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舞突然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泣不成声:“苍云,我怕,我真的好怕!拥有你的时间越久,我就越经不起失去,可是我很贪心你知道吗?普天之下,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只有你,我很贪心!我要的是你的全部,如果你不能全部属于我,我宁可一分都不要!所以我刚才想着,如果最终的结果是一定会失去你,我宁可现在就不要,或许还不会死的太难看……”
北堂苍云不用反手搂着她,就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剧烈颤抖,泄露出了内心的恐惧不安和无助。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北堂苍云知道墨雪舞看似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极易破碎的心。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墨雪舞的内心是这么柔弱。
或许外表越坚强的人,内心越软弱,因为他必须用外表的坚强来遮住那颗极易受伤的心,才能够保护自己,尽可能不让别人伤害到她。
这也是墨雪舞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他眼里的墨雪舞要么坚强如男子,要么淡雅如秋水,要么凉薄如冰雪,从来没有这么柔弱无助的时候,瞬间让他只想把这个无助的小女人捧在手里,搂在怀里,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霜雨雪。
所以他就搂住了墨雪舞,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跟着叹了口气:“傻瓜,我的全部本来就是你的。要说担心,也应该是我担心,我总觉得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你,从来没有真正拥有你,你才是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我的,我比你还要怕好吗?”
“不是的,不是的!”或许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墨雪舞并不控制自己,就那么痛痛快快地哭着,“你不懂,本来让我再相信一个人就已经千难万难,如果我在终于走出这一步,选择再度相信的时候,却又一次被辜负,我确定我承受不起……”
北堂苍云的目光渐渐幽冷,他突然轻轻捏住墨雪舞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幽深的目光锁定她的眼睛:“原来你又想起那个人了?”
墨雪舞愣了一下,本能地想要逃避:“没有,我……”
那是前世的背叛,本来就不应该把那笔帐再带到这一世来,对北堂苍云也不公平。
北堂苍云却根本不容她逃避,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紧,声音也带着几分冷意:“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下颌骨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墨雪舞皱了皱眉,脸上虽依然有未干的泪痕,却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你放开我……啊!”
北堂苍云突然一个用力,直接把她压倒在了草地上,双手更是握紧了她的肩膀,注定让她逃无可逃。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柔:“小舞,那个人是谁?告诉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要把你这段噩梦彻底从你生命里挖出来毁掉,你就可以重生了!”
墨雪舞有些心慌,因为北堂苍云的轻柔里带着一丝令人颤抖的嗜血的杀意,何况这个时空里,属于墨雪舞的生命里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一个人,让她怎么说?
可是刚才因为无助,她不小心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又如何跟北堂苍云解释?
“最好跟我说实话。”北堂苍云微笑,“我是说过允许你用任何方式伤害我,但你不能骗我,否则我会很生气,我一生气,后果就会很严重。”
墨雪舞一向是淡定的,这是她穿越而来之后,第一次感到了心慌,不由用力挣扎起来:“苍云,你别这样,快起来!你先放开我!”
“跟我说实话,我就放开你。”北堂苍云压着她,就算不用内力,也不是她能够挣脱的,“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有把他从你生命里彻底毁掉,你才能重生。”
“没有,没有谁!”墨雪舞摇了摇头,试图轻描淡写,“你也知道,我从前跟别人有过婚约,他却……”
“不,不是墨天洌。以你的心性,根本就看不上墨天洌,他也没有资格让你那么刻骨铭心。”北堂苍云毫不犹豫地摇头,目光又幽冷了些,“小舞啊,你到底还隐瞒了我什么?难道现在凭我对你的心,还不够让你跟我说实话吗?”
墨雪舞咬唇,依然摇头:“真的没有,你不信可以去查呀,鬼鹰不是很厉害吗?只要查一查就知道,我身边除了墨天洌,到底还有没有出现过别的男人。”
北堂苍云静静地看着她,片刻之后突然笑了起来:“何须查,难道你忘了我有杀手锏了吗?我只要用妖瞳之心,就可以……”
“不要!”墨雪舞更慌了,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肩膀,“苍云,如果你不想我们之间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我请你不要!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妨碍、不伤害到别人,谁也没有权利强行窥探……”
“可是你的秘密,伤害到我了。”尽管肩膀被她抓的生疼,北堂苍云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只是眼里的光芒有些诡谲,令人不安,“你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却连他是谁都不愿意让我知道,有没有想过我会是什么感受?所以我必须知道他是谁。准备好,我要用妖瞳之心了。”
他的瞳孔突然泛起了一抹异样的光芒,墨雪舞只觉得脑中一阵晕旋!她知道,如果北堂苍云真的用妖瞳之心,说不定就会把她是穿越而来、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墨雪舞这件事套出来,到那个时候,她恐怕就会被当成怪物!这个秘密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的!
极端的慌乱之下,她居然毫不犹豫地一伸手,刺向了北堂苍云的眼睛!她手上戴着一枚特制戒指,按动机关就会弹出一枚银针,上面淬满了翠满了剧毒,足以令人在瞬间失去所有的攻击能力,只能浑身瘫软地任人摆布!
可也正是因为心神大乱,她居然忘了,北堂苍云的妖瞳之心对她根本是无效的!电子芯片如果察觉到身体的主人正在遭遇催眠术,就会对他的脑电波进行干扰,北堂苍云不可能控制她的神智。
其实北堂苍云看着很平静,心神也不稳定,同样把这茬给忘了。同时,他也没有想到墨雪舞居然舍得对他下这样的狠手,如果这一下中招,这只右眼就废了!
吃惊之下,他本能地往后一仰头,虽然避开了要害,却没能完全躲开,只觉脸上一阵刺痛,右腮上已经留下了一道血痕!
许久之后,北堂苍云突然坐了起来,淡淡地笑了笑:“小舞,你真狠。”
其实晕眩只是刹那间的事,墨雪舞瞬间就恢复了清明。看到北堂苍云脸上那道血痕,她立刻翻身而起,手忙脚乱地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咽下去!这是解药!”
北堂苍云倒也听话,将解药咽了下去,却不曾说什么,有几丝鲜血从伤口里氤氲了出来,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慢慢流了下来。
伤口并不深,也不会留下丝毫疤痕,真正的疤痕,在他心里。
如果刚才他躲得稍微慢一点,右眼就会被刺瞎,为了保护心里的那个男人,墨雪舞居然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他心里的滋味,谁能体会?
墨雪舞当然也知道这个举动会让北堂苍云彻底误会,她很想解释,但完全无从启口。现在这个局面是,无论说不说实话,恐怕都有些无法挽回了。说实话,北堂苍云会相信穿越这回事吗?即便相信,他能接受吗?不说实话,让她从哪儿去找那么一个男人,告诉北堂苍云,那是她的刻骨铭心?
两人都不曾说什么,周围安静得让墨雪舞的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她觉得自己仿佛突然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越来越冷,越来越黑,越来越让她绝望窒息。
或许,刚才这一下,将会彻底划断她跟北堂苍云之间所有的牵绊。
“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北堂苍云突然转头看着她,脸上居然还带着几分微笑,只不过看在墨雪舞眼里,那微笑似乎没了往日的温存,只有一种让她心神不宁的淡漠疏离。
或者,那只是她的错觉?
可是看到北堂苍云脸上的鲜血还在缓缓地往下流,她立刻掏出手绢:“你的脸……”
北堂苍云一抬手阻止了她,然后站了起来:“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尤其是我,我刚才有些激动,吓到你了。走吧,先回家,冷静冷静之后,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然后他居然就那么转身而去,只不过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以密语传音吩咐暗处的鬼鹰:“护着她,要毫发无伤。”
墨雪舞坐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起身跟上去。看着北堂苍云的背影越走越远,她突然有了一种所有的生命正在渐渐被抽离的感觉,那种痛,刻骨铭心。
果然,她是被诅咒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能拥有真爱,即便暂时拥有,早晚还是会失去。
北堂苍云一回到王府,就沉着脸吩咐:“从现在开始,只要我不出来,任何人不准进去,任何人不准敲门,我不见任何人,任何人不要跟我说话!听清楚没有?”
鬼鹰当然听得清楚,关键是看得清楚,自家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好,要不然不至于连头发丝儿带眉毛都杀气腾腾的,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追问了一句:“包括王妃吗?”
这应该是一句废话,因为王爷的任何禁令针对任何人,只有一个唯一的例外,那就是墨雪舞。
可是他怎么知道现在北堂苍云的一颗心正被墨雪舞伤的七零八落,千疮百孔,就听到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对,包括她!尤其是她!”
砰!他把门关了过来。
鬼鹰吓了一跳,同时万分担心:王爷跟王妃吵架了?而且这次事情恐怕还不算小,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口洒进来,其实还是很美的,看在北堂苍云的眼里,却是残阳如血,只有杀意。
他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脸,或者说,只是看着那道伤痕。
墨雪舞这一下出手,真正刺痛的是他的心。他是说过允许墨雪舞以任何方式伤他,但这并不代表墨雪舞伤他的时候,他就毫无感觉。他尤其无法接受墨雪舞伤他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决绝如他,受不得这样的轻慢和侮辱。
但同时,他心里其实是有些疑惑的。凭他的本事,居然始终查不出那个让墨雪舞刻骨铭心的男人到底是谁。在墨雪舞的生命中,除了墨天洌,似乎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男人,除非那个男人实在太高明,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可当年的墨雪舞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如果真的是一个高明到连他都察觉不到的男人,真的会对那个样子的墨雪舞那么死心塌地吗?又或者那只是墨雪舞的单相思,其实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她舞有过任何男女之情?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他很肯定,那个男人绝对是在他出现在墨雪舞生命中之前出现的,之后,他可以肯定墨雪舞再也没有机会跟别的男人有男女之情。
原本他是想那个男人既然已经成为墨雪舞生命中的过客,可以尝试着去忽略,当他不存在的。可是很显然,他还是太低估了那个男人在墨雪舞心目中的分量,刚才才会那么失控。
或许他不应该怪墨雪舞,因为这种事不是人力能够企及的,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但这个理由真的能够说服他,不在乎墨雪舞心里始终有另外一个男人吗?答案很明显,不能。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北堂苍云就静静地坐在镜子前看着那道疤痕,脑子里千回百转,似乎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便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完全没有察觉窗外已经一团漆黑,竟然夜色深沉了。
砰砰砰,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北堂苍云才回过神来:“小舞回来了吗?”
“就是还没有呢!”门外的鬼鹰都快哭了,“咱们一直在等你出来告诉你,可是你不出来,实在等不下去了。”
没回来?难道刚才,我的态度伤到她了?
北堂苍云心中一凛,搜得掠到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那她在哪里?”
“雅荷别苑。”看到他不算杀气腾腾,鬼鹰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没什么事,王妃就是一直在喝酒,身边也有人护着。可她已经喝了很多了,谁劝都不听。她还说……”
北堂苍云眉头一皱:“说什么?”
鬼鹰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冒着被一掌打飞的危险咬牙说了下去:“她还说喝完酒,一切就都该结束了,就让她喝个痛快吧。”
北堂苍云闭了闭眼,突然一撩袍服嗖的疾掠而去:罢了,我认输。比起你怕失去我,我更不能失去你。
墨雪舞确实哪里也没去,就在雅荷别苑一个荷塘边坐着,脚底下已经有十几个酒瓶子,一双眼睛也越来越亮晶晶的,说明她其实已经醉了。
不能不醉,因为只有醉了才可以什么都不想,借酒浇愁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至少现在,她虽然眼睛越来越亮,脑子里却晕乎乎的,根本什么都想不了。
虽然酒醒了之后,该面对什么还是要面对什么,至少现在还可以暂时逃避一下。
不过在喝醉之前她想过,或许跟北堂苍云之间真的走不下去了。她完全能够理解北堂苍云的感受,如果易位而处,她的反应一定比北堂苍云还要强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真的不怪北堂苍云,都是她的错。
所以离开,对她和北堂苍云来说可能都是一种解脱,最重要的,是解脱了北堂苍云。
她甚至已经想着,离开之后就回赤日国,去找秋锦瑟。凭赤日国公主的身份,这一辈子当然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只不过心里的痛苦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分担了,余生只能自己慢慢品尝。
这么说起来,她还真有些想念家人了。虽然来到朝龙帝国之后,也时常会有书信往来,对亲人的思念却并不是几封书信就能纾解的,不如借这个机会回去多陪陪他们,也算是尽了孝心。
所以她已经决定,明天就收拾东西上路。至于北堂苍云,下辈子看看有没有机会再相识相知相恋,到那个时候,欠北堂苍云的一切再慢慢弥补。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酒精麻醉了神经,她的警觉性下降了太多,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皇嫂?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酒?”
墨雪舞抬起头辨认了片刻,才突然笑了起来:“六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北堂凌锦走进,夜色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隐隐的暗芒,然后叹了口气:“母妃身体不适,我方才一直在伺候她来着。这会儿母妃睡下了,我却又不困了,所以想着月下的荷塘大概也别有一番风味,便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巧遇皇嫂。”
墨雪舞点了点头,更加笑容可掬:“六弟真是有孝心呀。”
“不敢,这是为人子女的本分,皇嫂过奖了!”北堂凌锦又上前两步,一脸关切,“只是都这么晚了,皇嫂怎么还在这里?大皇兄呢?怎么没陪着你?”
墨雪舞笑了笑,挥了挥手:“不要提他了,你若不急着回去,不如陪我喝一杯,我一个人实在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