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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马扎

第53章马扎

上午十点,北街十号。

夏日的和风在街巷里走了一圈,拂过某户人家墙角上的铜铃铛,用清脆的铃铛声告诉大家夏天来了,这才轻轻叩响十号的大门。

二楼主卧的窗户半开着,风吹着米灰色窗帘,像是推着秋千,推得阳光摇曳。两只麻雀站在窗檐上,透过米灰色窗帘的缝隙偷窥赖床的屋主。

院子里的大狗趴在草坪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它们,心中怀疑它们与望林苑家中的那两只麻雀,是否是远房的亲戚。

麻雀们总是在叽叽喳喳,它们是动物界最好的八卦记者。

此时此刻,从麻雀们的角度望出去,床上隆起的弧度像是一个大大的沙丘,虽然它们从来没有看到过沙丘是什么样子。

它们歪着脑袋看着,确定床上有两个男人,这个配置有点新奇。

夏天了,许白在睡梦中霸道地把被子踢到了一边,却又手脚并用地缠着傅西棠,与其说一条蛇,倒不如说更像树懒。

他陪着傅西棠熬过了漫漫长夜,然后在太阳升起之后睡着了。

于是傅西棠很难得的,陪着他一起赖床。

他的右臂被许白枕着,单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帮许白请假。叶远心却告诉他,许白昨天晚上就跟他请好了。

叶远心连夜查了他接下来的行程,看着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于是帮他把接下来三天的全给推了。他亲自出马,没有什么搞不定的。

叶远心不知道在傅西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并不清楚他另一位舅老爷的故事,这个时候他本该担忧地问几句,安慰几句,可是转念一想——他舅老爷有许白就够了。

他能做的也就是这点小事,叶家,包括他,都不应该掺和进那个妖怪的世界里。于是叶远心还是像平常那样跟舅老爷问好,而后继续当他的狂犬小叶去了。

舅老爷有对象的事情他也没往家里说,甚至连他妈都没有告诉。他知道家中还有一些老人,到现在还想着要给舅老爷介绍对象,好拴住他。

他们连自己都拴不住,还想动舅老爷的歪脑筋。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竟然比狗血八点档的女主角还要天真、可笑。

中午十二点,许白仍然没有一丝醒过来的迹象。

葫芦娃七兄弟骑在爬山虎弟弟身上,像坐过山车一样溜达到窗前,扒在玻璃窗上看着屋里的人。可是那玻璃窗是有菱格的,还有窗帘碍事,让他们看不真切。

于是七兄弟挤来挤去,差点儿从藤上掉了下去。

忽然,窗子开了,葫芦娃呆呆地看着出现在窗前的人,全身的毛都惊吓得炸了起来。

傅西棠便把他们一个个从藤上摘下来,放到许白身边码成整齐一排,说:“在这陪着他吧。”

葫芦娃本来就是来找爱豆玩的,哪会有不乐意,忙不迭地跳了跳,以示自己知道了,“啾!”

傅西棠叮嘱:“不准进被子里。”

葫芦娃:“啾啾!”

葫芦娃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等傅西棠走出房间,关上门的刹那,他们立刻蹦到许白背上、大腿上——Let'sparty!!!

“咔。”门又开了,傅西棠静静地看着它们。

葫芦娃吓得立刻从许白身上滚下去,小媳妇样地自动排成一排。

“哒。”门又关上了。

葫芦娃这下不敢动了,它们开始对许白吹气。它们个头小,吹出来的气刮到脸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但他们乐此不疲,甚至吹出了高低起伏好几种不同的节奏。

等过了许久,许白终于一觉睡醒的时候,睁眼看到面前几个乌漆抹黑的小黑团子,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操。”许白刚睡醒的时候爆粗口的几率最高,他绝不承认这是本性暴露。

“啾?”葫芦娃疑惑地看着他。

许白却似想起什么,连忙转头摸索,却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另一边的枕头都已经冷了。他忙问:“傅先生呢?”

“啾?”葫芦娃继续疑惑。

许白差点忘了他们不会说话,连忙起身套了件T恤,就急匆匆地冲出了房间,奔下楼梯。

“傅先生?”他喊着。

阿烟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咋了?”

“傅先生呢?”

“在隔壁,你……”

还未等阿烟说完,许白就又像阵风一样跑了过去。阿烟挠挠头,怀疑他是不是睡傻了,于是也匆匆跟过去。

葫芦娃紧随其后从楼梯上一路滚下来,然后蹦蹦跳跳地跟在阿烟后头。

那厢爬山虎弟弟敲了敲阁楼的圆窗,告诉傅西棠:先生,您的掌中宝正在赶来的路上。

傅西棠放下手中的旧物,从窗口探出头去,就看到小铁门那儿跑过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潇洒不羁的许白。

许白的后头跟着拿着洗碗布的阿烟,阿烟后头又跟了一溜儿葫芦娃,一长串,跟开火车似的。

跑进铁门后许白又忽然急刹车,后面便发生了一起连环撞车事故。

“嘶……”阿烟摸着自己的鼻子,控诉道:“你忽然停下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自由,你跟着我干什么?”许白问。

阿烟一时答不上来,回头看着葫芦娃,“你们又跟着我干什么?”

葫芦娃:“啾?啾?啾?”

许白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仪容,东张西望地瞧着。

“你干哈呢?先生在楼上。”

“你不早说。”许白登时又放松起来,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地看着手指在眼角沾到的可以残留物,忽然意识到——他还没有刷牙洗脸。

果真是睡傻了么?

许白静静地思考着妖生,忽然,有人在背后戳他。

他回头,就见爬山虎弟弟在背后跟他比划道——先生在阁楼上看你呢。

许白僵硬着脖子抬头看,就见傅西棠手中拿着本书,倚在那圆形的窗子前看着他。他今天穿着白色的棉质衬衣,戴着金边眼镜,在圆窗那一圈漂亮花纹和爬山虎青绿藤蔓的环绕下,看起来像一个贵公子。

许白确定自己的眼屎已经擦掉了,然后笑不露齿地跟傅西棠挥了挥手。然后他就看到傅西棠单手轻轻在窗檐上一撑,人就从阁楼上轻飘飘地跳了下来。

他这“跳楼”跟许白的可不一样,许白那叫英勇无畏式自由落体,他这得叫潇洒如风,落地时都轻飘飘的,没激起一丝尘埃。

今天的许白,也非常想为傅先生打call。

“傅先生。”许白跟他打招呼。

傅西棠走到他面前,余光瞥向爬山虎弟弟,说:“去拿牙刷和毛巾来。”

“诶,不用不用。”许白觉得丢脸丢大了,傅西棠却牵着他的手,兀自将他往院子里带,“跟我来。”

于是许白穿着他的条纹大裤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跟在傅西棠后面,像个宿醉醒来被老父亲抓到的叛逆少年,生无可恋。

他也不知道他干嘛要急匆匆跑过来见傅西棠,脑子抽的。

哦对了,他做了个梦来着,梦见傅西棠被大怪兽抓走了。

日啊,他从北京一路追到昆仑山,没有坐任何交通工具,硬生生用两条腿跑过去的。途中还经历了丧尸潮和原始动物大迁徙,他打过丧尸骑过猛犸,差一点就要称王。所以说梦都是不科学的,他要有这能力,还有夸父什么事儿。

花园里有一口古井,就掩映在花树后面。

傅西棠带许白走到古井前,亲手帮他提了一桶水上来,说:“以前没有自来水的时候,我跟北海都用井里的水刷牙洗脸。”

许白掬了一把水感受一下,很清凉,也很干净。

“你们就站在这儿刷牙洗脸吗?”许白忍不住问。

“阿烟会打水进去,但北海通常都喜欢自己蹲在这儿,他有一个专门用来刷牙洗脸的小马扎。”傅西棠说。

许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又见傅西棠如此平常的提起北海,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跟阿烟的小马扎一样吗?”

傅西棠说:“阿烟的那个就是他的。北海过年的时候给城东的家具师傅写了篇贺辞,让人家给他做了个小马扎,然后跟阿烟一道偷了我库房里的材料。黄花梨木,江南云锦。”

一个,古董马扎。

许白:“……”

这时,爬山虎弟弟把牙刷和毛巾都送过来了,还贴心地帮忙把牙膏给挤好了。阿烟也殷勤地送来了小马扎,虽然他并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一段怎样的谈话。

许白坐着天价马扎,刷起了牙。奈何他的头发太乱,又长得有些长了,于是难免被水沾湿,贴在脸颊上忒烦人。

傅西棠见他又一次用手腕去撩头发,于是就随手从树上折了一段细枝,稍稍用手指捻了两下,那细枝就变得异常柔软。

他站到许白身后,撩起他的头发,不慎熟练但还算顺利地给许白扎了一个冲天小丸子。那细枝在他头发上一圈又一圈地绕过,最后,扎出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许白享受着傅西棠的服务,而后低头在水井中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造型,诚恳地说:“如果它不是绿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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