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霜坐在二楼窗边,青瓷酒盅子在她修长的指尖旋转,杯中琼浆轻晃,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细直的颈子蜿蜒而下。
如谢长显所说,她是个很好看的姑娘,肤白胜雪,如墨的青丝简简单单用簪子绾了及腰而下,一袭青衣显得她很是纤瘦,黛眉细长,下颌尖尖,一双眸子虽是灵秀如水,清清冷冷,像是未带分毫感情,看不出悲喜,挺鼻秀口,薄唇紧紧抿着,连着表情也是淡淡的。
放眼远眺,窗外正四月天,一片烟雨蒙蒙,满城海棠开的灼灼盛开,雕檐画栋掩藏在葳蕤绿树间。视线收回到楼下,像是看着楼下众人,又像看着朱漆斑驳的廊柱,眼神恍恍惚惚。
这些年大周王朝分分合合,如今依旧是鼎足而立之势,征战连年,谁都不曾占得半分便宜。
只是可怜了那些死去的人。
比如她的父亲宋晋,比如陆远的父亲陆修毅。
战争让他们都失去了父亲。
战争让谢长显也没了父亲。
初识谢长显是几岁来着?十五岁?
不,应该是在更早的时候。
记忆太过久远模糊,可记起了她五六岁时候曾遇见过他。
他一定不记得了。
“呜呜呜……哥哥……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怕……”
“哥哥……”
年幼的自己迷路,抹着眼泪惊慌又害怕,谁知道越走越偏,她第一次知道长公主府那样大,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隔着重重花树和粉墙,仍然是重重花树和粉墙。
“你哭什么。”
身后清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忙回头,那荼靡花架下的青石板上坐着个少年,十二三岁模样,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看,头也未抬。
那天的谢长显可真是好看啊,才十几岁便有了硬朗的轮廓,褚色衣襟被风吹的微微翩飞,剑眉星目,薄唇紧抿。
她想走近他,可是不敢走近他。
离他几丈远,她哭的越发伤心。
她希望他能像陆远那样,在她哭的时候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再温言安慰她。
可是他没有。
他依旧低头看书,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她越哭声音越小,终于哭的嗓子沙哑,只剩阵阵抽泣。
腿脚酸痛,摔了好几跤浑身泥土,连头发也被枝桠勾的乱七八糟,她就是这样一个狼狈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幸好他不记得。
“我迷路了,哥哥……你能带我回家吗……”她胆怯的的询问他。
谢长显依旧未抬头,好一会儿,他合上书,闭上眼像是默诵,大约一盏茶时间,他才睁开眼,将书放在青石板上,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记忆中她好像一直在仰望他,几岁时候她得仰望他,十几岁时候她还是在仰望他。
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谢长显伸手将她发上的树枝杂草摘掉,“你叫什么名字。”
“陆临霜。”
他手顿了下,生生放下去,“临霜郡主。”
陆临霜点点头,“你知道我是郡主,那你一定知道我家在哪里,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谢长显将她歪歪扭扭的发髻松开,又用红绳扎好,“走。”
他拉着她的手分花拂柳,绕过粉墙绕过回廊绕过月亮洞,然后停下脚步指了指池塘,“走到对面的月亮洞,直走,你就到家了。”
她紧紧拉着他的手,“我……我怕迷路……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谢长显掰开她的柔软手指,“我不能走出这里。”
她疑惑的问,“为什么呀?”
谢长显已经转身离开,“以后别来后面。那不是你一个郡主应该来的地方。”
按照他的指引,她果然顺利找到她住的小楼,奶娘丫头正乱做一团找她。
她问过很多人可曾见过一个少年,比她高很多,府中仆婢相视而笑,“小郡主可是还没梦醒,这府中除了少公子,哪里还有少年?”
她后来又按着记忆原路找回去,池塘对面是竹楼是水榭,并没有她记忆中的荼靡花架和青石板。
那果然是一个