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么严肃嘛,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坏事。”格兰特多少有点委屈,无奈道,“而且根本没有什么死而复生,我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死而已,不是吗?”
“埃德温找到了你的尸体。”扎尔斯说。
格兰特挑了挑眉:“他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你。”
扎尔斯皱起眉头,他立刻又投降了,解释道:“那确实是我的身体,我被迫舍弃了它,想办法换了个身体,所以你现在才能跟我握手。”
“……我并不是很想和你握手。”扎尔斯说。
只是怕他逃跑,所以才抓着他不放。扎尔斯想通知埃德温,但在格兰特眼皮底下实在没办法这么做,只好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里,解锁手机按下了紧急通话键。
从上次去希望郡的时候起,为了能够及时联系埃德温,他就把紧急联系人设成了对方,到现在也没有改。老实说,扎尔斯对埃德温能否及时接到电话没什么信心,但格兰特的出现不是什么普通突发事件,他总得通知对方一声。
毕竟据他所知,埃德温直到现在仍然因为格兰特惹出的事接受一些人的公证,而且那些人很难缠,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解决——如果格兰特还好好地活着,这些事情就完全不应该由埃德温来承受。
在扎尔斯看来,格兰特这样的行为等同于把所有自己惹的麻烦都丢给了埃德温,自己却逍遥自在地到处乱跑,还有心思以健身教练的身份来和莉莉安交朋友,实在很不负责任。
他不打算让格兰特再逃跑,但这是在他家里,他不能让莉莉安或者比尔因为他的决定受伤。
像是知道他的疑虑,格兰特主动提议道:“我们到外面去谈谈吧,毕竟这里不太方便。”
扎尔斯跟莉莉安说了一声,让她不要乱跑就呆在家里,然后和格兰特一起出了门,找到附近的咖啡馆进去坐下。
“冰美式,谢谢。”扎尔斯对侍应生说。
格兰特点了杯卡布奇诺,坐在对面笑吟吟地看他。
“你和家人的关系很好。”
原本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夸赞,听在扎尔斯耳中却像某种威胁。他皱着眉和格兰特对视,警告对方:“你不许再接近莉莉安和比尔,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对我已经很不客气了。”格兰特无奈道,“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我们还住过同一个房间呢,难道不应该更亲近些吗?”
“别套近乎了,我没兴趣跟你谈这个。”扎尔斯打断了他,“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
如他所料地,格兰特根本没打算就这么告诉他些什么,还找了个最幼稚的借口:“你这么对待我,我可不想告诉你。”
他摆明了不想说,扎尔斯也没办法。正好咖啡送了上来,他喝了一口就扭头问刚准备转身离开的侍应生:“请问有三明治或面包吗?”
小半天没吃东西,他肚子饿了,既然格兰特一副要跟他耗时间的样子,他也不介意在这里吃顿下午茶。咖啡其实不算他喜欢的饮料,但既然进了咖啡馆,点杯咖啡吃点东西也很不错。
说不定,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他还能等来埃德温呢。扎尔斯默默地想。
他点了一客烟熏鸡肉蔬菜三明治,抬眼看格兰特,后者仍然笑着看他,还问:“真的这么想知道吗?”
“我想不想知道,和你告不告诉我没有太大关系。”
扎尔斯没兴趣跟他继续玩文字游戏,如果他不愿意说,那他们就这样相顾无言地耗两个小时也不是问题。如果一直搭格兰特的话,他总有种被愚弄的无力感,实在很没有意思。
虽然称不上讨厌,但他本能地不太喜欢格兰特。对方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他原以为格兰特会是一个对工作尽职尽责的人,出事也一定有苦衷,最后不得已才带着遗憾死去。然而事实上对方还好好地活着,甚至优哉游哉地来到他家里,以观察继任者是否真正合适的理由,带着玩笑似的姿态审视他。
他很不喜欢这样。
平心而论,扎尔斯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新助理,在工作中埃德温帮了他很多,绝对不如格兰特在的时候轻松惬意。可在他看来,埃德温、桑切斯甚至缪恩和汉娜,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说他做得不够好,而格兰特是唯一没有资格来评定这个的人。
他警校出身,虽然没有成为警察或军人,但依旧以基本的标准看待别人,不喜欢逃兵,也不喜欢逃跑以后若无其事回来的人。在格兰特没有坦白自己的动机之前,扎尔斯并不太想和他交流,和他一起出来也只是想保护家人,不让他们和格兰特接触,如果格兰特说不出些什么,他也不打算继续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
被当作下午茶的三明治和咖啡很快就消化完了,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五点半。扎尔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亮,正准备说先走了,拿在手上的手机就开始嗡嗡嗡地震动,连坐在对面的格兰特都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刚才的通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是埃德温的名字,扎尔斯按下通话键,把手机凑到耳边:“埃德温。”
“你在哪里?”对方问他。
扎尔斯没有提及格兰特的名字,只道:“在我附近的咖啡馆,正打算回去。”
“好。”
埃德温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就挂断了电话。格兰特坐在椅子上,半是玩笑半是调侃地问:“这么分不开,一个下午就催你回去了?”
不知道埃德温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但扎尔斯觉得他可能会来,于是又靠回了椅背上,喝掉最后一口已经变成常温的咖啡,挥手招来侍应生:“劳驾,再来一杯。”
“不是准备走了?”格兰特问。
“突然想到你还什么也没说,还是先不走了。”扎尔斯看着他,故意摆出一副要跟他耗到咖啡馆闭店的架势,“万一你又跑了,谁也找不到你怎么办?”
格兰特哈哈大笑,似乎觉得很有趣:“假如我要跑的话,你还能拦得住我吗?”
扎尔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咖啡馆的门被人推开,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在风铃声里有人替他回答道:“他是拦不住你,但我可以。”
埃德温谢绝了侍应生的招待,独自从门口朝他们这桌走来,先看向浑身僵硬的格兰特,笑了一下。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站在店里却像是天然的发光源,连刚才主动要为他引路的侍应生妹妹都还在旁边带着其他女生偷偷看他。扎尔斯没说话,悄悄抬眼去瞄他,下一秒就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掌放在自己肩上,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
“好久不见,搭档。”埃德温维持着手按在他肩上的姿势不变,俯身靠近格兰特,刻意压低声音道,“你的‘死’,还真是给我带来不少麻烦,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他语气轻柔,但无论格兰特还是扎尔斯都听出了其中的不悦。格兰特下意识想要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可面对扎尔斯时很管用的那些话术对埃德温根本不管用,他知道对方是怎样难以应付的一个人,寻常借口根本不管用,而且即使动起手来他也完全不是埃德温的对手。
无论动口还是动手都没用,他只能选择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商量道:“我们……回去谈?”
所谓的“回去”,当然指的是回洛克希尔街179号。那里曾是他们作为搭档一起生活的地方,也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格兰特想,整个约克市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大约就是有眼前这个人在的179号。
他对埃德温的能力持绝对信任的态度,与此同时,也深知对方是个巨大的定时炸弹,因此才没将自己诈死离开的事告知埃德温。但现在目睹了对方怎么袒护扎尔斯这个新人,格兰特又忽然觉得,他做的那些事情埃德温未必不能理解。
逃反正是逃不掉了,倒不如给自己找个帮手。
一个小时后,扎尔斯驾车把这两位载回了179号门前。
他在路上接了莉莉安至少三个电话,被反复询问有没有和格兰特打架,并且提及了受伤的话记得回家让她包扎,不要随便做出会被报警处理的事,也不要因为和人闹纠纷丢了工作等等。因为着急,她声音有点大,扎尔斯的手机又有点老旧,以至于后排的埃德温和格兰特都或多或少地听见了她说的话。
“……我没事,也没有和他打架,只是谈了些事情。”扎尔斯把车停在路边,不厌其烦地又安抚了她一番,“真的没骗你,今天有事要忙,下次再回去看你们好不好?”
莉莉安还不相信,他只好把手机递给格兰特,示意他来安抚一下女士,自己还要开车。
格兰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手机,说了几句安抚电话那头的莉莉安,表示自己真的没问题,也没和扎尔斯动手,他们只是工作上有一些交集才需要出来讨论,并且现在已经完美解决——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有这么好的口才。”
他挂断电话以后,埃德温淡淡道。
格兰特后背僵了僵,硬着头皮道:“只是面对可爱的女士,下意识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扎尔斯从后视镜里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格兰特不敢说话了。
他像只上了贼船的羔羊,因为埃德温的存在动也不敢动,直到车停在院子门口,格兰特才像是突然找到了话题:“啊,刻耳柏洛斯还在吗,好久没见过它了。”
扎尔斯打开车门锁,还没等后座的两人下车,刻耳柏洛斯已经从狗屋里跑过来,趴在车窗上朝他摇尾巴。
“汪汪!汪!”
扎尔斯摸了摸它的脑袋,示意它扭头去看格兰特:“快看那是谁?”
格兰特配合地下了车,朝大黑狗张开双臂,等着它来一个久别重逢的飞扑拥抱,刻耳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友善,以保护者的姿态把后下车的埃德温护在自己身后,露出獠牙来朝他吠了两声。
扎尔斯也楞了一下,不是说刻耳柏洛斯和格兰特关系很好吗,怎么看起来好像第一次见还敌意很大的样子?
“你用了见不得人的办法换身体,它觉得你是恶灵。”埃德温轻飘飘道,伸手摸了刻耳柏洛斯的脑袋一把,大狗像是得到了主人认证,没再凶巴巴地朝着格兰特吠,但仍然警惕地望着他,完全没有从前对他的亲热。
格兰特无奈道:“我有什么办法,只能这么做……”
“有什么就到屋里来说,”汉娜猛地推开大门,站在门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再在这里站五分钟,可能邻居就要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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