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此闲暇时光,宣帝与三位爱妃在水边饮酒谈笑,说着说着就总有人把话题引到不该在白日探讨的东西上。(w-w--o-m)步障中虽然只有他们四人,隔着一层罗绮就是内侍宫女,光天化日之下便言及床笫之私,此事传扬出去,甚是有损天子的贤明。
宣帝紧拦慢拦,把话题从山水转到诗词,指着眼前的水渠睁眼说瞎话:“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此处合当与阮嗣宗、嵇叔夜共游。”
朱煊目光闪动,举杯附和:“七郎说得是,我也是这般想。我等皆是通达之人,正该以天地为屋宇,步障为衣服,吟咏阮籍咏怀诗以抒心胸。”他伸手便将衣带拉开,敞胸露腹地箕踞于坐上,单披着外袍吟道:“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他口中抑扬顿错地吟咏,倾身含笑望向宣帝,精悍矫健的身体在阳光映射之下灼人眼目。放旷未见多少,风流之态却是十足诱人。宣帝心头微颤,几乎移不开眼,眼中一丝丝染上情丨欲之色。
得亏耳旁响起一声泠泠清单,才终于唤回他的神志。宣帝回过神来,便不敢再看,闭了闭眼,转头看向声音响起处,却是谢仁不知何时拿了琴过来,正在膝上弹拨。他神态闲雅,手指或勾或撮,声音动于天水之间,飘飘然有若天人。宣帝不由得想起自己初见他那天,他在亭中弹琵琶的情形,微笑起来:“今日阿仁当真是手挥五弦,目送归鸿了。只不知是否还肯将朕当作先生”
这话立刻让谢仁想起初遇宣帝时的情形,心底涌起融融暖意。他轻揉琴弦,随着乐音答道:“我一直把陛下当作师长,无论何事都是向陛下学来的。”琴音渐低,谢仁的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带了一丝沙哑魅惑:“就连天老教轩皇的学问,也是陛下口传心授,亲身教与我的”
琴声缠绵动人,早失了中正平和之意,宣帝想起自己那时如何苦求他进入,不由得抬起袖子来挡住脸颊。
好在场中还有个懂事的凤玄,仍旧记着主持宴会之责,一语打破了场内暧昧气息:“既然酒宴差不多尽兴了,我就令人将准备好的题目送下来了。”
他将手指弯曲,放到口中打了个唿哨。外头忽然响起阵阵柔缓鼓点,渠中水流波荡,自步障外流入一个木托盘,上头放着个芙蕖花苞。宣帝眼前一亮,含笑问道:“凤卿好巧思这里面包着题目朕先来看一个,看看这题目公不公平。”伸手便去捞那花。
凤玄将花接过来,层层剥开给宣帝,只见里头包着枚小小的金花。他随手将金花簪在宣帝头上,分开花瓣,看到上头写着的一行小字:“作游仙诗一首。”
就连朱煊都看着那荷花可爱,赞了一句:“果然有心思,还有利物。可是作得出诗便可得金花,做不出便要让与作出者”
凤玄笑道:“却不是这么简单。我这题目是取射覆之法,一会儿顺水流下的各色器皿当中都盛着一样小东西。外头鼓声止住时,这些木盘流到谁面前,谁就可拿下来,隔着器皿猜测里面的东西。猜得准的方可按着其中所书一展长才,由陛下品题。合格者可得器中之物,猜不中或做不到的便罚饮酒三杯。最后得几样物品,便可承宠几回,各位意下如何”
宣帝连忙拦道:“此法绝不可行,其他恩赏也就罢了,这么多咳,这么争宠有失后宫和气,朕不能答应”
朱煊本欲问些什么,叫宣帝一搅和倒忘了,看着水渠入口问道:“小凤学士备了多少样东西,凭鼓声而取,若鼓声停时咱们三人面前都没有盘子该怎么办”
凤玄道:“咱们三人还谦让什么,谁抢到就是谁的。”
朱煊拊掌道:“好,那就各凭本事”
谢仁一直在低头抚琴,嘴角却带了一丝冷笑,目光自凤玄与朱煊面上掠过,一语不发。
两人各自落座,宣帝也坐回位上,一面喝酒一面心不在焉地想道:一会儿不论谁做了诗也好,做旁的什么也好,都只说不合格吧
眨眼鼓声停下,恰有一只木盘停在谢仁面前,上头放了个倒扣的兔毫盏。谢仁托起木盘,凝视宣帝:“我不会射覆,陛下为我师,可愿代弟子一试”
宣帝恨不得众人都猜不出,低头道:“朕亦不会猜,阿仁还是饮酒吧。”谢仁便将木板放回水中,起身倒了杯酒,走到宣帝身旁坐下:“我既不会射覆,以后便也不与两位争了。这三杯是由陛下教授不全,才使我受罚,陛下喂我喝下可好”
宣帝毫不推辞,将酒杯递到谢仁口中,一杯杯喂过去。水渍顺着谢仁嘴唇流下,洇得那双唇色红润诱人,宣帝心旌摇荡,举起衣袖替他擦了擦唇角水色,占了些小便宜回来。朱煊与凤玄虽然看着极不顺眼,但想到谢仁这场一无所得,也就暗自咽了这口气下去。
谢仁饮酒之后,就光明正大地赖在宣帝座上不走。朱煊与凤玄坐在河边盯着水上飘下的木盘,等着鼓声停住。鼓声停时,那枚木盘却是恰好飘到宣帝面前,凤玄与朱煊身形如箭一般,霎时便纵跃到岸边,各各伸手去夺。朱煊却还是快了一步,伸手捞出木盘,向凤玄道了声:“承让。”
凤玄神色不变地回了礼,坐回位上。朱煊看着托盘里草叶扎成的小笼,开始犯起愁来他也不会占卜,便问凤玄:“可有提示”
凤玄道:“虽则该是靠占筮,但为简便,下覆之物与器皿都有些关系,也都是宫中之物。”
朱煊取出那碧草织成的笼子细看,上头竟还夹着朵朵紫花,不知有何意味。他思量许久,才选了个可能的答案:“当是玉饰。”说罢将草笼扯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块色泽极艳的朱砂,雕作蝙蝠形。
凤玄笑道:“达道草紫花青茎,最能伏汞,原来大将军不知道么这东西不待占便可知,错得可惜了。”
朱煊略有些失望,自己斟了杯酒,喃喃道:“与器物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是以碧草射碧玉呢。”便也挤到宣帝身侧,要他喂自己饮酒。宣帝喂了谢仁便不能不喂朱煊,依例将酒送入他唇边,朱煊饮尽酒水,更舔了舔宣帝的手指,双手也在下方不老实地探到了宣帝腿上。
谢仁不动声色地端坐着,手却探过宣帝双腿,一指点向朱煊。两人一触即分,控制分寸,在宣帝身前交战起来。宣帝被他们指间带起的风刮得腿上隐痛,恨不能起身退开。这一起身,那两人倒有了默契,再也不动手,而是一左一右夹紧宣帝,不肯放他离开。
就在这三人乱作一团时,鼓声又停住。凤玄趁朱煊反应不及,捞起木盘,只见上头倒扣着一个雨过天青碗。凤玄闭目静心,掐指占算,因碗为天青色,便以巽为内卦,又听见鼓声响了二十六声,除六之后恰余二,又取了兑为外卦,合为风泽风大过卦。
巽应竹木工巧之器,兑应金器,内木外金,当以木为体他慢慢睁开眼,将盘子托到宣帝面前:“臣猜此物是漆金佛像,陛下可断之。”他将碗翻开,里面果然是个小小佛像,眉目宛然。碗内写着一行簪花小概:“射天上飞鸟。”
这却是凤玄的看家本事,当场要人拿了箭来,对着天空张了一张,便射下一只正在他们头顶盘旋的大雁。一旁有内侍捡了雁来送与宣帝过目,凤玄道:“去煮熟与陛下添菜。”又深深看了宣帝一眼,对朱煊与谢仁拱手道:“恕我先占头筹了。”
宣帝被他看得心底发虚,连忙挥手屏退内侍,向三人说道:“朕有些醉了,众人也差不多尽兴了,就此散席,各自回宫吧。”
他欲回去,旁人可都不欲,朱煊道:“我们被关在宫里,都有几天不曾见驾了,陛下这一走,我们可怎么办呢我且与凤大人再较量几回,不然有何颜面请陛下临幸坤宁宫”
凤玄也道:“陛下至少要吃过我射的雁再回去,不然我这宴席便是白准备了。”
那两人便又盯着溪水比试起来。虽是凤玄擅长射覆,但朱煊身手略强些,总能先他一步抢到木盘,叫凤玄空负本事,也没能得着几回彩头。
两人只顾着争先射覆,谢仁便跪坐在宣帝身旁,伸出手轻抚宣帝脊背,慢慢又从背上落到他臀间。宣帝再坐不住,抬身站起,谢仁却忽地收回手,倒了杯酒送到宣帝面前,致歉道:“请陛下恕我孟浪。家母在宫中,我也不敢叫陛下临幸成平殿,这几日确实是太过想念陛下,如今难得相见,一时情难自己了。”
宣帝早已听说了他在母亲面前老实得像鹌鹑一般,此时听到他说出这话,不免又觉着心疼,便就着他的手饮下美酒。至于身上那只手就由他去了,反正也不是没摸过。谢仁的手并不如别人那么有技巧,只稍微撩拨就能叫宣帝不能自持,那种温热亲密的感觉却也十分美好。
又喝了几杯酒,宣帝便几乎坐到谢仁怀中,身姿也完全放松下来。朱煊连猜了数次,都不曾猜中,酒却喝了不少,渐渐已有了些醉意,动作也迟缓了不少。凤玄终于抢到了几回,次次都能猜中,虽有宣帝阻碍,却还是赢了四五回侍寝的机会。
宣帝心头暗暗滴血,又安慰自己反正不是一回就都用了,多分几天,慢慢去看他就是。鼓声再响起时,宣帝终于受不住了,一把拉住凤玄,急急说道:“天色不早了,这回就先到此为止吧。各位爱卿早些回殿休息,朕还要批复奏章”
凤玄黯然叹道:“都怪臣无能,这宴会未能叫陛下尽兴,反倒令陛下避之不及。也罢,便依陛下之令,臣去吩咐他们收拾东西。”
朱煊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面走一面说道:“这次宴会办得还可以,我倒也想起了个好法子,下次再请陛下同乐。只是凤贤妃,你顶撞皇后,又不遵圣意,一意出风头,明日起便禁闭三个月,好生学学宫规吧。”
凤玄挑眉便要说什么,却又闭上嘴,眼巴巴地看向宣帝。宣帝一想到那几回临幸之数便头疼,干脆闭了眼之作不知。凤玄便指挥宫人到步障内收拾,叫人扶朱煊离开,自己却回去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宣帝,请他再回去饮宴:“臣还有一样布置不曾献与陛下,请陛下先看一眼再走。”
宣帝拗他不过,便重回了步障中,却见满地如茵绿草中竟铺了数步鲜花作茵褥,色彩夺目异常,美不胜收。凤玄拉着宣帝走到花中,叫他去摸那花瓣:“这些都是生绢制成,巧手匠人织在褥上,远看似花,坐在上头却极柔软舒适。”
宣帝也赞不绝口,感叹道:“不过是寻常饮宴,凤卿竟下了这样多的工夫。只是此事靡费大太,可一不可再。”
凤玄道:“我知道。这茵褥用料皆是宫中常备之物,只是费些手工,以后还可再用,并不算浪费。”他从桌上取了一杯酒送到宣帝手中:“今日陛下已劝过皇后和谢德妃的酒,只不曾劝过我的,我有些嫉妒了。”
宣帝笑道:“既是贤妃,怎能嫉妒。”虽这么取笑,还是将酒喂了过去。
凤玄咽下两口,最后剩下的一点却含在口中,拉开宣帝执杯的手,倾身渡了过去。渡过去的却不只是酒,他软滑的舌尖搅动着宣帝口中的酒液,身子也压了上去,将宣帝压倒在一片绢帛制成的艳红鲜花当中。
花色映得宣帝两颊透红,眼中因醉意而水光粼粼,看起来直如情动之态。凤玄抚摸着宣帝鬓边金花,轻轻抽开他腰间玉带,将两人脐下三寸处紧抵在一起,动情地说道:“陛下可是许了我承宠六次,今日便先清一次帐吧。”
身后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人在他们头顶悠然道:“我固疑凤太傅有此意,果如所卜。”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小红花了,头上一溜小红花,比右别那俩看着舒服多了。我明明就天天都写,居然才给我俩,多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