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嘴边的话,不用明说也知她的为难。
越千邑凤眸幽深,这个女子,说是愚蠢偏又比谁都通透。说是无礼却又比谁都知道拿捏分寸。说话看似鲁莽,实则进退有度。先是试探过他,这下又摆出可怜的模样,是吃准他会答应的吧。
若是旁人这般,他必是恼了的。
只是对于她,似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可预计。偏偏他很是受用她的坦诚,还有些自得于她对自己的信任。
“既是王妃的妹妹,自当是本王的妹妹。”
听到越千邑这句话,李锦素的心就定了。她就说王爷定不是重色之人,而且根本不屑于强迫别人。
“妾身多谢王爷。”
“你打算怎么谢我”
呃……
她一怔,脑子有一瞬间的懵,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上位者,需要下位者的不过忠心二字。他们虽是夫妻,但确切的说,和上下属的关系也差不多。
想了想,道:“若是王爷信得过,妾身必将忠心追随。”
越千邑看了过来,这个女人,莫不是以为自己差的是一个属下也罢,暂且先由着她,日后再从长计议。
他转动一个轮椅,似乎是往床的方向。
“王爷您想歇息吗”
她一脸讨好,欲上前扶他,却见他摆了一下手。自己转着轮椅到了床前,不知按了什么,轮椅升起,与床平齐,他自己挪到了床上。
看他的样子,腿并不是僵硬的。
“过来,替我宽衣。”
她心里腹议着,之前在床上的时候不宽,到床上去宽,这不是增加工作难度吗难道他不是光宽衣,而是想…
脑子里突然有一片空白,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两人会有肌肤相亲的可能性。她一直潜意识以为他身体有残,定是不中用了的,要不然也不会连个通房都没有。
可是现在…她犹豫地上前。他是靠有床头的,离得近了,那面具上的冷光幽幽,竟让人不敢直视。
面具下的凤眸深沉,将她的挣扎看在眼里。
“王妃莫不是以为,嫁了我这废人,连为人妻子的本分都不用尽了吗”
这话冰冷森寒,惊得她心头一凉。这个男人,无论他是谁,他现在都是是她的丈夫。在这个女子以夫为天的年代,服侍丈夫是天经地义的。
她的手伸出去,连自己都能感觉到指尖冰凉。
“王爷,妾身从未服侍过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心一横,去扯他的腰带。那腰带绣着精美的图案,中间还镶着玉石。扯了半天,总算是摸到了解开的地方。
手绕到他的身后,将腰带解开。这一环绕,与他贴得更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面颊微热,总算是将腰带扯了出来。
腰带一解,衣袍便松了开来。她的手才碰到他的衣襟,被他轻轻制止,“折腾一天,你也乏了,本王自己来。”
她松了一口气,嘴上却道:“妾身不累,服侍王爷是妾身的本分。”
只听得一声轻笑,“你倒是识时务,只是本王闻不惯你这一身的胭脂味,你且去洗了。”
她闻言,也笑了起来。早前出门时,她便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且不说粉敷了多少层,只说那口脂艳得都像喝过血似的。
难怪他一脸的嫌弃,自己这般模样定是不合他的眼。
“既是如此,妾身便下去了。王爷可要唤人进来”
“不用。”
李锦素自是依他,出了内室。成妈妈和墨语都迎了上来,她在几人的服侍下去沐浴。期间问起了李锦瑟。
“四妹妹那里,可都安排妥当了”
“王妃放心,方才四姑娘身边的婆子过来,说四姑娘已歇下了,让王妃放心。”
李锦素点头,“四妹妹一向知道该如何做,我自是不用操心的。你们且记得,以后你们几个就是内院服侍的人,外院的事交给胡妈妈。”
成妈妈是知道这茬的,自是听从主子的安排。看今日这光景,王爷对她们姑娘还是有几分看重的,只要姑娘在王府站稳了脚跟,李家那些人才没笑话可看。lt;/pgt;
换上寝衣后,李锦素交待她们几句,再次进了内寝。
越千邑已自己脱了衣服,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珠帘掀起的声音,看了过来。
大红的绸制寝衣,虽是样式中规中矩,也难掩她的好身段。加上那玉白的肌肤,在红色的映衬下,越发白到透亮。
他呼吸一窒,向来知道她生得美,不知竟是如此美得惊心动魄。他不喜与人接触,女子更甚。唯有对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在破例。
她走了过来,忐忑地从床尾爬上了床,睡在内侧。
心里想着,他的腿脚不灵便,等下若真要行那事,那是要她使力吗脑子里浮现某种不可言状的画片,腾地红了脸。
眼角余光看去,只看到那冰冷的银质面具。他睡觉也不摘面具的吗这点倒是与表姐有些相似,说起来,他和表姐像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如果表姐认识他,说不定两人还能成为朋友。
这天真是热了,锦被盖在身上,竟是燥得不行,明日一定让成妈妈换一床薄点的被子。她一面乱想着,觉得呼吸渐渐不畅快。
空气似乎停滞着,直到他说了一句“睡吧。”
这两个字,像是终结,又像是某种事情的开始。她才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心里做了好几遍准备,还是觉得恍恍惚惚。
等了许久,都未见他的动作。她轻轻往里挪了挪,看来他的睡觉就只是睡觉,并没有别的意思,这真是太好了。
身体微微侧着,看向里间。心里暗忖着,或许他的身体真有什么问题。不过这样也好,搭伙过日子,更容易算得清,总比牵扯不清要好。
一夜无话,待到晨起时,床上只有她一人。
听成妈妈说,王爷卯时不到就起来了。她们看到他自己推着轮椅出去,都吃了一大惊。原本还担心王爷会怪罪,却听王爷说让王妃多睡半个时辰,她们这才算是安心了。
“王妃,老奴看着,王爷心里是有你的。”
成妈妈替她更衣,眼神不停瞄向床上,看到床单上什么也没有,心里有些失望。终是什么也没有问,替自家主子洗漱上妆。
依例,今天是进宫的日子。
越千邑和李锦素要进宫拜见帝后,李锦瑟这个陛下亲封的孺人也要进宫谢恩。夫妻二人穿的都是亲王服与亲王妃正服,李锦瑟也穿了有品阶的宫装。
昨日事多,姐妹俩一直没说上话。
李锦瑟向李锦素行礼时,李锦素亲自将她扶起,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听看到李锦瑟眼有泪光,朝越千邑那边拜了拜。
一行人出了门,各乘马车上路。
福禧宫内,除了帝后连贵妃,还有几位位份重的妃子,以及大皇子夫妇。
三人进殿后,最欢喜的是陈皇后。虽然寿王是坐着的,可是与寿王妃相同颜色的袍子,看在她的眼中,还是觉得无比的般配。
“快快请起,给寿王妃搬个凳子。”
陈皇后吩咐着,眼神儿看到了缩在后头的李锦瑟。
连贵妃也看到了,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陛下亲封的孺人吧,真真是好相貌,与寿王妃长得还有几分相似,不愧是姐妹。”
明帝顺着她的话,看向了李锦瑟。
李锦瑟缩紧脖子,看得他眉头一皱。
陈皇后不露声色地看在眼里,再看一眼李锦素,垂了眼眸。连贵妃心里暗气,早知道这个李四是个扶不上墙的,不成想如此胆小懦弱,真是枉费了自己的一番心。
“臣妾听说寿王妃长得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和寿王般配得紧。”说话的是庆妃。
庆妃也是明帝潜邸时的老人,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却无一儿半女,早年不过是个嫔。年岁渐大,陛下也不爱去她那里了。
她想得开,放开了吃喝,只把一张瘦瘦的瓜子脸吃成了大圆盘脸,瞧着很是喜庆,陛下反而记住了,这才有了庆妃的封号。
“可不是嘛,寿王妃瞧人让人心疼的模样,李孺人也是娇花般的样貌,寿王真是好福气。”连贵妃接过话,对明帝道:“还是陛下英明,心疼寿王身边冷清,赐了这么个可心人儿,又能给寿王妃添一臂之力。日后世人评说,也是一段佳话。”
李锦素还好,已被赐了座。殿中唯一站着的便是李锦瑟,原本就低头缩脑的,被连贵妃这一夸,只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前。
庆妃看了她一眼,圆圆的脸蛋儿一挤,对明帝道:“这姐妹共侍一人的佳话,臣妾听着,贵妃娘娘是极喜欢的。陛下,臣妾记着连家还有一女,长得甚是貌美…”
“胡闹!”
明帝低斥一声,面带薄怒。
吓得庆妃连忙跪了下来,大圆脸上透着惊恐。
陈皇后似有不忍,“陛下,您莫生气。庆妃妹妹一向心直口快,就图一张嘴。也是贵妃一直说什么娥皇女英的,她这才一头想去了。”
明帝何尝不知庆妃的性子,若是这话是这别的妃子说的,就不只是喝斥一声了。他黑着脸,瞧着庆妃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惊恐和害怕,突然就不痛快了。
这张脸,还是喜庆的样子看得舒服。
“起来吧,以后说话过过脑子。再有下去,你就闭门思过吧。”
“谢陛下!”
庆妃感激涕零地起身,归了座,立马捏起一块点心压惊。“咦皇后娘娘这里的梅花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如此有咬劲”
她一副吃货的模样,明帝立马就不气了,有些哭笑不得,对陈皇后道:“你赶紧把方子给她,免得她又去御膳房那里折腾。”
陈皇后自是应下。
这一番插科打诨,把方才的不快揭了过去。李锦素坐得恭敬,将方才的事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
可以肯定,这个庆妃是皇后的人。
果然深宫内,最不缺的就是人精。这个庆妃,看着一副痴迷吃食的模样,实则是个滑不溜手的。皇后有这么一个帮衬,难怪在宫里多年,连贵妃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连贵妃哪里能死心,她是来别人添堵的,差点被人给添了堵,这口气也咽不下去。
“陛下,您看李孺人还站着呢,怪可怜的。”说完她眼神一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旁人不知,明帝却是知道的。
她是以侧妃之位进的门,可不就像现在的李孺人。
“来人哪,给李孺人赐座。”
宫人搬了凳子,李锦瑟谢了恩,受宠若惊地坐下了。
连贵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命给赏了几块点心过去。李锦瑟战战兢兢,在无人注意时与李锦素对了一下眼。
与此同时,连娉婷和连贵妃也交换了一个眼色。
“陛下,臣妾看着寿王妃这模样,想着应是个知礼的孩子。却听闻昨日寿王妃出嫁时,似乎与李家那边断绝了关系,也不知是真是假”
连贵妃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锦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