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二十分钟后,方秋椒就起身道:“姑姑,不多坐了,我嫂子还在菜集市那边等着呢。”
“成,回头等你姑父放假,我就回去看看。”方安红手脚利落地捡了东西,给方秋椒的篮子装上。
篮子面上盖着块布,方秋椒揭开一看,里头装着两瓶水果罐头、还有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以及一卷烟叶。
方安红爽利道:“罐头给你和小博尝尝,多了姑姑也舍不得,糖果给大哥几个小孩分,烟叶给你爷奶。”
方秋椒想拒绝:“姑姑,罐头就……”
方安红一脸“你为难我”的模样:“姑姑就这点东西,你别嫌弃。下回正好拿瓶子再给我装点辣椒酱来就成,家里的辣椒才够味儿!”
方秋椒不懂怎么拒绝如此强烈的好意,心里无奈,默默把下回带辣椒酱的事记好。
方秋椒摆摆手,挥别小姑,提着篮子回菜集市。
菜集市,箩筐和篮子满地,箩筐和篮子里则是各色蔬菜。
“嫂子,我回来换你了。”
方秋椒跨过菜叶子和散乱的干稻草,找到地方,坐到箩筐后面。
尚玉华体贴道:“怎么回来那么快,没坐多久吧?”
方秋椒摇头:“没。嫂子你去给家里和大哥送东西吧。”
家里指尚家,尚玉华的娘家。两处跑起来要一阵儿。
尚玉华笑:“那我快点去快点回。你要有事可以喊那边的叔叔和婶子帮忙看一下,都是一个村的。”
方秋椒换下尚玉华,坐在土砖上卖菜。
家具厂。
工人们个个胡子拉碴地忙活着。
方春笋正在衣柜的门扇上雕花,就听到有人笑着喊:“春笋,你婆娘找!”
正好赶上大活,方春笋拖人送了口信,半个月都归不了家,得一直忙。
听见尚玉华来找,方春笋抖抖工服上的木屑,请了个假,咧开嘴往外去。
管理监工的老师傅韦志行笑他:“憨人!笑那么开心哦,快去快回,莫耽误活。”
“不会耽误的。”方春笋跑着出去。
没一会,方春笋就提着一篮子东西回来了。篮子有个篮子盖儿,能够挡住不让人看见里头。
韦志行看着方春笋的篮子,想起儿子念叨的“倒卖活”,眉头蹙拢。
那活计要搭上老城那位爷,可那位爷也就当年给方春笋的工作提了一句,自己听副厂长的,招了方春笋进厂。他以前试探过,结果发现方春笋这憨小子好像并不认识那位。
奈何儿子最近知道这方春笋和那位爷有过接触,让他再问问。
韦志行想着事,就听见那边一群小子闹起来。
“让我再尝一口!方哥!亲哥唉!”
“真这么好吃,让我也尝尝呗。”
“他尝到了,可不能落了我啊!”
原来是方春笋玩得好的兄弟,干活干得累了,老跑神,瞥见有吃的,就想尝尝。
方春笋看是辣椒,觉得能让人清醒点,也就拿小木片给人吊了点。
谁知道一口下去,那小子还想挖他的!
方春笋一看不对劲,想起媳妇说“是妹妹做的,很好吃”,又想起上回东安鸡的味道,难得机敏地护住了自己的吃食。
方春笋道:“就是辣椒,没什么好吃的。而且就一瓶,我自己都不够呢!”
其他人还想闹,韦志行开口吼道:“干什么呢?干活的时候,不要玩闹。”
韦志行拥有“扣工资”的大权,颇有威严,一开口人都散了,老实干活。
方春笋松口气,正准备低头干活,被老师傅韦志行叫住。
“春笋啊,能让我尝点吗?”
方春笋:……
当初是韦志行招自己进厂的,方春笋一直心存感激。他要尝尝,方春笋自然答应。
韦志行只是想个找个话题,再跟方春笋聊两句,探探他的底。
可方春笋揭开瓶子盖子后,韦志行还真被勾起了食欲!
有股子奇异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那是种韦志行从未闻过的味道,夹杂着辣椒的辣味儿,却并不刺激,只是散发着一股浓郁奇特的酱香气息。更不是齁齁的重盐重辣,反而有些清爽。
韦志行尝了尝。
韦志行红着老脸,装走了一半辣椒酱。
韦志行让其他人都知道,方春笋这个老实人为了一口吃的也会糊弄人了。
方春笋抱着剩下一半的辣椒酱,顿觉七十公斤的自己十分弱小。
命运有时十分公允。
韦志行回到家里,佐着辣椒酱大快朵颐。
韦志行儿子回来了。
韦志行被老婆夺走了辣椒酱。
韦志行的儿子,韦兴邦笑着道:“爸,听说海爷也喜欢吃辣,你割爱吧!”
方秋椒并不知道自己的辣椒酱即将走出湖市,走向省会。
她数着又增加了好多个“30”的美食能量点,开心得像只藏粮的小仓鼠。
方秋椒还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好希望有一天,她很有钱,能够给人免费发吃的!
因为比起臭美,方秋椒一万个心都更想早点攒够能量点,让二哥痊愈。
第11章 试点城市
辣椒酱辗转一圈,去到湘省的省会城市星城,被送到韦兴邦想送的人手里。再耽搁几日,一数,日子已经到了腊月十一。
收到那边的电报通知,韦兴邦乐得冲回家大喊:“爸!!你还说没用,我拿下咱们市里的份额了,以后可以直接从海爷那里拿货!”
“我就说海爷肯定认识那个方田村的木匠,不然海爷能那么好心。我可是听说了的,海爷只护短,对外人可冷着呢。”
韦志行有些傻眼。
真行了?
就那么小半瓶的辣椒酱。
不对,是小半瓶味道极好的辣椒酱。
想到那个味道,韦志行砸吧了下嘴,嫌弃儿子道:“就你知道得多,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别的?我不信你没下别的力气。”
小崽子都嚯嚯了几百块,韦志行心疼得要命。
韦兴邦嘚瑟地说出独家消息,眼中闪烁着崇拜:“海爷在方田村那边上过一年小学,后来才跟着他爷爷到了市里,倒弄出那么一番事业!”
韦志行看得心惊:“兴邦,你可低调点。别学人家,差点死在老毛子的地盘!”
韦志行振振有词:“爸,你那是什么老黄历。文件都下来了,我们湖市马上就要跟上南边,走上改革的路子了!”
同一天的湖市火车站。
车轨上,火车“况且况且”地来来去去。
站内等候区,一个裹着白色羽绒服、脖子上戴了红色围巾的姑娘闲散地站着。
岑佩佩站着,身上的羽绒服吸引了不少人羡慕的目光。那样白净的衣服,像是白雪一样,一看就是不干活的人才穿的。
但这件羽绒服在岑佩佩看来,其实平平无奇。因为在后世,她见过太多更好看、款式更新颖的衣服。
三天前的半夜,岑佩佩在医院的一间病房中醒来。
岑佩佩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穿越人士之一,还是时髦的穿书。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孤儿,工作后没有亲人来往。二十四岁的除夕夜当晚,她因为无聊,翻看了一本年代文小说的更新。
书里的女主方秋椒是村里的“泼辣村花”,曾经追着人跑了半个村,打断对方的腿。外人不知道,那是因为小混子偷看她家澡房。实际上女主是个记仇的爽利性子,力大无穷,对上谁都不吃亏,接地气又可爱。
男主则是个退役的兵哥,名为田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铁汉柔情,看得书粉们嗷嗷叫“我可以!”。岑佩佩就是其中一员。
岑佩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看看书,竟然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了书里的一九七九年冬季。
这一年的年尾,是书里男女主故事的开始。
然而岑佩佩这个名字,在书里一个字都没有,连路人甲都算不上,岑佩佩心中叹息。
能让岑佩佩肯定“她穿书了”的,是湖市的城市名,还有市供销社前被作者恶意描写过的两棵苍翠大樟树。
岑佩佩昨天才出院。许是因为没好全,她的嗓子现在还疼得说不出话,只得暂时做个哑巴。
今天她生活在星城的舅舅过来,但父母都忙,接人的任务交给了岑佩佩。
一看手表,时间快到,岑佩佩举好了接人的牌子。
“吭吭吭——”
有着长长一条尾巴的绿皮火车慢慢减速,在湖市火车站站内停下。
车一停下,走路跛腿明显的田庄混在人群里,出了火车站。
但他刚一出站,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有个男人在割一个女孩的包。
田庄放下自己笨重的行囊,一双布满茧子、粗糙的大手伸出去,快速制服行窃中的小偷。
将小偷交给车站内工作人员后,田庄把小偷怀里的女士小白包拿出来,走向呆愣愣的被抢女孩。
田庄伤了腿,走路时很明显。
察觉到原本夸他厉害的人纷纷将视线聚焦在他腿上,田庄觉得腿上有火灼烧一般,冷冷丢下一句“下回小心些”,捡起行囊冷着脸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