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易只看了一眼,便将手机搁在电视柜上,没再说什么。
我吓得够呛,几秒钟的工夫,手心全是汗。
我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涂了一层粉嫩的唇蜜,又喷了香水,直奔客房。
床上传来绵长的呼吸,林宗易侧躺,背朝门口,手机撂在枕畔,一条短讯进来,微微闪烁。
我直觉这条短讯和陈志承有关。
我蹑手蹑脚走近,伸手的一霎,林宗易忽然拧开台灯,他眼睛清明冷静,没有半点困意。
我一抖,好险,但凡我握住手机,就抓个正着了,幸好我早有准备,我若无其事抚弄睡衣的束带,“你没睡啊。”
林宗易注视我,他过于风平浪静,我此时调头出去,反而显得心虚,我主动说,“我给你煮了牛奶。”
他拾起床头的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一支,猛吸一大口,“奶呢。”
我脑子飞快,“我替你尝尝热不热,一不留神尝了一锅。”
林宗易吹出一缕雾,他偏头,似乎笑了一下,很浅,旋即又恢复冷漠。
我爬到床中央,逼得他退无可退,只能任由我挨着,“宗易,我做噩梦了。”
灯光昏幽,他神色也晦暗不清。
我趴着,翘起雪白纤细的双腿,在臀部上方晃荡,“梦中你打骂我,骂我没良心。可是宗易,在橡山,我清楚你走乌溪水路,我没有揭发你,还故意指了错误的山路。尽管只争取到半小时,却也至关重要,起码周德元和冯斯乾的人来不及围堵你了。”
他垂眸看我,我长长的乌发盘桓在他胸膛,不施粉黛的清纯,眉梢眼角水波艳丽,在两瓣唇泛起诱人的色泽,他移开视线,抽着烟。
我一点点感化他,动摇他,隔着睡衣轻轻覆住他那道刀疤,“我在云城的弄堂遇险,是你暗中救我,对不对。”
林宗易面孔被一团烟雾笼罩,阴晴不辨。
“你其实不忍心我受伤害,不许他们欺负我。”
他仍旧没反应。
我手肘撑住床沿,凑近他下颌,一字一顿,“你不舍得我。”
他下颌长满密密麻麻的青色胡茬,光影微醺,他染着醉意,那种醉意充满男性的原始欲,他的衣衫不整,他袒露的厚重体毛,他身上的汗味和烟味,都为他的原始欲增添一份神秘性感的力量。
野性,感性,极致的性张力。
我潮热的气息喷在他胸肌沟壑,林宗易终于生出一丝波澜,他扣住我脸,手上发了力,连同我整个身体掀下床,“亲手折磨一个蛇蝎女人,才痛快。”
我摔下的同时,脚趾顺势扫落了手机,林宗易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我划开信箱,是陌生号的短信,陈志承昏迷不醒,给治吗。
我五指捏紧,干脆豁出了,回复了一行字,在家治。我犹豫了一瞬,又追发一条,勿回。
送去医院一定会传进林宗易的耳朵,就露馅了,另外在居民楼更方便动手抢人。
我删掉两条短信,把手机放在床脚,挣扎着起身,“宗易,我磕肿了。”
他闭着眼,没理会。
我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转天早晨,林宗易刚走,我接到程泽的电话,他在那边问,“你有俩爸爸?”
我气得骂他,“你有五个爷爷?”
程泽不可思议,“南区有两个陈志承,都在6号房。”
我蹙眉,俯瞰楼下的江水,“我爸最初在苏城服刑,我妈去世那年,他改判又转狱到南区。”
程泽说,“这个陈志承顶了你爸,不然他身份特殊办不了保释,其中门道非常复杂,冯斯乾也算尽全力了。”
我攥着桅杆,没吭声。
程泽在一个极其空旷的地方,说话有回音,“3月6号,我查到白喆的车最后定位在涪陵路,附近五公里内,有29个老旧小区,我都撒网了。”
我深呼一口气,挂断电话。
冯斯乾没告诉我究竟怎么保释的,只告诉我结果,办成了。
他是一个什么都不解释的男人,心思千回百转,嘴上只字不吐。
蒋芸说,闷葫芦还有妈宝男,是最令女人心累的男人,再浓烈的爱情,都将死于沉默和猜。
程泽排查29个小区,至少需要三天,我必须在后方没事找事,拖延住林宗易,以免他临时转移陈志承。那几日我使出浑身解数留下他,川鲁粤淮四大菜系轮番烧,伦巴恰恰轮番跳,林宗易虽然不吃也不看,但他的确被我牵绊住了,我无数次拿到他的手机,删了汇报陈志承病情的短讯。
每次都相当惊险,有一次他前脚进浴室,后脚就收到短讯,我刚删除,他又返回找手机。
我等到第四天,程泽来消息了,陈志承被带到北郊的废弃厂房。
我心脏咯噔一跳,“什么意思。”
程泽提醒我,“发现邻居是警察,他们躲了。韩卿,不能再等下去,我的人说,伯父的腿没了。”
我没站稳,跌坐在地,“没了?”
他回答,“对,截肢了,本来早点救治能保住,耽误感染了。”
我用力握拳,“明天行动。你打点下关系,能出城最好,实在出不了,住进你公司的员工宿舍。林宗易目前不得不低调,他不会明目张胆劫人。”
程泽说,“我会用尽一切办法。”
我又联系蒋芸,要了几个同行的号码,打给一个叫胡琳的女人,“猎物的地址在万隆城,你称呼振哥。明晚,你勾搭他,挑拨他和男客人争风吃醋斗殴,场子越乱越好,我给你八十万酬劳,马上付款。”
胡琳没见过这么大方的雇主,她立刻答应了,“打一整夜吗。”
我倒是想拖那么久了,林宗易到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他可不是好糊弄的,“尽量到十点。”
胡琳说,“没问题,简单。”
我恍惚想起和殷怡初见的场景,她问我多久拿下冯斯乾,我也是这样信誓旦旦,我赌赢了,也把自己玩进去了。
日子过得真快,就要两年了。
我清除所有的通话记录,将茶几上的食物挪开,逐一摆上香案,蜡烛,又故弄玄虚画了几张符。
林宗易晚上回来,他看到这副场面,在客厅驻足。
我回头,朝他甜笑,“宗易,别踩脏地上的符纸。”
他打量黄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抬手解开衬衣扣子,“你在干什么。”
“求雨。”我脸上除了天真,就是纯情,“因为打雷下雨的天气,你才会心疼我,怜悯我,我不想去万隆城跳舞,更不想陪老男人喝酒了。”
我后半句哽咽,苦涩又委屈,林宗易没有回应。
我双手合十,一边绕圈一边念念有词,“一求电闪雷鸣,二求狂风暴雨——”
林宗易突然打开壁灯,刺眼的白光吞噬了烛火,他看向我,“把东西收了,没打算带你去。”
我红着眼眶垂下手,他朝书房走,我叫住他,“餐厅有宵夜,我下厨烧的。”
他漫不经心转身,“宵夜?”
我们四目相视,他意味不明发笑,“林太太又下了什么药。”
我面露难过,“我没有下药。”
他脱掉西装,搭在臂弯内,“少费力气,你的一杯水我也不会喝。”
我目送他走进书房,门缝透出淡淡的微光,我将符纸竖在烛火上焚毁,得逞一笑。
男人对于琢磨不透并且花样百出的女人存在本能的探究心,在虏获他好奇的一刻,他的情绪化最大。林宗易早就看破我了,我没什么能再勾起他好奇,我越是出其不意,用正常人想不出的招数,表现得走投无路,极大的无助,越是能平息他的恨意。
夜深,我又溜到客房,林宗易依然没反锁门。
我小心翼翼摸上床,在刚开始靠近他的时候,他已经睁开眼。
我在黑夜里同他对视,他没像上次那样驱逐我,我故作紧张说,“现在没下雨没打雷,也许稍后会打。”
林宗易甩开我,翻了个身,留给我一副宽阔的脊背。
我知道他不会碰我,林宗易风流但不馋色,只要他想克制欲望,定力并不逊色冯斯乾,所以我才敢为所欲为缠着他,我算准他不会突破我们之间的隔阂。
我手摸向枕头,编辑短讯发给那串陌生号码,然后熟练删除。
我安安静静睡在一侧,林宗易维持疏离的姿势直到天亮。
第二天林宗易中午才离开,我驾车去国际商场,从下午四点转悠到七点,又去了一趟加油站加满油,天一黑,我抄近路驶向北郊。
八点半抵达厂楼,我停在一根巨大的烟囱下,过了一会儿,四辆黑色桑塔纳从对面过来,为首一辆车迈下一名保镖,走到我面前,“韩小姐,我们是程董的下属。”
我看腕表,“只有一小时。”
他点了下头,“足够,都部署好了。”
我跟着他进入厂楼内,他介绍路线,“后门有一个出口,面包车在那里,驶过109国道是湖城的边境口,检查人员九点换班,换上的那批人程董买通了,会清空面包车的录像,林宗易查不到去向。”
他话音未落,胳膊拦在我身前,示意我噤声。
跟在我们后面的四名保镖沿着墙根迅速前进,动作稳准快,一人用拳头砍晕了一个看守厂楼的打手。
保镖说,“您父亲在二楼。”
我盯着倒地的四个打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