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了数日的贪墨案结案,皇帝的重拿轻放让朝野上下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快过年了,谁也不想这个时候京城上万人被诛,血气熏天,哀声一片,那么这个年谁也过不好。
所以,对于皇帝的宅心仁厚,众人都纷纷称赞。
偌大的贪墨案结案,笼罩京城上空数日的死气沉沉的气息一改,顿时晴天朗日,阳光明媚。
平郡王府九族和工部尚书府九族拿去了悬在头上的刀,欢喜而泣,对皇帝自是千恩万谢。
齐舒在圣旨颁布后,第一时间来了容安王府。
那一日,平郡王妃杀了平郡王,他中了迷幻药,神志不清下,连怎么伤了叶裳都不知道。事后,孟太医解了他的迷幻药,他才知道伤了叶裳,但父母死后,偌大的平郡王府一堆烂摊子扔给了他,他恨不得也跟着死了算了。但想到叶裳为了救他,那一日脱不开身,劳烦许云初去救苏风暖,没有扔下他不管,他咬着牙硬挺了过来,设了灵堂,安葬了平郡王和王妃。
平郡王府牵扯这么大的贪墨案,平郡王和王妃死的又不光彩,所以,无人前去吊唁,二人的丧事便简单地处理了。
处理完二人的丧事后,他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之后,只凑足了五十万两白银还了户部,其余的两百五十万两,他已经无力再去想办法还了。索性便等着皇上结案了。如果诛了平郡王府九族,他也只能算其中一个。
未曾想到,今日皇上结案,圣旨中言他和贺知以奇珍相抵,平郡王府九族无罪释放,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奇珍给户部,想到必定是叶裳从中做了什么。于是,立即来见叶裳了。
管家将齐舒带去了正院。
叶裳和苏风暖、叶昔正坐在画堂中闲谈。
齐舒迈进门槛后,一眼便看到了苏风暖坐在矮榻上,拿着鲜红的嫁衣布料在绣嫁衣,锦绣华缎,映衬得她容色倾城,光可照人。他愣了一下,转头,便看到了叶裳和叶昔在对坐喝茶。
他看着叶裳和叶昔,拱了拱手,“叶裳兄、叶昔兄。”话落,又对苏风暖拱了拱手,“苏小姐。”
叶裳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随意地道,“坐。”
齐舒坐下身。
苏风暖打量着齐舒,平郡王府遭了这场大难,他几乎瘦得不成人形,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丝颓靡之气。她不由感慨,陈述、沈琪、齐舒这三人自小与叶裳交好,可惜皆因家门受罪,受了牵连。如今陈述远在西境,沈琪死了,齐舒在京城,皇上虽然宅心仁厚,免了平郡王府九族死罪,但却剥夺了平郡王府的爵位,齐舒要想出人头地,以后只能靠自己了。
叶裳给齐舒倒了一杯茶,对他道,“户部贪墨案已经结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齐舒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打算。”话落,他道,“多谢你了,平郡王府九族能保住,我知道定然是因你帮我了。”
叶裳道,“我们是兄弟,客气话便不必说了。我查户部贪墨案,查到了平郡王,为整顿户部,肃清朝局,将他揪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皇上本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诛九族之事,他做不出来。你父亲和工部尚书多年来也是被人下套陷害,才到了这步田地。即便不是看在你我兄弟的面上,也要看在九族多少人无辜的份上,我自然要从中周旋,不让更多人因此受害。”
齐舒点点头,诚然地道,“若是没有你,我真是不想活了。”
叶裳伸手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对他道,“你娘刚硬厉害,不能面对你父亲的那些外室和一众子女,她杀了你父亲,再自杀,也是解脱了。否则以后半辈子,日日怨怼,不得安稳。你父亲也算是死有余辜。至于你,如今贪墨案已结案,今日事今日了,便揭过去吧,天下没有过不去的砍。”
齐舒无力地道,“这样说着容易,可是我府里那些人,我父亲那些外室和子女,如何处置他们?”
叶昔在一旁接过话道,“赶出去府,自生自灭就是了。”
齐舒道,“我可以不管我父亲那些外室,但他的那些子女呢?算起来也是我的兄弟姊妹。我抄了他们的府宅,将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还了户部。再将他们赶出去,他们如何生存?”
叶昔扶额,“齐舒兄心肠太善。”
叶裳不由露出笑意,“人有善念是好事儿,有善心才得善果。”
齐舒道,“虽然因为她们,致使我娘杀了我爹,使我一日之间失去了父母。但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我父亲,他喜好女色,才酿成这个结果。他们也是无辜的。我总归是长兄,他们就算是再不讨喜,也是比我小的兄弟姐妹,虽无手足之情,但有手足筋骨血脉,我做不到狠心赶出他们,再弃之不顾。这样冷的冬天,他们在外,怕是会冻死街头。”
叶昔耸耸肩,“既然如此,只能你养着他们了。”
齐舒咬唇,“若是让我养着他们,当成我的拖累,我又十分不甘心,毕竟我娘因他们而死。”
叶昔瞅着齐舒,没了话。
叶裳道,“这倒也好办。”
齐舒看向叶裳,“你有什么好办法?”
叶裳对他道,“平郡王府已经被剥夺了爵位,你那座府邸已经降成了普通府邸,但降成普通府宅的话,以目前来说,规模太大,便不合普通府宅的规制。若是留着,早晚要遭到御史台的弹劾。依我看,你不如将其分家,一分为二。你留着主宅,其余部分分给你父亲那些外室和子女。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齐舒闻言顿时寻思起来。
叶裳又道,“如今齐府只剩下这一座府宅了,金银物事儿早已经没有,空空荡荡。但是府宅也值些钱。你将府宅一分为二,分家后,便是互不相干的两个府邸。既能避免了朝廷的规制,也算是照拂了他们。他们若是有求生的本事,便守着那二分之一的府宅过活,若是没有求生的本事,可以变卖了府宅,也够养活他们一辈子了。”
齐舒点点头。
叶裳道,“这样一来,你对他们也算是尽了做兄长的仁至义尽,他们也不必成为你的拖累,你也不必既管着他们,又因你娘之死而不甘心。”
齐舒闻言长舒一口气,道,“这样也好,还是你有办法,今日回府后,我便这样办了吧!”
叶裳点点头,又对他道,“过年之后,我和暖儿打算出京,会途经西境,你既然不知道该有什么打算,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出京吧。也许你出去走一圈,再去西境见见陈述,便知道未来想做什么了。”
齐舒点点头,痛快地答应下来,“好,我还没出过远门,如今没人管制我了,我是该出去见识见识。”
就这样,困扰了齐舒的两桩事儿便就此决定了下来,他又在容安王府坐了片刻,回府时,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叶昔在齐舒走后,对叶裳道,“你说的没错,有善心才有善果。齐舒有这等心肠,将来差不了。”
叶裳不客气地说,“我与他自小的交情,若是品行有差,岂不是我识人不清了?”
叶昔翻了个白眼,起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叶裳在二人走后,起身来到苏风暖面前,伸手抱住她道,“都绣了半日了,别绣了,仔细累着。”
苏风暖于是放下针线,对他道,“如今贪墨案已经结案,齐舒有了安排,贺知还在我府中,我是否应该将他叫来,问问他的打算?他总不能一直待在苏府。尤其是杀手门的人,也在这里。贺知是风美人暗中收的弟子,我打算将杀手门交给他。”
叶裳道,“也好,派千寒去将他喊来就是了。”
苏风暖点头,对外面吩咐了一句,千寒应声,立即去了苏府。
苏风暖住去了容安王府,萧寒和谢轩也跟去了容安王府,风暖阁只剩下贺知和泥鳅了。
贺知住在没有主人的风暖阁,觉得这事儿可真是新鲜,寻常闺阁小姐做不出留男子在自己的闺阁,但苏风暖不是寻常闺阁小姐,她不在乎这个。另外,在他看来,她的风暖阁就跟客栈一样,她总共也没在自己的闺阁住几日。听泥鳅说,若是没人打理,她的风暖阁能长房顶那么高的杂草。
户部贪墨案结的简单轻巧,工部尚书府九族无人遭殃,他一时也不知自己以后如何打算。
于是,在千寒来找他时,他正闲的无事,与泥鳅一起在料理苏风暖搭建的暖棚里的那几株海棠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