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娘娘金安。”玉竹行礼道。
玄芝没有开口,只是同玉竹一起跪在了地上,头微微低着。
容妃此时锦衣华服,虽已是宴会之装,却是以身居高位的后妃之装略显素净,倒是极衬容妃文雅的性子。
“起来吧,”容妃柔声道“除夕之夜,也是有劳了。”
玉竹听罢拱手道“乃臣应尽之责。”
容妃微笑着缓缓点点头,而后向玄芝看去,却是笑容愈深“玄芝还真是长大了,之前说他头发梳的齐整,如今连衣衫都是收拾的更为妥帖。”说着,她又看了看玉竹“玉竹大人教导的极好。”
“容妃娘娘谬赞。”玉竹说道。
玄芝也笑着说道“玉竹是教导有方,但我也勤奋好学,娘娘怎不多夸夸我?”
容妃闻言不由掩嘴笑了笑“性子倒仍是同以前一模一样,未有半分改变。”
“虽是比儿时沉稳了些,但也总是这般说话没轻重的。”玉竹摇头笑道。
“那是因为你在他身后护着他,有你在,他自然放心着了。”容妃说道“我还未收拾妥帖,便不打扰玉竹大人入殿了。”她仍旧是笑容温婉,声音柔和,
玉竹见容妃如此说,便服身行礼恭送容妃。
容妃走后,玉竹侧首看身旁的玄芝看着容妃的眼睛仍是留有笑意。
“开心?”玉竹转身挡住了玄芝的视线。
玄芝一愣,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
玉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玄芝的肩膀,沉声道“收心,别让他人看出来,否则,你只会让她在宫中更加寸步难行。”
“我知道,”玄芝对玉竹笑了笑“我只是太久没见她。”
“她很好,你放心便是。”玉竹起身往殿中走去时,他身后的容妃已经走过了长长的宫廊,不见了身影。
“嗯。”玄芝又向宫廊尽头望了一眼,这才慢慢的跟在玉竹身后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玉竹与玄芝来的仍是十分早,大殿中虽已布置妥当,但众臣之位皆是空空荡荡。
“坐吧。”玉竹寻了自己的位子,便叫着玄芝坐了下来。
玄芝向四周看了看,他知道,玉竹在大宴时总来的如此早,是因这样可以更好的观察每个人,于是每次便并不多问,只跟着玉竹来便是。
其实,无论什么事都是如此,玉竹不管做什么便都有他的道理,他想的总是比别人更细心周密,玄芝只放心跟随着便好。
并且,玄芝亦是知道,玉竹总是将他带在身边,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为自己的身后之事做打算。
他身为无常司主,本就是众矢之的,他恐自己死后无常司大乱会给敌派带来可乘之机,便一直将自己带在身边,他是想让玄芝在他之后,接手无常司。
玄芝心中明了,但也不由叹息,有些事,玉竹有自己所想,却终是会被时局所乱,即便是将计筹划的天衣无缝,也躲不开命运的捉弄。
随着天色愈加浓重,殿中来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佐佑丞也到齐后,歧王才姗姗来迟。
歧王神色如常,在座之人皆向他行礼问安,而后,他便微笑着坐在了佐丞一旁的座位之上。
玉竹这次与歧王隔得远了些,便不知他们在所言之事,只是看着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大小的模样,心中不由着急。
“皇上驾到!”
一声洪亮划破黑夜,陆亦桐着一袭龙袍入殿,身后是跟随着的后宫妃嫔莺莺燕燕。
见到皇上进殿,众人皆是跪地行礼。
“皇上万福,娘娘金安。”众臣说道。
“人都到齐了?”陆亦桐一边往殿中走着,一边向四周看了一圈,在龙椅上坐好后,才抬了抬手“平身。”
“谢皇上。”众臣起身后,左右两侧才上来了宫女,将朝臣面前的酒杯斟满。
陆亦桐已经坐上了龙椅,众嫔妃徐徐就坐,玉竹的眼睛虽似是无意,但却已经紧紧盯上锦贵人,但也就是落座的片刻,玉竹的眉心就忽而皱了皱。
往日,锦贵人所着衣装皆是妩媚,而今日虽然仍旧华丽,但衣裙的腰身明显宽松了许多,且在落座之时,不知锦贵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用她的左手轻微的护了下自己的小腹。
玉竹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就看到锦贵人与钰贵人耳语了片刻,钰贵人略略沉思,而后回话,锦贵人便微微笑着点了头。
“今夜除夕之宴,便是君臣同乐!”陆亦桐手指酒杯,沉稳的嗓音打断了玉竹的思绪。
陆亦桐方才并未留意到锦贵人的一系列动作,或者说,他已经不太留意锦贵人了,毕竟有钰贵人在,一切事宜,便已经掌握在手中,不需再过多的猜测什么。
“姐姐怎么将酒换成了这梅汁?”此时,钰贵人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刚刚好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锦贵人掩嘴笑了笑,又让身旁的侍女将梅汁倒入杯中“大概是最近吃的太过油腻,便喜欢用梅汁代酒,更加清凉呢。”她笑着,微微抬眼望了下陆亦桐。
陆亦桐自然是听到了锦贵人所言,便侧首问到“锦贵人不大舒服?”
“只是冬日里吃的有些油腻罢了,”锦贵人服了服身“多谢皇上关心。”
“前些日子宫里头新来了些清口之食,便给你宫里送些去。”陆亦桐笑道。
说罢,陆亦桐的视线又不由越过锦贵人,被钰贵人身旁的华美人吸引了去,他不由笑出了声来“孤方才竟没看出,钰贵人身旁坐着的,竟是华美人,”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接着说道“这着了岚国衣装,果真是比从前更加窈窕。”
钰贵人柔声道“皇上只看到了华美人衣衫改变,却不知,妹妹将我们岚国之礼学的也十分好呢。”
“之前是听闻容妃差了人去教华美人礼数,如今,看来已经有了成效。”陆亦桐的语气听起来似是十分愉悦“不过今夜便不需拘束,别误了这珍馐啊。”
陆亦桐说着,将面前盛放着的焦皮烧鸭夹起一块,皮质的酥脆被银筷一碰便有了脆落。
钰贵人亦是夹起一块,尝了一口,便笑容渐深“听闻宫里新来了个南苏的厨子,这烧鸭想必就是出自他手吧?”
陆亦桐听罢,不由摇着头笑道“钰贵人果真聪慧。”
然而,钰贵人刚想再说什么,便只听身边的锦贵人突然呕吐起来。
“锦贵人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陆亦桐神色有些紧张。
锦贵人一用帕子擦了擦嘴,一边摇了摇头,她身旁的贴身侍女却是开了口“我们娘娘这般已经好几日了,也用了些消食的药,却一点用没有,这么吐了几日,我们娘娘都消瘦了些许。”
“有如此之事,怎不早说?”陆亦桐声音虽有怒气,但是眼神却是如常,骗过众人,却骗不过玉竹与玄芝。
“切莫因嫔妾扰了大家的兴致。”锦贵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柔声回道。
陆亦桐却是眉心皱了皱“快传太医,给锦贵人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是。”一旁的小太监领了命后,便连忙快跑出殿门,往太医院去了。
片刻,常山便提着药盒一溜小跑来到了殿内。
“那些老太医呢?”陆亦桐问道。
常山行了礼后,才回道“今日除夕,是微臣值夜。”
陆亦桐叹了口气“那你便给锦贵人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宫里的老太医都没治好的病,你刚入宫不久,不知能不能看出一二。”
“且容臣一试。”常山又行一礼,这才从药箱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搭在锦贵人的手腕上,而后取右手食指与无名指往帕子上一搁,凝神片刻,便缓缓启了双目。
“怎样?”陆亦桐问道。
“恭喜皇上,锦贵人是喜脉!”常山声音洪亮,宛如在安静的大殿中燃了一颗硕大的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