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以性命担保!”
严玉皱眉,“行,你先回去吧!”
“公、公子,这位夫人的情况不好,这样待在马车里过夜,待到深夜天更凉病情恐会加重。老婆子家中虽简陋,却还能避避风,公子若是不嫌弃,可让夫人到家中歇歇……”
严玉思量片刻,点头,“也成。”吩咐车夫驾着马车往老妪家的方向去,顺手掏出几两白银递给老妪,也不顾她的推辞直接扔给她。
老妪当然是不要的,但看到他扬起的剑又不敢推辞,只好接下。
马车到了老妪家。
但顾月卿还在昏睡,这户人家又恰只有两个老人,若叫这老妪来扶人明显不可行。犹豫再三,严玉上前,就要将顾月卿抱起。
然,他的手刚碰到她,便见她猛地睁开眼,下一瞬手中便拿着一把匕首刺向他的喉咙!
若非严玉反应够快,此番怕是已被刺中。
“你……”他以为顾月卿这是醒了,细看之下才发现,她双眼是无神的。
所以,她这是没醒,而是自来养成的警觉使然?
这般一想,严玉心下微惊。
她这是都经历了什么竟养得这样的警惕?分明内力都被封了,招式还如此凌厉!
幸得方才那老妪胆子小,瞧见这么个天人一般的夫人,只是靠近了查看,并未敢伸手去碰她,否则怕是早已死在这匕首下。
“倾城公主。”严玉试图将她唤醒,却未再伸手去碰她。
可他唤了几声也不见她应,犹豫片刻,一手做出防御,一手解开封了她内力的穴道。
待过了今夜再将她的内力封起来就是,若她当真死在这里,他也落不到好。
解了穴道,严玉也不急,就安静坐在马车里等。过了好一会儿,顾月卿幽幽转醒,待看到自己手里握着的匕首,揉揉昏沉的额头撑着坐起身。
这一坐起来才觉察到不同,看一眼坐在一旁打盹的严玉,便盘膝运转内息。专研了那般久的医书,她很清楚自己此番是个什么状况,自然不敢有耽搁。
不过严玉会给她解开穴道倒是她没想到的。
约莫一刻钟后,传来严玉的声音:“倾城公主,今夜我们借宿农户家中,若你的情况已有好转,便请下马车。”
他将顾月卿掳来,许是怕她身上还有倚仗,亦许是其他,总之并未搜她的身,这才不知她还随身带了匕首。
心中自然是疑惑的,毕竟世人都知万毒谷谷主的武器是琴,她这番随身带匕首,难道是料到会落入别人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上,严玉不知道的是,顾月卿便是与君凰待在一处,这把匕首也从不离身。就算是晚间睡觉,这把匕首也会被她放在枕头底下伸手便能及的地方。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严玉说完就跳下马车,诚然他对顾月卿是有点防着的,他不能让她调息太久,否则待她恢复,他许就再控制不住她。若真如此,他这一趟岂非白费?
却不知顾月卿练的“琴诀”与旁的内功心法不同,出手时耗内力,调息时恢复得也快。
她与人动手的间隙尚且能恢复得那样快,更况现在是安静专心的打坐。此番她并未受伤,仅是内力耗尽,这一番调息之下,已恢复七七八八。
不过,她眼下身子不适,便是内力恢复了大半,面色也依旧不好。是以当她从马车上下来,严玉并未看出什么不同来。
只是她刚一下马车,他便一个闪身上前点了她的穴道。
“多有得罪,倾城公主再忍耐些时日。”本想着明日再将她的内力封住,但看到她之后,他不知为何就是有些不安。
顾月卿只微微皱了下眉,并未避开。
此前她和严玉有过短暂的交手,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并不是他的对手,或者可以说,就算她完全恢复,怀了孩子又没有琴在手的她也未必打得过他。
凉凉看他一眼,当先走进农户家中。
她现在状态确实不好,需得马上寻个暖和的地儿休息,再熬一碗汤药喝下。
那老妪在前领路,因离得远,并未听清他们说什么,所以并不知他们的关系,当然她也不敢多问。
“农家简陋,夫人莫要嫌弃。”
“不会,有劳。”罢了又问:“这附近何处可采到草药?”
“草药?我们这些人也不懂什么草药,倒是村里专采药卖到镇里的小伙子常到后山去,估计那里会有。只是现下天已黑,山路不好走,夫人若要采药,可待明日天明再去……”
老妪的话被严玉打断,“就是些寻常治疗伤寒的药,可否劳烦将你们村里常采药的人寻来?”
老妪看他一眼,再看看顾月卿,很快便明白他们的意图。
正要开口,便见一旁如仙人一般的红衣女子道:“不必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她走到院里一旁的菜园子里,拔了几株“野草”,“用这个就行,劳烦老婆婆帮我煮了来,五碗水温火煮半个时辰即可。”又从袖中掏出二两碎银子,“这是酬劳。”
老妪还在为这种寻常野草竟也能入药而惊讶,就见她递过银两,忙摆手,“不不不,药老婆子给夫人煮来就是,银子就不必……”
声音卡住,因着眼前的女子看向她时,让她不自觉的就不敢拒绝,“多……多谢夫人。”
老妪没读过书,只知顾月卿方才的眼神让她不能拒绝,却不知那是上位者通有的不容置疑眼神。
老妪不知,却不代表严玉也不知。
仅一个眼神便有这般威慑力,他对顾月卿又高看了一分,也越发不敢小瞧她。
老妪拿了草药,先将几人领进屋安顿好,才去给顾月卿煮药。
其实这样新采的草药直接煎来,效用不及晒干了的,无奈眼下的境况不允许,她只得将就着。
坐在屋中的火堆旁,严玉看着坐在椅子上,好似又在闭目养神的顾月卿一眼,“想不到倾……夫人在医道上还有如此造诣。”
顾月卿瞥他一眼,未应。
严玉本也不是话多的人,见她不搭理,他也不会再自讨没趣。好在没一会儿老妪便将煮的药端来,气氛稍有缓和。
吃过药,又吃了老妪准备的粗饭,顾月卿便走进老妪整理出的屋子。倒是她面不改色吃了两碗粗饭的举动有些惊到严玉,要知道这样粗糙的饭食,他一口都吞不下。
倾城公主,金枝玉叶……
分明该是高高在上,实则她那一身的气质就是高高在上,可她的行为举止委实与她的身份很不相符。
在她万毒谷谷主的身份暴露出来之前,世人对她的认知就是流落在外多年吃尽了苦的倾城公主,但自她身份爆出,世人凡提起她,似乎都再与“吃尽了苦”沾不上边。
事实上,她纵是万毒谷谷主,就没吃过苦么?
万毒谷,尤其是早年老谷主还在的万毒谷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那样的地方成长到如今这样,谁又知倾城公主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严玉坐在火堆边,心绪百转。
顾月卿则进了房中,未直接躺下,而是坐在硬邦邦的草席上,挽起左手袖子,两指往手臂上一点,便有三根银针从手腕深处冒出。
用手绢将那三根银针包好,便盘膝闭眼打坐,隐隐能瞧见她四周的真气流窜。
就这样一直坐到天明。
翌日。
在火堆边坐了一夜的严玉听到身后的响动,睁开眼回头看,见顾月卿的气色虽有好转,却仍是一副病弱模样,也没多想。
“夫人的风寒想是都快好了,如此,我们今日便继续赶路吧。”
*
这一番赶路,一赶便是将近一个月。
倾城公主失踪一事,外界并未传开,但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各国安稳各方安分,可暗地里早已是人仰马翻。
“还未找到?”君临摄政王府,坐在大殿主位上的人一脸冷肃,赤红的眸子透着一股子的冷戾肃杀。
“属下无能。”翟耀甚至都不敢抬头。
他还清晰的记得,皇上到药王山第二日接到皇后娘娘被人掳走的消息时,那一身的杀意有多骇人。若非被周小侯爷顺利救治回来的临王出言安抚,皇上恐已将药王山毁了。
谁叫掳走皇后娘娘的人是药王的大弟子呢?
见他一双赤眸更幽深凌冽,周子御忙道:“景渊,此事也怨不得暗影卫,万毒谷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万毒谷的情报属天下第一,连他们都寻不到人,可见严师兄这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对上君凰带着杀意的眸光,周子御嘴角一扯。他也很无奈啊,谁叫犯事的人是他师兄呢?纵是他与严玉关系一般,却到底师出一门,这半月来景渊可没少迁怒他。
从夏叶那里,他们已知道顾月卿失踪当日的情形,所以周子御知道在君桓身上动手脚的并非严玉,而是那个要对付顾月卿的神秘女子。
也正因此,他才感慨,严玉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有病,竟要在这种时候掺和一脚!
这下好了,待景渊寻到人,严玉怕是要死得很惨。
因着当年被老药王所救,景渊待药王山总有几分宽容,可就是这样得他宽容的药王山也险些被他一怒之下毁了。
不过说起老药王,也是个可怜人,仅有夏锦瑟那么一个女儿,还是个惯会作死的。这下好了,命都作没了。
夏锦瑟是怎么死的,夏叶也一并说了。想是记恨严玉竟敢掳走她的主子,夏叶还亲自给老药王写了封书信告知他夏锦瑟的真正死因。
所以现在严玉不仅是各方追捕的对象,还被药王山逐出了师门。
无疑,周子御此番是担心的。
担心他因和严玉师出同门会被君凰迁怒,更担心顾月卿的安危,尤其她此番还有七个月的身孕。
顾月卿失踪便让君凰如此乱了方寸,不只摄政王府,整个君临朝堂都在水深火热中。
周子御不敢想,倘若顾月卿真有个好歹,景渊会变成什么样。
好在万毒谷有个姑娘易容术高绝,易容成顾月卿的模样混淆视听,否则顾月卿失踪的消息传开,这天下怕是要大乱。
“严玉的底细。”君凰道。
见他隐下怒意开口,周子御才稍稍放心,“暂还未查到。据师父说,他是在药王山山脚下捡到的严师兄,当时严师兄不过一个半岁左右的孩童,身上除一块雕龙玉佩外,便再没有其他信物。”
“雕龙玉佩的出处并未查到,不过我从师父那里拿了捡到严师兄时包着他的襁褓。着人去查了查,那样的料子只北方有,且并非寻常人家能有。”
君凰眉头深拧,“北方?大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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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