不想等一句出来,无视你这个当皇帝的,为着一己之私动荡朝廷,皇上,如果你真狠不了那个心,我不介意做个千古罪人。”
☆、第170章
五皇子用了太医院的两剂药就得已烧退,但和妃以下犯上之罪关在了她的和风宫里面壁三月,宫里的事当天就传到了萧玉珠的耳朵里。
这事是狄禹祥当天晚上说给她听的。
“就三月?”萧玉珠稍微有点讶异。
见心肠向来有点软的妻子都觉得惊讶,狄禹祥吻了吻她的嘴角,低声与怀中的人继续讲道,“罚得重了,朝廷上有些人就会冒死跟皇上进谏,朝廷上有着文武百官,且各自成派,人人心中都有本权衡利弊的帐本,你要知道,只要朝廷中有人站着那,那个朝廷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一个皇上的一言堂。”
即使是暴君统治的朝廷,也不会有一个每个人都是顺臣的朝堂。
“是么?”萧玉珠轻道。
“你当皇上为何这些年来定要扶兄长在朝廷中不倒?”狄禹祥摸了摸妻子柔软的耳垂,继续与她讲明,“有了兄长在朝廷中的威信力,现在跟皇帝唱反调的人较前几朝相比,已是少了许多了,听说先皇那个时候,还常有不怕死的言官跟暴脾气的先皇吵得红鼻子红眼的,现在却是少了,尤其这几年。不过虽然少了,但什么时候都会有突如其来的人冒出来。”
“嗯。”萧玉珠笑了笑,“怕死的多,不怕死的也总会有。”
狄禹祥也哼笑了一声,嘲讽道,“但凡皇上软一点,也许到时就多的是臣子举着大义的旗帜管天下的事了。”
也是因此,大易的朝廷让臣子们扯皮了这么些年,朝堂也没扯出什么能功伟迹出来,倒是皇上,和皇室的那几个像珍王之类的子弟,利用自己只专属他们自己的势力卧薪尝胆,迅速出击,夺回了数地。
易国前几代先皇,一代一代给大易留了个好国君,留了众多杰出的子孙下来,才得已让大易有重返那个处于最繁荣巅峰时期的古易的可能。
把古易的版图重圆成原本存在的那块图,这是皇帝与他的说法,狄禹祥当时听的时候,也是心潮澎湃。
可通往向往的路,都是由鲜血铸成,但不管这中间流什么人的血,狄禹祥都不想流自己家人的血。
他没有那么大公无私,他出人头地,最想的还是让家中人安稳平逸。
他拥有这天下在他心里最为要紧的家人,没他们,就没有享受他成果的人,他的奋斗就要大打折扣。
“和妃,”狄禹祥说回了原话,“面壁之后,应该是出不来了。”
“出不来了?”萧玉珠眼睛微张。
狄禹祥伸手,合上她的眼,轻“嘘”了一声,“不会再出来了,皇上说,背后的事情真相已经不用去查明了,咱们长福的事,就随着她的消失,我们就当也消失了。”
萧玉珠在他的手掌心里眨着眼睛,“不会再出现罢?”
看来,长福的事,是真的跟和妃有关了。
“不会了,你以后再也不会听到这个人的存在……”狄禹祥紧紧抱着她,把头埋在了她的头里,最终发现,他其实比她还不平静,“我真想看看,那个害我们孩子的人是什么人,她怎么就会对我的孩子下手。”
萧玉珠听着他说,她知道他只是想说说,这段时间全家最苦的是他,他是一家之主,他必须顶天立地,每一刻都不能软弱。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在她的身边说着那些平日绝不能说出的话,展露着他不能给外人看的脆弱。
“珠珠,你们回淮安罢?”狄禹祥突然说。
萧玉珠顺着他,“嗯”了一声。
狄禹祥抬起了头,看着她。
萧玉珠这时摇了下头,“还是不回去了,回了,我不安心,你更会记挂,我是真舍不得走,人生能有多少年,我们已经走了快一半了,回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孩子们也不能在你我身边一同长大,时间就都蹉跎了。”
说到这,她认真地看着狄禹祥,道,“不过,我能跟你保证的是,我以后会更能干,不拖你的后腿,会好好护着我们的孩子,照顾好你,也保护好自己,让你无太多后顾之忧。”
“你已做得够好。”狄禹祥鼻酸,摸着她娇嫩的脸哑着声音道。
“还没有够好,”萧玉珠这时疲倦地闭上了眼,“这次长福病了,我们现在已知道是人捣的鬼,可我不知道,你也查不明,连兄长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出来,大郎,我做的还不够好,还是不够好啊……”
“这不能怪你。”狄禹祥在她额上一吻。
萧玉珠安静了发一会,许久才道,“那个如妃娘娘不肯说吗?”
“她拒认,是不肯说的,放心,这事我会再仔细探探。”狄禹祥说到这,发现胸前的里衫被她紧紧抓住了他,他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她道,“没事的,这事我会探得小心,不会祸及自己。”
他也是想弄明白,在一个他们夫妻两人都细心保护的家中,到底是什么法子害了他的小儿子中了邪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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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禹祥这天进宫回来,与萧玉珠说了长南需进宫陪太子一段时日的事,文乐帝的意思本是让长福进宫,但被狄禹祥推了下来,皇后那更是出乎意料,否了此事,只提了让长南陪太子读书一段时日。
暮小小听后,召来了夫妻俩,在一家四人在屋子里坐下后,与他们夫妻两人道,“你们不知道我二姐的为人,怕你们误会,有些事我先跟你们说一些。”
说着,她先转身萧玉珠,与她道,“我二姐确实是喜欢长福的,有多喜欢,你们可以看看长福手上用红绳绑的小玉锁,那是长命锁,是我二姐一手用红绳自个儿编出来的,她是先帝爷找十方术师算出来的天凤命,由她亲手编的长命锁,那上面是攒着灵气的,就是我,以后就是硬求,我也是定要为肚中孩子去求一条……”
萧玉珠听了拍了下胸口,朝嫂子苦笑道,“还好我觉得这宫中带回来的不一般,没给取下来,先前我真是不知。”
暮小小沉默了一下,有些无奈地与小姑道,“珠珠,有些在我们眼中不过天大地大的事,在我二姐眼里不过尔尔,就像宫中的妃子,谁犯了事,就是她背后有天大的势,她不想让人活过初一,那人就不会活到十五,像她喜爱长福,她不会明明白白跟谁说一个字的喜欢,但她会给他长命锁,会明明那么喜爱他,她也不会再提出要再见他一面,也不会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好的。”
萧玉珠点头,轻应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