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听到叶裳这样的话,更是无法接话了。
叶裳伸手捂住脸,低声说,“比起她做的这两桩错事来,我做的错事更多,明知道她不喜欢见我受伤,我却偏偏总是受伤,为了某种谋术目的,总拿自己作伐。她即便医术高绝,但也怕自己的医术救不了我。我身上有热毒,她生怕因为受伤引发,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我时常为了让她更在乎我,就喜欢看她为我着急动怒的模样,而乐此不疲……”
千寒张了张嘴角,又闭上了嘴巴。
叶裳又低声说,“诚如她所说,每一次,她不管气成什么样,都会轻易地原谅我,而对于她,我盛怒之下,就不让她迈过这个错去……”
千寒垂下头。
叶裳又低声说,“如今她说我们这种关系是错误的,千寒,你说,我们这种关系,真的是错误的吗?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非要绑着她,将她绑在我身边,绑了她的人,还要绑她的心,让她嫁给我,予取予求,自以为是,不顾她的感受?是不是?”
千寒又抬起头,看着叶裳。
叶裳从灵云镇东湖画舫沉船受伤到晋王府中毒再到如今为皇上挡掌卧病在床这些日子里,整个人折腾的不是瘦了一点儿半点儿,因为百花宴,苏夫人亲自为他丈量的衣服,但短短时日,穿在身上,依旧有些松垮。
他这样坐在亭子里,木亭阴影下,他整个人气色颓然,轻轻捂着脸,不停地质疑自己,似乎再坐片刻,就要倒地不起。
千寒心下担忧,连忙说,“世子,您是真的喜欢苏姑娘不是吗?您不是因为她从小陪着您长大,护着您长大,您习惯了她才喜欢她的,不是吗?”
叶裳点头,“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到了骨子里,跟旁的无关。”
千寒又道,“既然您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她这个人,与旁的都无关的话,那您就该真真切切地跟她说。您刚刚自己也说了,苏姑娘比您还小一岁,她即便心智早熟,但也只是看透世情这方面上,对于情之一事,不见得真明白透彻。”
叶裳慢慢地扯开手,抬眼看着千寒。
千寒见他盯着他,等着他出主意,他挠挠头,“属下也不懂这个……属下只是觉得您和苏姑娘这些年虽然熟识,但到底是聚少离多,这些年习惯了很多事儿,关系突然转变,您逼迫得紧,她不适应,出了问题,是很正常的……”
叶裳看着他,微微抿唇,“可是我今日惹怒了她,她要与我断了这关系,我该怎么办?”
千寒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好办法,只道,“属下也不知道……”
叶裳面色又颓然下来。
千寒看着他,着实不忍心,低声说,“世子是真的除了苏姑娘谁也不娶?谁也不行吗?”话落,他试探地问,“有没有哪个女子,也许世子您可以一试……”
叶裳顿时断然地否决,“不可能!”
千寒住了口。
叶裳摇头,“天下女子,除了她,我谁也不要,若是不能娶她,不能娶她……”他闭上眼睛,“我不敢想象。”话落,又道,“若是她嫁给别人,我也不敢想象……”
千寒暗暗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世子唯一的办法,便是去与苏姑娘好好说吧。您的心他会懂的,总能找到一个新的相处之法的。”
叶裳腾地站起身,“去找她。”
千寒点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亭子,快步向外走去。
千寒见叶裳脚步太快,担心地提醒,“世子,小心您的伤。”
叶裳充耳不闻,出了亭子后,见到人,便问,“看到苏风暖了吗?”
赏花的人一怔,摇头。
叶裳向前走去,每遇到一个人,便问一遍,可是他一连问了十几个人,都摇头,有的人不认识苏风暖,有的人是真没见到她。
将这一片花海找了一圈,叶裳依旧没找到苏风暖的人,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汗水打湿了衣服。
千寒生怕叶裳这样下去会加重本刚刚稍好的伤势,连忙道,“世子,找苏姑娘不急这一刻,您歇歇吧。”
叶裳摇头。
千寒只能住了嘴。
过了片刻,叶裳对千寒说,“你去别处找找。”
千寒摇头,“世子,属下不能离开您。”
叶裳断然道,“快去!”
千寒站着不动。
叶裳怒道,“我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
千寒压低声音说,“世子,您的身体,我怕万一遇到……”
叶裳冷笑,“谁敢奈我何?你去吧。”话落,见千寒犹豫,他震怒,“去啊!”
千寒无法,只能点头,“那世子您再去亭子里歇歇,属下去找,您千万别走远,属下找到苏姑娘,就来告诉您。”
叶裳点点头。
千寒离开了此地。
叶裳见千寒离开,他也的确累乏了,知晓自己身体重伤刚刚能走动,不敢再折腾,便难得听话地又去了不远处的亭子。
他在亭子里坐了片刻,有一名小太监端着茶盏进了亭子,恭敬地道,“世子,您可喝茶?”
叶裳看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小太监将托盘放下,将茶盏取出,从茶壶里给叶裳倒了一杯茶,之后又恭敬地问,“世子,您可要瓜果点心?”
叶裳这才回过神,看着他,“你叫什么?是哪个宫里当差的人?”
那小太监连忙恭敬地道,“奴才是慈安宫当差的人,是严公公前不久新提拔的奴才,今日百花园内,太后为了赏花的贵客能舒服地赏花玩耍,便吩咐我等每个人当值两个亭子,有人在亭中歇脚,奴才们便负责侍候茶水瓜果甜点。”
叶裳点点头,对他摆摆手,“我不要瓜果甜点,你下去吧。”
那小太监垂首,恭敬地退出了亭子。
叶裳端起茶盏,放到嘴边。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细细的低语,“叶世子,您若是不想失身的话,这茶水可不能喝哦。”
叶裳动作一顿,抬眼去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他端着茶盏,眸光顿时凌厉。
那细细的声音又道,“我用的是传音之术,您自然看不到我了,传音之术颇耗费心神,若不是为了……罢了,您若是当真口渴,就喝了也行,反正总有人会救你的……”
叶裳握着茶杯的手收紧。
那细细的声音说完这一句话话,再没有话传来。
叶裳握了茶杯片刻,又放到了鼻间,闻着只有茶香,没什么味道,他顿了片刻,眯起眼睛,用衣袖一挡,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饮完茶水后,放下茶盏,坐着的身子轻轻地晃了晃,便趴在了石桌上。
他倒下后,那小太监从远处探头看了一眼,连忙向一处跑去,不多时,许灵依提着裙摆,匆匆地跑来,当当看到叶裳趴倒在了桌子上,面色一变,连忙进了亭子,对他喊,“叶世子!”
叶裳一动不动。
许灵依又喊了两声。
叶裳依旧一动不动。
片刻后,许灵依顿时急起来,连忙喊,“来人,快,快请太医!”
那小太监闻言探出头,疑惑地看着许灵依,“许……小姐……请太医做什么?”
许灵依恼怒,“叶世子晕过去了,你说请太医做什么?”
那小太监立即道,“晕过去不正好吗?”
许灵依跺脚,“我怕他出事儿,费什么话,快去请太医!”
那小太监站着不动,小声提醒她,“许小姐,叶世子大病未愈,身子骨自然差些,受不住些药性,晕过去也正常,您让奴才给叶世子下药,不就是为了……为了玉成好事吗?这时候请太医,岂不是白费功夫?”
许灵依脸一红,羞怒道,“满嘴胡言!我何时为了……”话说了一半,她气急,“还不快去!若是被你耽搁,叶世子出了事儿,我定不饶你!”
那小太监见许灵依真着急,闻言只能听她的,要去请太医。
这时,叶裳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推开许灵依,怒道,“站住!”
许灵依一惊。
那小太监腿脚顿时一软。
叶裳目光冷冽寒凉,眸中泛着杀意,看着许灵依,“你在茶里对本世子下药?好大的胆子!国丈教导的孙女,便是这般龌龊吗?”
许灵依面色大变,看着叶裳,脸发白,“你……你没事儿?你……你是装的?”
叶裳眸光如剑,看着许灵依,如看一个死人,“你知道对本世子下药,是什么下场吗?即便你是国丈府小姐,国丈也保不了你!”
许灵依身子一软,“叶世子,你听我解释……啊……”
她话因未落,叶裳站起身,一把攥住了她的脖颈,手指再一用力,便能让她香消玉殒。
那小太监已经吓傻了,“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喊,“叶世子要杀人啦!”
这时,许云初正从远处走来,见此,面色一变,连忙大喊,“叶世子,请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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