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个高高在上,稳稳坐在宽大龙椅上的人,不再是从前那个了。
如今的皇帝,更年轻,更威凛,更尊贵,更冷漠。
同样的脸孔,同样的容貌,距离两年前,容蓟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可苏墨钰看着他,却觉得那样陌生,好似那长阶尽头的男子,是她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的人。
尤其是他的眼睛,深谭的一样的黑,看不到一星半点属于人的感情,仿佛真的是一个执掌天下人生死的神明,无情无爱,高不可攀。
这次契丹来访,主要目的是将阎烈洲护送回朝,以示对大晋的友好,自然不可再像上次那么狂妄嚣张。
右相泰兀恭敬地向上首的皇帝行了一礼,使团其他成员紧随其后。
高高在上的男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在契丹使团行完礼后,眸色暗了暗。
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将视线调向使团的后方。
“你,站出来。”
谁?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来回互相探看着。
只有苏墨钰绷紧了脊背,脑袋垂得越发低了。
抬起手,隔空指向人群中的苏墨钰:“你就是索玉公主?”
苏墨钰硬着头皮回道:“皇上猜得没错,我就是索玉。”
“你刚才行的,可是大晋的礼仪?”
他眼睛真尖,这么多人,怎么就注意到自己的?
玛朵开始紧张,就知道一定会出事。
苏墨钰倒是一身轻松,大方地承认了:“皇上看得真准,我刚才行的,的确是大晋的礼仪。”
玛朵在心里哀呼,她是疯了吧,竟然主动承认!
“没想到,索玉公主,竟然懂得我大晋的礼仪。”他语声淡淡,听不出情绪来。
苏墨钰欢喜道:“皇上过奖了,我也是临时跟别人学的,您觉得,我刚才的行礼,标准吗?学得像是不像?”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索玉公主学得很像,只不过,那是男子的礼仪,不是女子的。”
她假装吃惊:“是吗?可我觉得挺好,皇帝陛下不会生气吧。”
他忽然不说话了,据他所知,这个世上,有个人,明明是女儿身,却总喜欢行男子的礼仪。
不过她可不像这位索玉公主这么糊涂,若是换了她,一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看起来,索玉公主似乎很喜欢大晋,不如就在京城多留些时日好了。”他没什么诚意的建议道。
她诚挚谢恩:“多谢皇上。”
恍惚中,那个女子似乎也是这般,总是听不出别人话中深意,总把人气得半死,后来才知,她是故意为之,装起傻来,谁都拿她没辙。
“各位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为了表示诚意,朕特意为诸位准备了接风晚宴,还有一些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泰兀大人连忙道:“皇上客气了,外臣代汗王谢皇上厚待。”
“泰兀大人请起。”容蓟抬了抬手:“既然贵国诚心求和,那朕自然也该拿出一些诚意来。”
几番来回客套后,终于退了朝。
说实话,苏墨钰压根不想去参加那个什么晚宴,以前在大晋做官的时候,她就很讨厌参加宫宴,现在更是对这种形式主义深恶痛绝,她宁可待在驿馆里蒙着被子睡大觉,也懒得干坐几个时辰,就为了欣赏那些毫无艺术性也毫无观赏性的歌舞节目。
可她再不喜欢,也得硬着头皮去参加,因为自己的缺席,不但会引起容蓟的怀疑,也会被大晋的官员,以不敬皇帝为由头,拿来做把柄。
她对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了如指掌,如今大晋占了上风,他们必然会抓住一切能利用的机会打击契丹。
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这个晚宴,她都参加定了。
鉴于上次契丹来使时的不愉快,苏墨钰犹豫了一个下午,还是没忍住问玛朵。“这次没有再安排什么比武切磋的戏码吧?”
玛朵正在摆弄昨天从集市上新买的鞭子,闻言看了她一眼:“我倒是想,不过这一次,大王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惹事。”
她拍拍心口:“那就好。”
玛朵将鞭子收起来:“今天的晚宴,你坐到我旁边吧,总觉得大晋皇帝对你抱有不正当的心思。”
她正在喝水,闻言险些一口喷出来:“就我这脸,你觉得可能吗?”
玛朵瞥了眼,又连忙调开视线:“虽然觉得挺离谱,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没怀好心。”
苏墨钰懒得跟她争,对于容蓟,她再了解不过,他若真的对某人抱有别样意思,一定会藏在心里面,不让任何人瞧见,能表现出来的情感,全部都是假的。
他现在对于自己,更多的是好奇,还有警惕。
套用一句玛朵的原话,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今晚的宫宴一定不太平。
晚宴于戊时开始。
苏墨钰挑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坐下,无聊的时候,还能跟玛朵咬咬耳朵。
两年前,朝廷还知道花费心思,安排一些契丹人喜欢看的节目,现在干脆一点也不照顾他们这些“野蛮人”,所有的节目,一个比一个高雅,一个比一个深奥,苏墨钰的精神原本就不好,没看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别睡了,皇帝要来真格的了。”一只手伸来,在她腰部掐了一把,立马把她的瞌睡给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