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府,外院议事厅。
将启端坐于主位之上,背后的百兽朝圣图描绘的栩栩如生。坐下的红木雕花椅上铺着一张完整的熊皮,看那毛色无疑是一只成年的黑熊。
其身前的桌案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三方印玺。没一枚一枚印玺抛去雕工不说,光是那玉的材质都价值连城。
桌案前八张椅子依次排开,除了在东境的五军主将外,还有将云归、贾静闲与止戈并三人。
因为将云归与止戈没有军职在身,所以坐在了众将之后的末位上。
风尘仆仆的宣武军主将—林光远正揉着嗓子,前来送茶点的婢女便叩响了房门门。
随着他一声招呼,议事厅的大门便被推开。一众婢女排列整齐缓步走了进来,她们手脚麻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将茶点放好后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待殿门被轻轻关上后,将启才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虎目中透露出的杀气,让诸位久经沙场的主将都不敢与他对视。
将启抬手示意众人用茶,他也拿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当茶水入喉,那因炭炉而发干的喉咙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放下手中茶杯,声音低沉道:“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我也就不多客套了。”
“我知道你们都累坏了,那咱们就直奔主题说些正事。”
话音刚落,面前八人同时起身行礼。
将启挥手道:“都坐吧,没有外人。这情报是春草酒馆得到的,便由零掌柜告知诸位吧。”
“诺!”
众人同时落座,将云归则立于场中。他沉声道:“酒馆探子传回了密信,东境的玄甲军与神弓军,已经宣布效忠于刘天沐。”
“就在昨日深夜,他们舍弃了原本的驻地,为刘天沐打下了稻香城与汐城。”
将漠沉声道:“这两座城的战略意义,可真就是防着我们了。”
将云归道:“一点没错!如今刘天沐旗下三座城池,成犄角之势守望相助。这架势,大有与我等掰掰手腕的意思。”
说罢,他看向了止戈。
在将云归的示意下,止戈把袖中锦缎拿了出来。锦缎在众人面前被抖开,那宝蓝色的锦缎虽然有些破旧,但其上的祥云图案在烛火下依旧熠熠生辉。
见众人都把目光放在锦缎上,止戈才开口道:“我等攻打羊肠关之时,这临城独有的锦缎,从羊肠关城头飘落到我军阵前。”
“待其落下不久后,我们便得到了皇后的死讯。当时我们推测,这可能是皇后临死前为我们传达的信息。”
正清军主将—霍义道:“这条线索有用是一定的,但是不是刘天沐所为不是问题的根本。反正他横竖都难逃一死,为何皇后会留下这条线索呢?”
“我们年纪相仿,虽说不是一起长大,但比你们了解的要多一些。她做事要是只看表面,你就永远弄不懂她想干什么。”
说罢,林光远又拿起了一旁的茶杯,看似在喝茶但那眉头都已经挤出花了。
将云归点头道:“问题关键在于,皇后清楚知道对手是陷阵军,为何还会选择逃入城关中呢?换作任何人不都应该拼命逃亡吗?”
“或许,有人承诺于她,会在羊肠关给予支援。”将来说罢,看向了一侧的贾静闲。
贾静闲会意,接过话风继续道:“当时寒武给我们下达的命令是三更突袭天曌军的后军,并没有提起奔赴羊肠关的事。”
“也就是说,寒武并不知情。”
林光远见将来呢喃了一句后没了下文,他便开口道:“我先表明,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我很好奇,他如此下令,你又是怎么与寒武打起来的?”
贾静闲正色道:“因为秦将军对我说了一句,我真羡慕你不用为别人而活。”
“大家都知道秦将军欠寒武一条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把一切的怀疑连在了一起。”
林光远点了点头,而后沉声道:“既然这援军不是捧日军,那么就说明皇后不止这一手准备。”
将来沉声道:“我们这边战争结束,那边就拿下了两座城。也就是说,刘天沐早已与两军共谋已久。如果刘天沐事先承诺派兵支援,目的就是让皇后引诱我们去羊肠关,从而使他毫无顾忌的攻城掠地呢?”
止戈附和道:“我们追杀皇后至羊肠关,定然是有人为了达到目的。从现在所获得的情报来看,刘天沐得到的利益是最大的。”
霍义邪邪一笑,沉声道:“有点意思!”
将漠沉声道:“姑...皇后不可能与二皇子联手,你们想想如今还昏迷不醒的太子。看样子,她已经对刘家人恨之入骨了。”
一条又一条的线索,在将云归脑海中排列。直至将漠的一句话,才把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
他手指轻扣桌面而后沉声道:“如果他们的背后有一个共同的人呢?也就是说,皇后的盟友见她大势已去,从而背叛了她。但这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不在曌国扶持另一个人。此时,有比刘天沐更好的选择吗?”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直到将启站起了身子,众人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将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事,零掌柜去查吧。”
“诺!”
将启转头,对着将来道:“来儿,替我宣布对静闲的任命吧。这支军队成型时,你早已继任了。”
“诺!”
将来起身,朗声道:“贾静闲听令!”
“末将在!”
贾静闲起身后单膝跪地,单手至于胸前。
“从即日起,你就是捧日军的新任主将。特命你带领捧日军残部,前往西境驻扎七宿城。我已通知五处大营,为你选拔担任副将至哨官的人才。”
“末将领命!”
这份任命众人其实都不意外,因为这议事厅有贾静闲的一席之地就足以说明问题。
待贾静闲起身,将来沉声道:“不急于一时,你们修养好了再启程。需要等到开春分完土地之后再募兵,你们去早了也无事可做,事先选好训练场即可。”
贾静闲点头道:“好的!”
等将来吩咐完,将启便拿开了揉着太阳穴的手。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让这个老人又苍老了几分。
“行了,诸位听令吧,即将卸任的王也依然是王。”
说罢,将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其余众人见状也连忙跟着起身。
将启下令道:“因前捧日军叛乱的缘故,从此各军主将没有了挑选军官的权利。一切由各军大营按制度分配,这条命令我已经传回北境了。”
“我等领命!”
众人声落,将启继续道:“三日之后,我亲自挂帅,率领宣武、正清、雨阳三军清理一下曌朝余孽。”
一直默不吭声的为武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眼中的炽热犹如实质的火焰一般。
“我等领命!”
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两个孙子,将启下令道:“陷阵军与卫字营留在东都城驻防,等待大营补充兵力同时休养生息。”
“我等领命!”
将启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便要就此离去。
见将启要走,将来连忙道:“禀武王,浑河南岸已过了上冻的节气。之前战斗留下的尸体需要早日处理,否则春暖花开后必有瘟疫来临。”
“嗯,他们都随你调遣,这事就交给你了。”
“诺!”
将启的目光,从将来的身上收回。他先是环视四周,而后转身望向那副百兽朝圣图。
沉寂片刻后,他朗声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让我在打这最后一场仗,打一场让九州七国都想起我将启的仗。”
“让他们再次因为我的名字而胆寒,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武冠九州将得天下!”
说罢,他迈步向侧门走去,身上的杀气犹如实质,使一众将领后背生寒。
“恭送武王!”
众人同时弯腰行礼,每一个人流露出的都由内而外的尊敬。
待将启的脚步声远去,将云归沉声道:“我带着止戈回黑市了,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现行一步,告辞!”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了大门,这雷厉风行的风格,果然将云归。
众人收回的目光落在了将来的身上,等待这位即将上任武王的命令。
将来笑道:“先散了,明日正午来这议事厅集合。都不是铁打的,我是困的要死了!”
话随说的像是玩笑,但将来脸上的表情深沉如水。
待众人告辞离去,将来一把拉住了将漠的护臂。他沉声道:“喝一杯。”
将漠没有说话,而是迈步走在了前面。虽然是将来握着他的手臂,但确是他领着将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兄弟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回响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他们走过外院长廊,绕过内院石墙,行走在假山前的石板路上,战靴让小河上的木桥咯咯作响。
当将漠推开院门时,就见将御站在房门口朝他们这边眺望。
终于见到了二哥,将御一步迈出房门,眼角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